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置可否,扭頭就走,俞臨小步跟上。
「你別聽沈槐瞎說。我找過很多人合我們的八字。方士們都說我們是天定良緣。」
我:「你還信命?」
俞臨:
「選擇性相信。
「總之,你不要信說我們八字不合的,都是江湖騙子。」
我笑了。
俞臨愈加紅了臉,熱了耳朵。
「還有,陳大小姐,我、我也喜歡你很久了。」
他又開始揪袖子。
「從很久以前,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心儀你。」
11
我們剛到會稽,外祖母就拄著拐站在門口親迎我們。
瞧見陳婉,她更是心頭肉地喊著,把人摟進懷裡,還帶進房裡說是要好好瞧瞧。
俞臨和徐持都皺了眉。
徐持小聲解釋:「霜妹妹,二妹妹從前總是送信給祖母,祖母難免偏寵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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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揚眉。
陳婉這人哪裡能靜得下心寫信,每月定時寫信給祖母的人明明是我。
她還真是喜歡偷我的成果。
我笑道:「是嗎?那看來是我每月送來的信不合祖母心意。不過,我倒是沒見陳婉寫過信。」
在場的都是人精,哪裡不懂我的意思。
俞臨難得沒風度地輕嗤了一聲:「心機怪!」
偶爾,俞臨有一些奇怪的詞匯,他說是跟祖母端陽公主學的。
徐持則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暗示我:「府內安排了一場接風宴。妹妹有什麼要求盡可提出。」
一路行來,徐持已經徹底和我站在同一戰線。
我擁有的砝碼比陳婉多太多。更別提因為俞家在會稽,我要從徐家出嫁。徐持知道誰才是最佳選擇。
俞臨識相地告別。
他順路拎走了沈槐,說是他的祖父有請。
俞臨的祖父俞又清,不僅是文壇巨擘,更是有從龍之功的先帝帝師。縱使隨妻隱退多年,聲名依舊顯赫。他說要見,沈槐沒有拒絕的餘地。
我揶揄地看了俞臨一眼。
俞臨小聲警告:
「不許見他。
「他真的很煩,還說什麼你撞傷了他要對他負責。天殺的,騷擾良家子,我要上報大理寺把他抓起來。」
我笑了。
我也小聲:「那我們的婚宴要讓他隨份子錢。」
氣到額頭跳青筋的俞長公子瞬間被順好了毛。
12
徐持動作迅速。
徐家給我們安排的接風宴上,一人上了一盞杏仁茶。
陳婉揚眉吐氣地坐在外祖母身旁,剛捧起茶盞,就嬌氣地皺起鼻子。
「外祖母,我不吃杏仁。以前阿娘還在時,府裡都不許進杏仁的。阿姐再愛吃都不行。」
她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沒看見外祖母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如我所料,陳婉隻是讓系統將我信上的署名換成了她的。
就像把沈槐記憶裡的我直接替換成她一樣。
陳婉還在抱怨:「可惜阿姐掌家後,就不顧我的喜好了。她總愛用杏仁香。」
是啊,我寫的信都習慣燻杏仁香。
外祖母臉上的笑徹底掛不住了。
她是老了,不是傻了。
眼下看我和徐持之間的眉眼官司,哪裡還不弄清楚情況。
陳婉還在告狀:「聽聞是堂兄交代的宴會。一路上堂兄就偏心阿姐,眼下在外祖母面前還敢欺負我,真是不孝。」
陳婉穩定發揮。
徐持是徐家的未來掌舵人,人又德才兼備。不論真心假意,家裡這些人哪個敢不給他面子。
徐持笑著告罪,喊人給她換茶。
長輩們還坐得住,那些未來要仰仗徐持的人立刻站起身指責陳婉。
「陳二小姐好大的脾氣,不過一盞茶,換了也就換了。怎麼還指責起我們家公子?
「有客自遠方來,徐家以禮待之。有的人卻蹬鼻子上臉,真的好家教。」
我站起身代妹告罪,還沒拜下,徐持就一個箭步扶起我。
「妹妹,是為兄辦事不當才讓二小姐不高興。你莫要自責。」
一個妹妹,一個二小姐,親疏一目了然。
在場的人聽懂了,紛紛安慰我。
陳婉繃不住了。
她淚眼婆娑地望向外祖母。
外祖母端起杏仁茶,啜了一口,不鹹不淡道:「我也愛喝杏仁茶,想來霜兒是隨我。」
陳婉把腳一跺。
像從前每一次同我置氣一樣,誰的面子也不給,直接從宴會離場。
可這一次,沒有我替她圓場了。
接風宴結束後,外祖母扶著我的手,囑咐道:「阿婉既然是這樣的性子,恐怕俞家和徐家的青年都配不上。」
我點頭:「阿婉自己找好了郎君,是沈國公家的次子。」
在外祖母詢問之前,我搶答:「就算結仇,我們也能解決。」
外祖母便不再問。
她是老祖宗了,知道什麼該管什麼不該管,隻是嘆息了一聲我娘早逝。
13
此事後,陳婉恨毒了我。
她不願再維持表面的和平。
等端陽公主趙昭親臨徐家為俞臨提親,她的嫉恨幾乎寫滿了臉。
端陽公主幾乎搬來了半個俞家。
她看著我,滿眼歡喜:「啊呀,這就是我們小魚鱗喜歡的姑娘呀,真好看。」
她褪下手腕上的玉镯,直接戴在我手上。
前世,她也是這樣。
她說給我體面就是給俞臨體面,對我誇了又誇,毫不掩飾對我的偏愛。
不過這一次,端陽公主還說了點別的。
她說俞臨拎了個沈家的孩子給他祖父,給他祖父煩的。
偏偏俞臨還一口咬死,是祖父自己要見。
端陽公主年事已高,提起愛人,眉眼間還是少女般溫軟的愛意。
她笑道:「我們家小魚鱗打擊情敵還要長輩幫忙,真是沒出息。」
表面上這麼說,但俞臨是她一手教養大的孩子,話外的疼寵幾乎溢出。
俞臨有一群很好的家人。
他們用對我好的方式,希望我在未來也能對俞臨好一點。
所以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俞臨因為這樁婚事落得前世那般下場了。
14
端陽公主走後,陳婉徹底失了智。
她在腦海裡拼命呼喚系統:
「系統,我要兌換作弊機會!我要成為陳霜!
「至於代價,你從她身上隨便扣!」
我屏息等待了一刻。
聽見系統告訴陳婉,她現在的積分不夠兌換人物形象置換卡。
我舒了口氣。
果然。
我想了很久,陳婉從我身上支出的代價到底是什麼。
從她和系統的對話來看,她一直以為拿走的是我的氣運。
可我細細復盤前世今生發生的一切,發現:
各類宴會,我精心準備了舞蹈,最終卻總是因故不能表演。而陳婉突然出場用我編的舞豔壓群芳。
歲末行善,我辛苦親自施粥數日,民間卻以訛傳訛,說是陳二小姐才是大善人。
還有被搶走的沈槐,被更改署名的家書……
這些都不是氣運,而是我努力之後的結果。
系統用話術讓陳婉誤以為,她什麼都不用付出。隻要從我身上扣除氣運,然後讓陳婉擁有好運,她就能獲得一切。
但事實是,陳婉不知道自己支付了什麼,從系統那裡拿到我的努力成果。
比如這一次我沒救沈槐,系統就沒法直接讓陳婉成為沈槐的救命恩人。它隻能給她創造新的條件。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陳婉自己都沒有注意,自從她兌換了所謂的作弊機會,她臉上的血色越來越淺,整個人也瘦削了很多。
她付出的是她的陽壽。
而她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系統的聲音變得誘惑:「但你還能換一次撿漏俞臨的機會,你要不要?」
「要!」
「就算要付出一條命也無所謂嗎?」
陳婉沒有猶豫:「是!」
一直都是這樣,她不在乎她自己喜歡什麼,隻在乎怎麼從我手上搶走我的東西。
輕松搶走別人努力的成果,看著對方落寞悲傷,自己卻能獨享勝利的喜悅。
不勞而獲的感覺太誘人,最終讓她喪失了理智和底線。
15
我派人守著陳婉,守到我和俞臨婚禮的前夕,她有了動靜。
此時,正是前世陳婉出事的時間。
為保萬無一失,我派人約了俞臨出來。
照禮俗,婚前未婚夫妻不能見面。
俞臨扭扭捏捏,不敢不來,來了又有些害怕犯忌諱。
看來沈槐說的話多少影響到了他。
我被他晃得眼暈,我說不行你就背對著我。
他真的背對著我,不去看我。
給我整笑了。
沒等多久,侍從送來一封小箋,說是陳大小姐送給俞臨的。
拆開一看,果然是我的字跡。
信裡約俞臨前往我們的婚房一見,切勿帶侍從。
我吩咐道:「把這封信拿去給沈槐。」
留沈槐到今天,等的就是此時。
我答應陳婉不搶她的沈槐,自然要讓她如願以償。
等到陳婉信中的時間將近,天色已經冥冥。
我準備出門去觀賞最後這場我期待已久的戲。
小尾巴俞臨也要跟著。
我皺眉:「你回家去。」
今晚他不能出一點閃失。
俞臨死活不答應,他委屈道:「你夜會沈槐還要我避讓?」
行吧。
我說你跟緊我。
俞臨火速牽住我的手。
我:「……」
怕我和長輩們住一起不習慣,俞臨準備的婚房並不在俞家,而是相鄰的一處宅邸。
大概是系統幹的,此時整個主院都沒有下人。
我和俞臨躲在窗外。
屋內陳婉一身嫁衣,正在對鏡給自己描眉。
須臾,沈槐進來了。
陳婉背對他而坐。
沈槐沒有認出那不是我。他神色欣喜。
「霜兒,你還是放不下我。」
陳婉聽聲音不對,慌亂地站起身。
沈槐卻已經抱了上去,細密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
我瞄見房間最角落處燃著香爐。
不等我提醒,俞臨冷著眉眼捂住我的鼻子。
他輕聲說:「是不好的東西。我自小受過訓練,沒事。」
屋內沈槐的眼神已經迷離。
「霜兒。這一世,我會好好待你。我們會有……」
屋內的香是陳婉自己點的。
她吸入的量也最多,反抗的力度逐漸減弱。
她臉上一半春情一半絕望:
「沈槐,為什麼是你?
「為什麼即使是你,喊的也是陳霜的名字?」
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把鬢上的金簪插向沈槐。
可惜得手前,她自己先痛苦地軟倒了。
我聽見系統漫不經心地通知:「宿主壽元使用完畢,系統正在解綁中……」
陳婉愣住:「什麼叫壽元使用完畢?該死的不應該是我姐嗎?」
系統敷衍道:「你就當她不樂意吧。」
任陳婉如何呼喚,它都沒有再回應。
沈槐還像牲畜一樣親吻著陳婉的肩頸,絲毫沒有注意到身下人因為瀕死的痛苦,渾身痙攣。
陳婉絕望到了極致,混沌中死死抓住那句不樂意。
她滿眼怨恨,抖著嗓悽厲地喊:「姐姐害我!」
我從暗處走出,正對上她的眼。
我沒有理會她,先一腳把還想進行下一步的沈槐踹暈,沒讓他真的侵犯陳婉。
復仇歸復仇,同為女子,我不至於下作到讓她臨死都要被凌辱。
陳婉怨恨的表情凝住。
我平靜道:「我不曾主動害過你。一步步走到今天,是你咎由自取。」
不管她信不信。
我蹲下身,攏起她的衣裳。
陳婉的意識已經渙散,認不清人也聽不清話了。
她空茫地望向虛空,拼盡全力伸出手,斷斷續續地說:「姐姐……救我……」
她害了我那麼多次,可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還是本能地知道能求助的人隻有姐姐。
隻有姐姐,一直在保護她。
可她從不珍惜。
我心中無波無瀾。
隻是在她斷氣後,我撫下她的眼皮。
我輕聲說:「我會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沈槐身上,讓你幹幹淨淨離世。」
這是我對她的最後一次保護。
即使她看不見了。
我沒有回頭看圍觀了整件事的俞臨。
他是聰明人,一定能看出我知道陳婉今夜的算計,甚至不意外親妹妹的死。
可我不想隱藏自己,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當不成什麼良善的主母,誰負我,我便要報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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