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他的唇邊溢出一抹紅,他的身體很冰,可他的血很燙,一滴滴濺落在我肩上,灼熱。
他神色微黯,默不作聲,探出冰涼的指尖來抹走那血花,我驚恐地推他,他沒有防備,輕而易舉被我推開,差點摔倒。
他似乎又變得很孱弱,扶著桌沿,擰著眉,捂著心口,似乎很痛苦,卻又克制地輕喘著。
我拉起凌亂的裙裳,踉跄後退。
他的唇忽然動了,詭異地笑了。
「呵,她嫌棄真實的你。」玄衣臻觀的嗤笑聲。
他的臉剎那冷了下來。
「臻觀,你總會露出你的真面目的,就算你皈依佛門,披上一層人皮那又如何,你永遠也擺脫不了自己的出身,什麼四大皆空,六根清淨,哈,你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看到她跟別的男人好,嫉妒得發瘋吧,想徹頭徹尾擁有她吧。」
「不......」他攥緊桌布,額上青筋迸起,蒼白的唇硬逼出經詞,「凡所有相,皆是虛......」
「那你剛才在做什麼?」那笑聲愈發狂妄。
他煞白臉。
「可惜啊,她隻要知道你的真面目,就會害怕你,厭惡你,逃離你,千年前是,千年後依然是......算了吧,回來吧,丟掉這層人皮,做回自己吧,何必偽裝,自欺欺人。她不會再愛上你的......但那有什麼所謂呢,隻要你仍是鬼王,就算她害怕你,不愛你,你也能擁有她。」
「閉嘴。」他死死咬住唇,唇上被咬得鮮血淋漓。
他抬眸幽幽望向我,朱砂忽明忽暗。
「小殿下,你知道嗎?都是因為他的降生,佛陀城才會出現血月,遭遇災厄,鬼王降臨,萬鬼重歸,你們人族,就該死了。」
我想起來他們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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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我是他。」
「他,我收服不了,隻能壓制在體內......」
臻觀,就是鬼王......
後頸一陣寒涼,我想逃開這裡,手腕卻猛地被拽住。
「別走,小殿下。」他死死按著我的手腕,紅著眼乞求。
害怕,恐懼,我伸手去掰開他冰冷徹骨的手:「放開我。」
他的目光在這一剎那變得黯然又絕望。
他緩緩松開鉗制我的手,我顫抖著往門外走,身後的他在咳嗽,隻不過是短短的幾步而已,我卻覺得很漫長。
足踝上的鈴鐺隨著步伐在搖動,那是他的佛珠,一直護著我......
他是鬼,可他也是臻觀。
我深吸一口氣,手搭在門闩上,轉身問他。
「你是臻觀,對嗎?」
他的聲音很虛弱:「嗯。」
「你也是鬼王。」
他垂著臉,神色黯然,點了點頭。
「鬼王殺死了他的新娘,剖心自戕,護她往生,她回來了,他也回來了,我和她......她是我的前生?」
他抬起眸,直直與我對視,眸色暗湧:「是。」
「你一直都知道?」
他搖頭,慘笑:「不,我原先也以為,自己是人,到佛龛那夜,才慢慢想起來一些,我在努力壓制......可是,好像失敗了。」
「那個玄衣臻觀他是?」
他苦笑:「我舍棄黑暗,投向佛門,他便是被我舍棄的那一面。」
「那你為什麼要皈依佛門,偽裝成人?」
他面色蒼白,聲音澀然:「這樣你就不會再害怕我,不再厭惡我。」
我有些恍惚:「那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留在我身邊?」
他雙手搭在我肩上,眼神開始有些渙散,唇動了動。
「對不起。小殿下。」
「過完歲末除夕,我才能永遠成為人,在這之前,我不能。」
我輕輕搭上他手臂:「那你現在是人,還是鬼?」
「不一定,不過,我選擇做人。」他驟然倒了下來,伏在我肩上,聲音斷斷續續,「哪怕殘缺,死亡......隻要小殿下別再......」他的聲音低得快要聽不見,「討厭我......」他的聲音最終消隱。
他渾身僵硬,冰冷得像一副屍體。
17
他們說臻觀死了。
他被停放在靈堂上,安靜沉睡著,臉很白,唇也很白,額間朱砂失了顏色。
靈觀揉著兩個紅腫的大眼睛問我。
「栀栀姐姐,師兄是不是跟你睡覺了?」
「為什麼這麼問?」我輕輕撫著棺中臻觀雪白的臉。
「三年前師兄就是跟女人睡覺了,回來後差點死掉,還好師父救了他,師父說,師兄要是再破一次,就沒得救了。最近我看見師兄好幾次偷偷吐血,好像生病了,他現在死了,師兄肯定是又破戒了......」
臻觀騙我,他明明說,在佛龛中發生的都是幻象,不是真的。
可他破戒了,那就是真的。
「他不是滿了二十一歲就可以還俗嗎?他還俗了一樣會破戒。」
「師父說,師兄滿了二十一歲就沒事了。」
難怪,他說,在這之前,他不能......
弘雲法師讓他二十一歲前皈依佛門,為的就是避開我吧。
如果不是那一幅又一幅的畫,在他二十一歲前,我們不會相遇。
足踝上的鈴鐺忽然斷裂了。
護著我的人死了,鈴鐺自然也就沒用了。
老城主夫婦低聲哭著,問我跟臻觀是什麼關系。
我在發髻上簪了白花:「我是他的未亡人。」
「栀栀,你胡說什麼?」顧景然伸手想把我發上的白花取走。
我推開他,半跪在玄棺旁,牽著臻觀冰冷的手,依偎在臉邊。
「我沒有胡說,臻觀可以作證。」
他隻是這會在睡覺,才沒有站出來為我說話的。
手背忽然有些發痒,仿佛有什麼東西從血肉裡冒出來。
低頭一看,一朵紅色新娘花從青色的血管破出來,滋滋冒出蕊心和大片花瓣來,沿著手腕,忽忽往胳膊上蹿升。
大風將靈堂的白幔卷得紛亂,火燭亂舞,忽然有人尖叫起來。
「她的手!」
「她也被血月濺到過......」
阿依忽然衝過來,把我從棺邊推開。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拽住她的手腕,張牙就要咬她。
很多亂棍攔下來,有人朝我身上貼了符咒,之前臻觀畫的符咒。
好疼啊,我陷入黑暗中。
18
血月夜的瘋人都被送上了祭壇,包括我。
手腳都被上了镣銬,額上被貼了符咒,動彈不得。
「燒死他們,讓他們永不得超生。」
祭壇下的人發瘋似的,朝壇上的人扔臭雞蛋,爛葉,潑酸水。
這邊仇恨如火焰洶湧,那邊有小孩在玩爆竹,拍掌歡笑。
今晚是除夕夜,臻觀的生辰。
顧景然試圖救我,但他們人多勢眾,很快把他押了下去。
「她是公主,你們要是動了她,統統都會死的。」
白發蒼蒼的老城主聽見了,他搖頭,嘆氣對我說:「孩子,我對不住你,無論你是什麼身份,今天就算是臻觀站在這,我也隻能燒死他,這座城有千萬民眾,我不能因為一個孩子,讓千萬民眾處於水火之中。」
他蹣跚走下祭壇,阿依姑娘領著城衛,舉著火把上來。
她走到我身邊,半蹲下來,用隻有我聽得到的聲音說:「過了今夜,臻觀就真的死了,你想不想救他?」
我望她,她的臉又變成那張白畫布,沒了五官。
「你究竟是誰?」
她輕輕笑:「你許多次到我的畫裡面做客。」
「女畫師?」
「是的,我是那個下詛咒的女畫師,也是鬼族的鬼姬,我們千年前就認識了。」
「你想做什麼?」
「我想迎回我們鬼族的王,我等了他千年了,可這次,他卻仍然選擇背棄我們鬼族,寧願死,也要陪你做一無是處的人,真是執迷不悟啊。小殿下,你想不想救他,讓他活過來?」
「怎麼救?」
「勸他做回鬼王啊,那麼就算破戒,也沒關系啊。其實呢,他不肯做鬼王,是怕你嫌棄他,隻要你勸他,他一定會聽你的話的。」
我哽咽:「那麼多畫,一個又一個幻境,都是想讓他破戒,把他逼上絕路,做人不成,隻能做鬼,對嗎?」
她低笑:「是的。隻要破了色戒,殺戒,他就能徹底回來了。可是王太固執了,他為了你,寧願選擇死亡,犧牲一切。那你呢,你願意救救他嗎?」
我喉嚨發啞:「可他已經死了。」
「他的軀殼死了,魂魄過了子時才會滅,隻要你願意,我能讓你跟他的魂魄對話。」
致命的誘惑。
我不喜歡棺木中那具沉默冰冷的屍體。
我好想那個活生生的臻觀,好想他回來啊,我想他冰冷柔軟的吻,溫柔牢固的懷抱,偶爾淺淡的笑容,哪怕有時候他會冷著聲訓我,可也那麼,那麼叫人喜歡......
我低喃著:「我要救......」
「糖瓜祭灶,新年來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寒風將稚嫩童聲遞到耳邊來,巷子口,幾個孩童玩著鞭炮,哼著謠,眼裡閃著光。
這個人世暫時和美安寧。
眼中水霧茫茫,我抿住唇,將後半句咽回去。
一旦臻觀復活,鬼王回歸,萬鬼蘇醒,人族會面臨災厄。
我哽咽著,搖頭:「我陪他一起死。」
她站起來,臉上漸漸浮現模糊五官,冷笑。
「你這樣選,可王不一定這樣選。他舍得你死嗎?人類的軀殼雖然殘破,可還能再堅持用用,這會,他也該來了。」
她揮手下令:「點火。」
「停手。」祭壇上回蕩起清冷的聲音。
他自茫茫夜色而來,一襲單薄白衣。
「臻觀......」
他緩緩走上臺階,臉色蒼白,腳步踉跄,一步步走近我。
老城主急聲喊:「觀兒,下來。」
他置若罔聞,繼續走向我。
幾步之遙,寒風呼嘯,利箭破空。
他栽倒在地,單膝跪著,一支箭扎在他左膝上,冒出汩汩鮮血。
老城主沒有騙人,他不會因為一個孩子,放棄他的民眾。
我對臻觀搖頭,求他:「臻觀,下去,不要再靠近了。」
他似乎聽不見,臉白得可怖,拖著一條腿,撐著向我挪過來,地上劃出刺目血弧,又是寒箭破風,他雙膝跪地,臉低垂,隱沒在黑暗中。
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用雙手撐著,挪著,終於來到我面前。
「臻觀,下去好嗎?」我伸出手想撫摸他的臉,可是镣銬牽制住了我。
對不起,臻觀,我不能救你,也不能救自己。
他搖頭,目光落在我的腳镣上,眸色剎那變得深暗。
「疼吧?小殿下。」他微涼指尖撫上足踝紅痕。
「不疼啊,一點都不疼。」我輕松地笑。
他的聲音像蒙了灰塵:「小殿下,臻觀帶你走。」他繃著臉,手握成拳,奮力砸镣銬的鎖,可現在的他太虛弱,纖長雪白的指節沁出血來,沒能撼動半分。
我看見他眉間朱砂漸漸發紅,眸色暗湧,忙安撫他:「臻觀,你聽我說,你先下去,等下,等下會有人來救我的。我可是東陵的公主啊,很厲害的,他們不敢動我的。」他根本聽不見我說話,一言不發,臉色發白,咬著牙,一下又一下,砸得更厲害,砸得血肉模糊。
「為什麼,做人這麼沒用?」他的眼眶漸漸發紅,額上那點朱砂在蒼白的臉上愈發冶豔。
天邊響起一道隱雷,下弦月被烏雲吞了半角,白色月光似乎摻了慘淡的微紅,不祥的預兆。
一旦,臻觀覺得做人沒用......他很可能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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