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親時,我突然聽見丫鬟的心聲:
【這男的可是極品抖 M!都被玩爛了還和小姐提親,不會是主人的任務吧?】
我:?
母親誇程公子相貌堂堂,我又聽見:
【好好的夫人怎麼瞎了眼!他腿抖成這樣,是戴了東西還是花柳病發作了正痒啊!】
我定睛一瞧,程公子的腿真在抖。
我連忙道:「母親,女兒不想嫁!」
【小姐脫離苦海啦,嘻嘻——咦,小姐怎麼盯著我?】
1
程家上門議親,我坐在側廳觀察。
丫鬟書靈趴在牆邊從窗縫偷看:「嘻嘻,小姐別急,讓奴婢瞧瞧這未來姑爺是圓的還是扁的——啊?」
媒人說程公子文靜俊秀,我期待地問:「怎麼樣?他高還是矮,黑還是白,好看還是不好看?」
書靈的笑僵在臉上,比哭臉還難看。
我疑惑道:「總不能是個羅剎吧?你說話呀。」
突然,書靈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
【讓我來給小姐看看姻緣——我的媽呀,這個程公子原來是程堅,這個極品抖 M 怎麼會來向我家小姐提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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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臉茫然,鬥焖是什麼?
正廳裡,母親感慨一聲:「程公子真如媒人所說,相貌堂堂。」
按照我和母親的約定,這代表程家的禮數和程公子的樣貌都還過得去。
我剛松口氣,腦海裡又響起書靈咆哮似的哀號。
【好好的夫人怎麼突然瞎了眼!他面色虛白晦暗無光、兩眼無神眼圈青黑,是個縱欲鬼啊!
【夫人你仔細瞧瞧,他兩條腿抖得站也站不穩坐也坐不定,都被玩爛了還敢求娶三品大員的寶貝女兒。退!退!退!
【要怎麼暗示小姐絕對不能嫁他?他要是把花柳病傳染給小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花柳病?!
這三個字如一道驚雷炸響,我快步行至窗邊觀察程公子。
果然如書靈所說,程公子乍一看外貌清俊,細看卻神色疲乏、行為浮躁,面相令我不適。
我招手示意門外的茶水侍女。
「去,給正廳送一壺洞庭碧螺春。」
侍女快步去了。
見是碧螺春,母親就明白我對程公子不滿意。
沒過多久,正廳裡一陣吵嚷,隨後母親禮數周全地將程家人送走了。
母親屏退下人,喚我過去:「汀竹,你何處不滿意?」
書靈的心聲出現得莫名其妙,我自己都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貿然說出來像是我瘋了。
我隻說:「程公子算不上如意郎君。母親覺得呢?」
母親也覺得不好。
侍女端上碧螺春後,母親不動聲色地斂了熱情,說話留了幾分餘地。程氏母子見今日定不成親事,竟擺臉色給母親看。
明明是程家求我低嫁,這做派倒像是母親求他們家議親。
母親道:「我們家的女兒有心氣是好事。我瞧程氏母子一副莫名其妙咬定你的樣子,怕是還要糾纏……」
正說著,李姨娘跑來了:「既然夫人和大小姐沒看上程家……」
母親打斷道:「才剛相看完,你從何知道看沒看上?」
李姨娘撇撇嘴:「程夫人黑著臉出去的。」
母親蹙眉,問:「你這火急火燎的,是有什麼事?」
李姨娘嘿嘿一笑:「和程家的這門親事,不如就給我的汀蓮吧!」
母親訓斥道:「哪有這樣的!」
庶妹汀蓮養在李姨娘身邊,但母親一樣苦心為她謀劃。
不過十幾年來,李姨娘沒半點長進。
見母親不允,她急了:「您二位眼光高,但妾身跟在程公子後頭看了又看,怎麼看都是俊後生。蓮兒是庶出不假,難道連嫡小姐不要的親事都不配撿嗎!」
母親惱怒道:「你這蠢貨,汀蓮也是謝氏嬌養的小姐,我這主母難道會見不得她好嗎?」
我也勸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好說歹說,把李姨娘勸回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小院,盯著滿嘴糕點的書靈看。
書靈笑得諂媚:「奴婢替小姐嘗了嘗,這糕點不錯。」
【明明我每天都偷吃糕點啊,小姐不是早就習慣了嘛,怎麼今天陰森森地盯著我看啊啊啊。】
陰森森?
我指使書靈幹這幹那,嘗試許久終於確認,我能聽到書靈的心聲。
書靈與我一起長大,和我情同姐妹。
我第一次知道這丫頭表面端莊,心裡卻什麼話都敢說,還知道許多隱秘之事。
書靈癱在地上喘氣,幽怨地看著我。
我心虛地讓她到榻上休息,隨手從書桌上拿了本詩集看。
又聽見書靈的心聲尖叫:
【小姐怎麼還在看這個姓程的的畫像啊,不會我打趣了一句姑爺,小姐就真愛上他了吧!】
我這才發現詩集裡夾著程公子的畫像,是那日隨手夾進去的。剛剛我隨意翻開,正好停在畫像上。
我下意識想合上,又覺得突兀,尷尬地僵在那處。
於是書靈的誤會更深了。
【他看起來很孝順,因為他是媽寶男啊。二十一歲的人了,睡不著還半夜靠在他娘懷裡吃奶,要他娘哄睡。他娘還吃他的丫鬟的醋呢,丫鬟被活生生打死,他屁都不敢放一個。
【說得好聽他連個通房都沒有,他在外頭可是有無數相好,個個都像他娘。每天孝順完家裡的娘,又去求外面的娘疼愛,他私底下可是蠟燭繩索都來的。
【我每天養娃打卡、嘔心瀝血養大的小姐啊!天殺的,我咆哮嘶吼陰暗扭曲爬行。誰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必還小姐一雙看破渣男的清澈眼睛!】
我緩緩合上詩集,心想,你要機會,那本小姐就給你。
「書靈,你去看看有什麼新上的脂粉首飾,買兩份回來,照舊送一份到二小姐那去。銀子還有剩的,就當你們的賞錢。」
書靈從榻上蹦起來:「嗻!」帶著兩個小丫頭衝出門外。
我也召來兩個會功夫的小廝,聽見我的命令,他們面露驚訝,但也沒多問,麻利地領命出門。
2
書靈這一去,天都黑了才回來。
兩個小丫頭欲言又止,書靈一臉為難:「小姐,奴婢有一事不知該不該說。」
這家伙,以為我沒看見她兩眼冒光?
我平靜地練著字:「不知該不該說,就是不該說。」
書靈傻眼了:「啊這……」
心聲叫得像打鳴。
【小姐你突然搞什麼哲學啊,你不應該好奇地問我想說什麼嗎?我這個破嘴,非要賣這個關子幹嗎!
【我帶著倆目擊證人在小巷子裡溜達半天,腿都走粗一圈,才逮到姓程的出門完成主人的任務,可不能白費了啊。】
我含笑道:「你很想說就說吧。」
【搞什麼,小姐你這樣我一點八卦的爽感都沒有了,嗚嗚。不過你笑這麼好看,我勉為其難原諒你吧。】
書靈滿臉沉痛:「下午我帶她倆去鋪子裡挑脂粉,瞧見一樁難以啟齒的奇觀。」
「什麼奇觀?」
「有個女子牽著一條大狗遛彎,可走近一看不是狗,分明是個男人!」
「真的?這也太荒唐了。」
兩個丫鬟附和道:「是真的!」
「而且奴婢瞧那男子身形有些熟悉,忍不住悄悄跟了一段,竟發現——」
「書靈姐姐嚇了一跳,我們兩個也嚇了一大跳呢。」
這一唱一和地。
我配合地問:「發現什麼?」
書靈壓低聲音道:「那扮狗的男子,與姓程的……啊不是,與程公子,長得一模一樣。那女子抽他一鞭,他便歡快地學狗叫一聲,還舔那女子的鞋尖呢!」
我倒吸一口涼氣。
兩個小丫頭領了封口費離開,書靈說:「小姐,程公子早上才來提親,傍晚就去給人家當狗,可見他一點都不誠心。」
我沉默了。
我要如何對母親和李姨娘解釋,我發現了程公子給人當狗的怪癖?這話不能從我身邊傳出去。
書靈誤解了我的沉默。
【小姐不會沉默半天告訴我,她愛姓程的,她能忍,然後嫁過去給姓程的冷臉洗內褲吧!】
我瞪她一眼。
我在她心裡就是這麼個蠢貨?
書靈低眉順眼:「小姐,怎麼了?」
【難道小姐怪我戳穿了姓程的的真面目?這抖 M 有毒吧,見一面就給我看著長大的小姐毒成這樣了。天殺的,我要昏迷了……】
我也要昏迷了。
我鄭重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要對旁人提起,我自有計劃。」
過了幾天,兩個小廝回來復命。
程公子名聲尚可,想來廝混的不是尋常青樓。我讓他們喬裝打探更隱秘的尋歡處,果然查到了。
原來京城裡,和程公子一樣想給煙花女子當狗的男子還有很多,而程公子是出了名的下賤貪樂,早就被玩爛了。
還查到程公子在隱蔽的小醫館裡抓藥,大多是壯陽之效。他總疑心自己有花柳病,還求大夫開了花柳病的方子。
想到那日他衣冠楚楚地上門議親,我一陣惡寒。
我一個已嫁人的手帕交芸娘也暗示我,程夫人不安分。
我對書靈說:「你去請哥哥來。」
3
隔幾日是哥哥的休沐日。
哥哥答應我從悅來酒樓帶夜宵回來。
晚上,見哥哥下馬車時面色不善,馬車裡還坐著哥哥那位在京兆尹大人手下辦事的嚴姓同窗,我便知道成了。
亥時,一家人聚在父親的書房裡。
李姨娘小聲抱怨:「天都黑了,這是做什麼?」
父親冷臉道:「我們謝家和程家再不往來。」
李姨娘問:「這是怎麼了?」
哥哥說:「今夜我去悅來酒樓,碰見程家那小子和狐朋狗友在雅間狎妓。
「他的私事我管不著,但我聽得分明,他與那些妓女和二流子貶低家中女眷,說謝氏的女兒人盡可夫,拿了貼身之物求他私定終身。
「正巧嚴二在附近,我給他送了一件政績,將那群人以非法暗娼和尋釁滋事的罪名捉去了。」
李姨娘先前還嘀咕「男子哪有不好色的」,聽到後面也說不出話了。
母親沉聲道:「荒謬,他好大的狗膽,傳出這些流言!」
哥哥說:「母親莫急。左右人已經捉進去了,一群紈绔子弟,隻消嚇一嚇就沒膽了,翻不起風浪。」
母親點點頭:「總歸汀竹和汀蓮都未曾與他見過面,何談給他貼身之物。」
父親也說:「他不可能無中生有,憑空變出一個倒打一耙。」
眾人各自思索著,房內一片寂靜。
襯得李姨娘「咚——」一聲跌坐在木椅上的動靜格外驚人。
「你做什麼,一驚一乍的?」
李姨娘垂著頭,身子和聲音一塊發顫:「若、若是有呢?」
「有什麼?」母親下意識問,隨即臉色大變,「你做什麼了?我不是讓你這蠢貨打消那些有的沒的的心思了嗎?」
李姨娘強自撐著扶手坐起來,道:「也沒什麼,我、我沒做壞事啊,就是拿了點東西給程公子。」
她不知哪來的底氣,聲音漸漸大了,仿佛說服了自己。
「不嫖妓的男人才不正常呢。男人有哪個不喝酒玩樂的?喝得多了一時上頭,跟人說些胡話,都很正常。左右程家有些家底,程公子在外頭名聲也還不錯。汀蓮嫁過去,熬一熬熬過去就什麼都好了。」
這實在荒唐。
我險些顧不得她算長輩出言辯駁。
哥哥已然拍桌怒道:「我們謝氏家底還不夠厚?他程家算什麼東西,那小子算什麼好人,配讓妹妹苦熬!你知不知道我撞見的是他被妓給狎了!」
母親揪著李姨娘的衣領問:「你給了他什麼貼身之物?」
我回頭去尋汀蓮,汀蓮揪住我袖角,聲音惶恐:「姐姐,前幾天姨娘向我要了一塊帕子,上頭繡了我的閨名。」
我萬萬沒想到李姨娘會做出這種事,現下一聽隻是一塊帕子,懸著的心放下來了。
我攥緊她的手,安慰道:「帕子而已,並不是羞於見人的東西,並無大礙。」
汀蓮靠在我身側,神情稍緩。
那邊,父親厲聲對李姨娘道:「你自回偏院裡閉門思過,平常小事也就罷了,大事你也如此糊塗,滿腦門歪心思。以後汀蓮的教養,再不用你花一分心思!」
李姨娘尖叫道:「汀蓮是我的女兒!十四年來我事事為她爭搶,憑什麼要搶走我的女兒給夫人啊!」
母親長嘆口氣,剛要說什麼。
就聽汀蓮一字一頓道:「我寧願自己不是你的女兒。」
李姨娘跳起來打她,哥哥眼疾手快擋在前面,響亮的「啪」的一聲,哥哥臉上多了一塊鮮明的紅印。
汀蓮早已淚流滿面,喊了聲「哥」,掩面跑走了。
我追過去,被她的丫鬟在門外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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