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2024-12-18 11:59:393454

  龔小明本身是個半調子鋼琴家,慢慢的也看出來了,軒昂這孩子於鋼琴有著極高的天賦,一個12歲的男孩,獨立接觸鋼琴還不久就能自己譜曲,要好好培養,其前途不可限量。


  按捺著心頭的激動,她問:“你自己能不能寫,能就把它寫下來,不能的話我幫你,試試吧,也許能過呢。”


  軒昂的心怦怦直跳,點頭:“我自己就可以。”


  弟弟還小,還傻,陳思雨不傻,她說:“主任,要是團裡採納了他的曲子,可以署自己的名字吧,團裡會給報酬吧。”


  按理來說,因為多加一個人就要多加一道審批手續,龔小明為嫌麻煩自己,不想承諾的,但因為陳思雨,她家宋小玉最近琴也願意練了,舞也願意練了,龔小明自然也就不怕麻煩了。


  她說:“隻要能採納,我會幫忙爭取的。”


  聽到隔壁響起哐哐的踹門聲,陳思雨趕忙開門,一看,就見有一個解放腳,二刀毛的老太太,帶了倆小媳婦兒,因為拉不開門,正在用肩膀撞門冷梅家的房門。


  一小媳婦理智點,說:“媽,咱不撞了吧,萬一撞壞了門,我大嫂生氣了,又嚷嚷鬧鬧的,要跟我大哥離婚呢,咋辦。”


  另一個牙尖嘴利,人也潑辣,說:“就算要離婚,如今不還沒離嘛,天晚了,咱又回不了家,不撞開門進去,難道晚上睡大街。”


  老太太撞不動了,示意倆兒媳婦幫忙撞,自己彎腰大喘氣。


  陳思雨了然,這是冷梅的婆婆和兩個妯娌。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跑來,但今天,她們想暴力開門,繼而睡她的房子。


  她關上龔小明家的門,清咳一聲:“大娘,從哪來的呀這是?”


  這老太自然是蕭婆子,是聽說兒媳婦出院,回家後才來的。


  去空院看兒媳婦,一言不合被梅霜給趕了出來,天晚了,沒有班車可回家,想在冷梅這兒住一夜,因為沒鑰匙,就想砸壞了門進去。


  卸了肩上的幹糧兜,從中抓出把花生來遞,說:“閨女也是歌舞團的人吧,我是梅副團長的婆婆,你甭怕,這就是我家,我砸門是因為忘了鑰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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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有個兒媳婦說:“這是我們的家,我們隨便住,你快走吧,甭看熱鬧了。”


  陳思雨篤不準這婆子知不知道冷梅有肺結核的事。


  但看得出來,她跟毛姆一樣,屬於極端護短,且在生活中沒有邊界感的人。


  冷梅家裡掛的畫兒,擺的書,連帶沙發,擺件什麼的都很貴重,別這婆子進去,給一搬而空可就麻煩了。


  “咳,咳咳!”她不說話,隻咳嗽著往蕭婆子身邊湊。


  蕭婆子看這姑娘臉色春桃似的,瘦嘛,瞧著不甚健康,就問:“閨女你咋淨咳嗽,是不是著涼了,你離我遠點兒,小心感冒傳給我。”


  “我有肺結核,咳,已經傳染了七八個人了……”陳思雨說著,直接貼蕭婆子身上了。


  蕭婆子給嚇的當場色變,轉身就跑:“肺痨?你……你離我遠點兒。”


  “大娘,我就住一樓,你別跑呀,咱以後當鄰居!”陳思雨撇了蕭婆子,去撲倆兒媳婦:“嫂子,咳咳,我好喜歡你們呀!”


  這下可好,倆小媳婦兒也給她嚇的,哭爹喊娘的跑了。


  ……


  貼的公告是晚上八點召開批評會,但六點鍾思想委員會的人就來布置現場了,當然,把胡茵的文章大字報也展開,掛到了入口處。


  陳思雨還替胡茵做了一張簡介,把她的生平,以及古月這個筆名的由來整體做了一封簡介,還貼了一張胡茵的照片在旁邊。


  這樣,每個來現場的人在進門前,就可以先了解一下胡茵了。


  方主任是七點到的,白家住的近,白氏姑嫂一直關注著這邊,在等大領導,看他來,自然也一起來了。


  此時她們當然還是一對好姑嫂,手挽著手,有說有笑的。


  倆人早打聽過關系,知道陳思雨和方主任沒有親戚關系,而陳思雨又跟歌舞團的人說過,方主任是自己的伯伯,這個叫狐假虎威給自己貼金。


  批評會還沒開場,白雲就想拿這事兒先做個彩頭,先好好的臊陳思雨一臊。


  迎上方主任,她笑著說:“方主任,您怕還不知道吧,這歌舞團啊,有人狐假虎威,在冒充您親戚……”


  方主任正在觀看會場的布置,看到來的是白雲,正好拿出舉報信:“白雲同志,咱們今天接到一個針對你的匿名舉報,你也得做個自我批評,你看是思雨先上,還是你先上。”


  白雲一愣:“啥意思?”


  一工作人員解釋說:“因為是匿名信,將由我們主導批評。要是您想先上臺自辯,我們現在就讀信,要是您想主導陳思雨的批評會,咱就一會兒再讀也行。”


  正所謂天天打鷹卻被鷹啄了眼,白雲目光一厲:“誰舉報的我。”


  工作人員解釋:“是匿名信。”沒有署名的,都叫匿名信。


  白母很是驚訝,因為她早晨才寄的信,她以為等信到思想委員會,再被打開,至少要三四天的時間,卻不料,自己的信這麼快被接收到了。


  也沒想到,白雲會在今晚就上臺,接受批評。


  不過她很鎮定,因為為怕查到她,信是她找人代筆寫的,筆跡都不是她的。


  白雲目光四掃,正好捕捉到陳思雨。


  雙目迸火,她最先懷疑的當然是陳思雨,因為人們相互舉報,相互詆毀在這年頭是風氣。


  陳思雨卻是看白母:“白阿姨,您今天起那麼早,原來是去寄信的呀。”


  白母沒啥城府,人也太衝動,立刻反駁:“胡說,我早晨就沒寄過信。”


  “我去郵局的時候明明看到您寄信了,我家軒昂也看到了呀。”陳思雨說。


  “你這丫頭胡說什麼呢,沒有就是沒有。”白母的表情愈發不自然了。


  臉上隻差飄四個大字:做賊心虛!


  白雲已經拿到舉報信了,粗粗掃了兩眼,此時可顧不上辯筆跡,看郵戳啥的,隻見舉報理由是:私囤‘眼子票’,倒賣糧食,非法賄賂文工團的鮑副團長,違規調吳小婉去申城。


  這一樣樣,都是除了自家人,別人所不知道的。


  白雲頓時睚眦並裂,摔信就罵:“嫂子,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家白山家暴愛人徐莉,在出國訪問期間p娼,我舉報過嗎,我沒有。‘眼子票’和糧食倒出去,明明是兩家受利,你為什麼悄悄舉報我。”


  白母一聽不對,忙擺手:“不是,我沒有舉報你倒眼子票的事,我舉報的是你家小婉和鮑團長有婚外情,不正當關系的事。”


  可她這不就等於間接承認了?


  承認自己確實舉報過。


  陳思雨添油加醋:“天啦,不會吧,鮑團長都快六十了吧,怎麼可能跟吳小婉有婚外情,不可能吧,鮑團長能當吳小婉的爸了!”


  白雲愈發氣的顫抖,因為鮑團長是個老色坯,原來就悄悄騷擾過吳小婉,而最近,為了把吳小婉調到申城,白雲不但給他送了好多‘眼子票’,而且也被他上下其手過。


  所以鮑團長於白雲和吳小婉母女來說,是個骯髒的屈辱。


  她的親人,她的嫂子,卻用那個屈辱,想把她打進十八層地獄。


  白雲雙眼血紅,高聲尖叫:“嫂子,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家小婉是被你家白山強.奸的,你們為了把白山調回來,不惜公器私用,違規給邊疆調糧,我不過想把小婉調到申城,你居然栽贓,誣賴小婉,我……我跟你拼啦!”


  雙手化爪,她已經朝著白母抓過來了。


  這才七點,文工團的領導,想觀看批評會的觀眾才在稀稀拉拉進場。


  包大媽終於有了一場批評會,舉著小喇叭,也才剛剛雄赳赳氣昂昂的入場。


  白母一躲,白雲一把打掉了她手裡的喇叭,撓的包大媽找不著北。


  陳思雨手疾眼快,把喇叭撿了起來。


  當一個角兒手裡有了喇叭,事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她舉著喇叭高呼:“白主任,快別打啦,白阿姨寫舉報信也是為您好啊,她是不想您繼續犯錯,倒賣眼子票和糧食才舉報您的,她沒錯。”


  這算什麼智障言論?


  白雲厲聲說:“嫂子,這些年冒著被聯防隊抓的風險,我走街串巷賣‘眼子票’,你和我哥呢,坐地收錢拿好處,你有什麼臉舉報我?”


  陳思雨適時遞過小喇叭,於是大禮堂外面的人全聽到了。


  白母恨不能渾身是嘴,但越描越黑,隻能連連後退。


  正好文工總團的齊團長,鮑團長,呂處長等人也剛剛到,而喇叭開啟,就意味著事件開場,他們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事關陳思雨,北城但凡有點名頭的小將們也全來了,人手一輛二八自行車,本來怕自行車被人偷,要大鐵璉子拴起來的,此時一聽聲音,也顧不得了,隨便一扔,全朝臺階上湧著。


  人源源不斷的擠進門來,將兩個勢如餓狼的女人圍在中間。


  白母一看事態控制不住了,怕影響到丈夫,忙搶過喇叭說:“白雲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和你哥可不知道什麼‘眼子票’,你自己倒賣票據,可不要給我們栽贓。”


  作為姑嫂,平常拌拌嘴沒什麼的。


  可作為一家人,嫂子平常可沒少拿錢,拿了錢之後卻把罪責全推給自己,白雲氣的渾身發抖:“嫂子你狼心狗肺,你沒有良心。這幾年倒賣票據,你拿了一萬多塊,你還有臉說事是我一個人幹的?”


  白母隻拿現金,而且向來都是自己一個人悄悄去拿,在她想來,沒有人證物證,錢她也是藏在一個非常隱蔽的地方,就算白雲舉報她,她也不怕。


  眼看小將越圍越多,她怕。


  就心一狠,推小姑子:“對,就是你一個人幹的。”


  白雲自認為,她在此刻終於看清嫂子的真面目了。


  但嫂子隻是個蠢貨,要說精明老道,狠辣無情的,是嫂子幕後的她哥,糧食局的主任白崗啊。


  作為糧食局的一把手,他在工作中徇私舞弊,倒賣公物,又縱容自己的兒子誘.奸表妹,之後還倒打一耙,說是表妹誘惑自己。


  而現在,白雲僅僅隻是想把女兒調去申城,大哥都縱容大嫂從中阻撓。


  就證明他從來沒有把手足情放在眼中,心裡隻有自己的兒子和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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