今天各個單位都發了餐食補貼,而虞永健家,因為爺爺和外公都是老幹部,發的補貼尤其好,陳思雨有一罐秋刀魚罐頭都覺得稀罕的不行了,可虞永健的包裡不但有秋刀魚,還有極為稀有的魚子醬,兩罐兒。
還有好幾罐說不上名字的罐頭。
就酸奶,他都有六瓶。
從中拿出瓶酸奶示意陳思雨接著,他說:“思雨,能耐了你,聽小海說冷峻把你接空院去了,我還聽我人說你繼母原來特牛逼,捐過飛機。”
陳思雨本就有酸奶,當然不接他的,隻澄清事實:“我隻是租了冷梅冷團長家的房子,並不住在空院,還有,我繼母不止捐過飛機,她還是個作家。”
“酸奶接著呀,給你弟弟喝。”虞永健一路踩著自行車,聲音一沉:“我吧,今天是特地來向你和你弟弟陳軒昂小同志說對不起的。”
因為煩這些小將,軒昂在拉姐姐,示意她趕緊走。
陳思雨卻聽出點啥來了,憑感覺猜:“虞永健,思想委員會無故不會找人麻煩,當初是不是你放的風,準備上我繼母家燒四舊去,才把她給嚇死的?”
看虞永健咬唇,她愈發肯定了:“對不對。”
其實思想委員會是講道理的,無故不會去騷擾人。
而這幫所謂的小將,整天四處提著鞭子找土豪劣紳的麻煩,打四舊。
當時所謂的,‘思想委員會’要找胡茵麻煩的風應該就是他們放的,然後胡茵被嚇壞了,就找馮慧幫忙,結果馮慧罵了她一頓,一個在解放前口誅筆伐,在敵戰區化名捐飛機,寫文章支持共和的女戰士,就絕望於這個世界,繼而自裁了。
虞永健眼憋淚花:“對不起!”
陳思雨怒了:“你們知道那是我繼母,要上門之前為啥不通知我。好了,你現在知道了,我繼母在解放前是員革命作家,卻被你們給害死了!”
就算原身再討厭繼母和弟弟,也不會讓自己的發小上自家鬧事的。
馮慧是劊子手,虞永健更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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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茵之死,他們都是罪人。
虞永健說:“但當時你追上了高大光,不理我們了呀。”又說:“我們聽說胡茵以後,本來想去的,但查了一下檔案,發現是你的家,我們就沒去呀。”
雖然當時原身巴上了高大光,就不肯再跟這幫混混鬼混了。
但念在發小之情上,混混們還是選擇了不騷擾她的家人。
“懂什麼叫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嗎?”陳思雨手指虞永健的鼻子:“就你這種垃圾玩藝兒還鬧革命,你他媽就是個反.革命!”
“對不起!”虞永健鞠躬。
這是個衝動的年代,尤其是半大小子們,他們熱血,慷慨激昂,自以為自己是在伸張正義,殊不知卻在不知不覺中卻當了劊子手。
虞永健解下書包,說:“我特後悔,我也向你保證,以後不會再衝動犯錯誤了,陳思雨,原諒我吧?”
又說:“哥們今天領了好東西了,老幹部補貼,魚子醬,送給你賠罪?”
陳思雨忿忿的說:“我們不需要賠罪,我勸你趕緊去思想委員會坦白從寬吧,你他媽害死了一個革命作家,你是要被槍斃的!”
“我們就隻放了個風聲,門都沒上,罪不致死吧。”虞永健被嚇到了,慌得從包裡翻出個東西來:“這些魚子醬你全拿著,以後我的隊伍供你們姐弟差遣,給你們當牛做馬,隻要你們能原諒我們就行。來思雨,你聞聞……”
一股奇臭無比的味道當街彌漫,陳思雨頓時嘔了起來:“嘔,這是什麼生化武器,好臭!”
軒昂也被燻的頭暈眼花,眼看東西快杵姐姐面前了,一拳頭把它揮遠。
虞永健急了:“我是罪該萬死,但這是食物,你們不能浪費糧食呀。”
他要去撿罐頭盒子,隻覺得脖子一緊,海魂衫被人從後脖子拎了起來,繼而一顆頭出現在他腦袋上方,白膚細面,寒眉星目。
要了命了,居然是空院的冷峻,冷大隊長!
軒昂可算見著救命的了:“哥,這人是經常欺負我姐的流氓頭子,他……他當街玩屎!”
那東西太臭,孩子無法形容,隻能稱之為是屎。
其實虞永健本來想給陳思雨看魚子醬的,不小心打開了他的珍藏款美食。
腌海雀!
那玩藝兒,滂臭!
臭到大街上好多人都給燻的流眼淚,避之不及。
冷峻:“首軍院的虞永健,虞國濤老同志的孫子,葉鑄老同志的外孫,今年21歲,你在當著女孩子的面玩……”大糞。
陳思雨驚呆了,冷峻還真記得首軍院這幫混混,所有人的名字和信息。
太臭了,她想說話的,但一張嘴就想嘔吐。
那東西她知道,是跟鲱魚罐頭齊名的惡臭之物,腌海雀。
當年從蘇國援助過來的補給品,腌海雀是大家最討厭的,所以遺留得多。
這東西喜歡的人是真喜歡,但討厭的人也是真討厭。
陳思雨就特別討厭這玩藝兒,聞到了就想打人。
而這股惡臭,已經引起大家的共憤了:“他媽誰把大糞扔街了了?”
軒昂兩眼怒火,大聲說:“是首軍院的虞永健!”
虞永健給冷峻拎著呢,忙解釋:“冷隊,它不是糞,不信我吃給您看。”
可路過的人一聽,以為他要吃糞呢。
冷峻一松手,虞永健也不顧髒,把那黑乎乎的東西捧起來舔:“看嘛,這個聞著臭吃著香,好東西呢,我的最愛。”
有小混混騎自行車經過,驚呼:“那不虞哥嘛”聞聞:“在吃屎?”
“虞永健也是北城一號人物,年紀輕輕的,啥愛好啊這是。”還有人說。
……
冷峻問陳思雨:“他是不是耍流氓了,要不要我扭送他去公安局?”
在一瞬間,陳思雨是恨不能扭送,不,應該說直接讓公安槍斃虞永健的。
但正好這時成批的自行車刷啦啦而過,來了一群半大小子,圍到了虞永健的周圍,而虞永健捧著魚子醬,畢竟革命子弟,害死了人,他也很慚愧,愧疚,刷的一下低下了頭,一副任陳思雨宰割的模樣。
陳思雨可以效仿這些革命子弟們,以怨報怨,讓他們血債血償的。
而現在特別流行這種復仇方式,小將們不但鬥地主老財,還熱衷於挖彼此的黑料,各個團體之間相互傾扎,明爭暗鬥。
但是看著這幫十七八歲的小男孩,她腦海中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她說:“冷隊,虞永健同志並沒有耍流氓。”
虞永健眸光刷亮,他身後的小將們也說:“不可能的嘛,咱虞哥也是北城一號人物,名言就是好男不跟女鬥,男人不能欺負女孩。”
陳思雨再說:“但他犯了一個特別嚴重的錯誤,是來跟我道歉的,鑑於他認錯的態度比較誠懇,我就不說是什麼錯誤了,不過我也希望虞永健同志做到自己的承諾,從今天開始,以幫助一百個孤寡老人為已任,劈柴,挑水,幫忙燒飯,洗衣服,要做不到的話,我可就不客氣了。”
虞永健還沒說啥,他身後一小將說:“不是吧,我們虞哥可是鬥天鬥地鬥地主的大革命家,去幫人洗衣服做飯,太丟臉了吧?”
這幫趾高氣昂的家伙,整天提著皮帶鞭子四處打人。
他們誓要追隨革命先輩,最瞧不起的,就是窩在家頭洗衣做飯的男人。
但陳思雨今天要改變他們這個觀念。
“呸!”她一聲嚇的發小們集體往後退。
再說:“你們可以問問冷隊,人空院的小將們在幹嘛,除了幫助孤寡老人,人家還主動疏通河道,下水道,掏茅廁,我聽說有一小將連著給個孤寡老人淘了三天茅坑,孤寡老人把個比我還美的孫女許配給他了,這個叫……雷鋒精神!”
正所謂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而因為她聲情並茂,孤寡老人會有孫女這麼大的BUG大家都沒注意到。
反而,一個說:“咱不能比空院的子弟差吧。”
另有一個挽袖子:“我們附近的巷子裡,茅廁都快溢出來了,不行咱去掏,我咋就沒想到了,地主也鬥的差不多了,咱學做雷鋒也是響應號召!”
“既然是虞哥發話,那咱必須去。”另有一個說。
虞永健本來以為今天自己死到臨頭了,結果陳思雨居然不但沒有公開指證,反而隻是讓他去學雷鋒?
“思雨,不出三天,我們就會因為雷鋒精神出現在報紙上的,不信咱們走著瞧!”說完,他率隊走了。
而陳思雨,一轉身就聽到冷隊長的肚子在咕咕叫。
已經下午一點了,難不成這人沒吃飯。
但她一笑,噗嗤一聲,咦,濃濃的一股韭菜味兒,可真夠尷尬的。
側首,她問:“冷隊您中午還沒吃飯吧,是錯過點兒了嗎?”
這總是能把謊言說的一本正經的小姑娘,一周沒見了,還是冷峻記憶中那副纖細高挑,膚若春桃的模樣,但似乎又比一周前又漂亮了許多。
冷峻在無人時,總會回憶陳思雨的身材,五官,面部細節。
但總是無法回憶具體,隻記得她非常美,而一見面,就又會覺得,自己回憶中的她,遠不及現實中見到的那麼生動,躍然的好看。
他先說:“小陳同志,非常感謝你昨天的勸告,我母親終於同意回國了。”
這時陳思雨還不知道方主任那邊已經尋找完整證據璉了,自然欣喜雀躍:“那可太好了,我正好想找人幫忙帶點東西呢,讓咱阿姨幫我帶一下吧。”
這時冷峻的肚皮不爭氣的,咕嚕嚕的又響了。
陳思雨於是說:“我們家有烤好的面包,我正好有秋刀魚罐頭,冷隊想不想嘗嘗我烤的面包片?”
因為他既沒誇過她的牛肉幹,也沒誇過餅幹,她以為他不喜歡吃她做的東西,還以為對方會拒絕。但冷峻立刻說:“好!”而且轉身,他走的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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