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涯指了指林歲歲,又指向林先生,“你知道我曾經喜歡歲歲嗎?你知道歲歲曾經也喜歡我嗎?如果我們真的‘情不自禁’的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你要怎麼辦?爸爸!”
就在這個時候,從玄關和客廳入口的地方傳來一個異常冰冷的聲音——
“你少他媽在這自作多情了!”
同時,四散在屋子裡、保護著林歲歲的保鏢們恭敬地、異口同聲地喚道:“石先生!”
林歲歲的腦海中一團漿糊。
她無法接受林先生的說法。
雖然她的媽媽確實對她不好,但她是有父親的——她的記憶中是有關於她父親的記憶的,她想他,她愛他!
而現在,她尊敬了十三年,對她恩重如山的養父,卻突然來到她的面前,對她說,錯了,你記憶中的父親不是你的父親,我才是……
什麼會有這麼天方夜譚的事?
荒謬!
極度荒謬!
石晉樓走到林歲歲的旁邊,將明顯受到刺激的她輕輕攬進懷中,眼眸一橫,用眼角的餘光斜睨著林景涯,口氣不容置疑:
“歲歲沒有喜歡過你!我們的家裡也不歡迎你們!兩個喪家之犬,還不快滾!”
石晉樓最後的一個“滾”字,好像是千斤重的大石頭不偏不倚地砸到林家父子的身上,同時也是一個準確無誤的號令——
保鏢們一擁而上,毫不客氣地將林家父子從沙發上拎了起來,像警察押解犯人一樣,把他們押了出去。
至於他們走的時候不停地喊著“歲歲”,以及又說了一些什麼話,林歲歲是一點都聽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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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依靠在石晉樓的懷中,臉蛋貼在他的胸膛之上,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林歲歲才抬起臉,目光炯炯地看著石晉樓,輕聲說:“我不信……林先生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我不是林家的女兒,我不是!他是我的養父,我有自己的爸爸……”
石晉樓捧住她的臉,輕輕地吻了她一下,輕柔地說:“你本來就不是。”
“我……”林歲歲吸了吸鼻子,“我有一個請求。”
石晉樓挑了挑眉梢:“你和我之間還用‘請求’嗎?”
聽到石晉樓的回答,林歲歲的唇角微微一翹:“我能不能回一趟福蔭村?我已經十三年沒有回去了,趁著這次機會,我想,我會在故鄉找到答案的——”
“福蔭村,我很久之前調查過。”石晉樓想了想,“那個地方很是偏僻啊,想到那裡必須要穿越一片差不多七公裡的山林,而且地勢險要,沒有信號和路標,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
林歲歲還以為石晉樓要拒絕她了,還沒等她擺出失落的表情,石晉樓卻說:“好吧,你放心,我早就仔細打聽過了,找個當地的牧民當向導就沒事。””
擇日不如撞日,說行動就行動。
否則這件事會一直壓在林歲歲的心頭。
石晉樓處理完手上的公務,便帶著林歲歲上路了。
車內灑滿了清冷的月光,在高速公路上暢通無阻。
林歲歲和石晉樓坐在轎車的後排,她舒舒服服地躺在石晉樓的身上,睡著了。
鍾表上的指針一圈又一圈,五圈過後,在天邊被擦亮的時候,林歲歲睜開眼睛,看著從窗外一閃而過的三個字——
南春縣。
福蔭村和南春縣接壤,看來也在不遠處了。
林歲歲打了個哈欠。
等到他們抵達目的地,已經下午5點多鍾。
吃了晚飯,又在酒店洗了個澡,已近晚上九點。
十點十五分。
林歲歲和石晉樓,三個保鏢,以及一個當地牧民,七個人帶著馬和一條獵犬進入山林。
牧民小刀牽著馬和狗走在最前面,林歲歲騎著馬走在中間,石晉樓在林歲歲之後兩米距離騎馬,身後跟著三個保鏢。
黑暗的山林中,樹影隨著夜風凌亂地搖動,影影綽綽地擺弄出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姿態,像漲潮的海浪般,波瀾壯闊地一層推搡著一層。
除了夜風彈奏樹葉的聲響,就隻有馬蹄踏過,以及保鏢們每相隔一段時間就要甩響的打火機。
十一點二十三分。
牧民小刀微轉過身子對石晉樓和林歲歲說:“我們馬上要走進山林的中心地帶了,前幾日這邊下了一場大雨,路面有些泥濘崎嶇,不太好辨別地形,可能要稍微借助一下指南針。”
林歲歲直接從後背包裡摸出一枚指南針,又從馬鞍上取過當照路燈用的手電筒——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的山林中飛快地周轉了半圈。
誰知,正當她準備查看指南針的時候,漫不經心地餘光隨意一帶,然後她猛地抬起眼睛——不論是她的視線,還是手中的手電筒光束,齊刷刷地朝一個方向射去——
那是一個距離他們不足五米的小山包上,一排綠幽幽的眼睛正一轉不轉直勾勾地盯著他們!
幾乎在同一個時刻,石晉樓從馬上跳了下來!
牧民小刀此刻的面向是正對著林歲歲,見石晉樓突然從馬背上跳下來,神色還略微詫異了一下。
林歲歲顫抖著手將指南針遞給小刀。
小刀立刻去研究指南針了。
林歲歲抬起眼睛,這一次她才辨認出那是幾隻動物,看起來大概有六隻,三隻緊挨著站在小山包上,三隻躲於樹幹之後灌叢之中——十二隻眼睛同時射出來的綠光,宛如一道道鋒利的刀光。
石晉樓走了兩步,仔細查看過後,又折回到他的馬兒身邊,從馬側掛著的皮兜裡拿出手電筒和軍刀。
林歲歲看完石晉樓的全部動作,轉回視線落在牧民小刀的身上,沉聲問:“看完了嗎?”不等對方回答,她就抖了下唇角:“我們……我們好像中獎了……”
牧民小刀看了林歲歲三秒,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就轉了個身,定眼望去,頓時嚇得手一哆嗦,小聲嘀咕道:“好像是狼。”
“黑燈瞎火的,你的眼神可能不太好使。”說話間石晉樓已經將他所騎的那匹受驚的馬牽了過來,狀似無意地安撫了它幾下,才接著說:“據我所知,現在這個地段最常遇到的是牛,那些都是餓壞了的牛,沒什麼大不了的。”
“怎麼可能是牛?”小刀攥緊了手中的指南針,因為害怕和恐懼他根本沒辦法去好好思考石晉樓剛剛所言之意,而是選擇簡單粗暴地抬槓,“你看看它們的輪廓,長得和狗一模一樣。再看看它們的眼神,那麼兇狠,馬兒們都如臨大敵,焦躁不安的。”
石晉樓猛地揚起手電筒,一瞬間,手電筒尖銳的光線直直刺進小刀的眼眸裡——他猝不及防地閉起眼睛,後退了一步。
過了兩三秒鍾,石晉樓關閉手電筒:“你不要制造恐怖氣氛好嗎!”
說罷,他擔心地看了看林歲歲。
林歲歲把目光移到那隻隨行的小獵犬身上——借著手電筒微弱的餘光,她可以看到那隻狗縮在小刀的腳下一聲不吭,瑟瑟發抖。
也許人類的眼睛可以出現欺騙,但動物之間的本能是不會出錯的。
小山包上的就是如假包換的狼群!
無論何時何地,碰到狼群都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怎麼辦?”林歲歲小心翼翼的,對後面的三個保鏢說,“或許,你們可以拿出打火機,擦點火出來威脅它們一下。”
“不行!”石晉樓皺了皺眉,“狼怕的不是火,而是光。”
說著他便指使保鏢們:“繼續用手電筒照著它們,一刻都不要放松。”
即便是當地的牧民,遇到狼群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的,小刀嚇得一動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出。
石晉樓用沒什麼情緒的目光與那些綠得滲人的眼睛對視著——這個道理十分簡單,不論對方是人還是狼都一樣,動物的本能就是會對突如其來的強者產生恐懼感。所以在現在這時候,更不能輸了氣勢。
兩方相互地默默對峙和試探了十分鍾。
漫長又煎熬的等待。
見對面動物一直沒有衝上來,石晉樓輕聲問小刀:“我們可以繼續前進了嗎?”
小刀咽了咽口水:“大概……可以……”
他們走了幾十米,林歲歲發現那些狼開始尾隨隊伍,也沒有靠近,就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
石晉樓當然也注意到了當下的情況,他低沉的聲音從後方輕輕傳來,“唱歌吧,什麼都行。”這句沒有主語的話,不是針對某個人,而是針對所有人。
於是,走在最前面的小刀和保鏢們開始大聲唱歌,斷斷續續地唱了一首又一首,林歲歲偶爾也跟著附和幾聲。
過了一個小時,小刀還在前面大聲哼唱歌曲。
林歲歲察覺到馬群的危機感逐漸解除,趨於安穩平靜。
她按開手電筒,轉頭查看,一直跟著他們的狼群已經消失了。
此時,天色泛白,晨光破曉。
遠眺而去,林歲歲隱約可以看到這片山林的盡頭——以及她的故鄉。
小刀從馬上下來,放下懷中的獵犬,興奮地在前面高喊道:“兩位老板,我們已經進入福蔭村了!”
福蔭村,林歲歲的故鄉,那是一個在外面連導航都找不到的地方。
小刀熱情地招呼林歲歲和石晉樓去他家做客,被石晉樓給婉拒了,於是小刀就在村口處與他們二人道別。
清一色的矮平房,年代已然久遠。隨處可見的垃圾箱排放著各種垃圾,電線杆和枯樹枝橫七豎八,仿佛剛被土匪打劫過一樣。路邊幾家門面黑乎乎的小飯店和發廊,男人們身穿破舊的軍大衣成群結伙地圍在一起抽煙。
林歲歲和石晉樓走在這條街上,看起來就像兩隻穿金戴銀的肥羊……還是兩隻帶著保鏢的肥羊——保鏢這種生物他們隻在電影中見到過,以至於每個人都要多賞他們一眼。
林歲歲準備去往45號——她原來的住處——地屬於福蔭村最偏遠的地點,需要渡過一條不寬不窄的小河。橫架在小河之上的木橋,一看就是豆腐渣工程的偽劣產品,踩上去還吱悠吱悠響。
走過木橋,再往前走三分鍾,林歲歲就看到了一大片寸草不生的荒蕪土地,土地中央有一塊光禿禿的墓碑,甚至連個墳頭都沒有。
一看到那塊墓碑,林歲歲就嘆了口氣,“李奶奶,她走了。”
“小的時候,她對我很好,總給我饅頭吃……遺憾的是,她身體不好,兩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讓人操心……”
林歲歲一路上和石晉樓聊著她以前的生活。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到達了45號。
那是一個破舊的院子中佇立著一間小房子。
小房子已經破敗不堪,紅木的大門上十字交叉地封著鏽跡斑斑的鐵條,從表面上看來想要進入其中並不簡單——而與之相反的,院子的鐵門倒是輕輕一推就開了。
推開之後,林歲歲和石晉樓誰都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這個時候一位穿著樸素、面黃肌瘦的婦人挎著菜籃子從後面靠近他們——遠遠的林歲歲就聽到了腳步聲,他回過頭。
婦人見到林歲歲的臉,腳步微微一怔,但隨即走了上來,“咿咿呀呀”地朝他比劃著什麼。
林歲歲不解地眨了眨眼。
如今高高在上身家金貴的“石太太”和十三年前那個破衣爛衫瘦骨如柴的小丫頭——正常人都無法在腦海中把這兩個雲泥之別的形象合二為一。
那婦人提著菜籃對著林歲歲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個沒完。
林歲歲輕輕問,“阿姨,您怎麼了?您還好嗎?您想說什麼?”
那婦人面容微微抽搐了一下,縮了縮脖子,唯唯諾諾、磕磕巴巴地說,“你們……不要……進去,這……是……間……兇宅,死過……人的,鬧……鬼的兇——”
最後的“宅”字硬生生地卡在了她的嗓子眼中。
因為林歲歲衝她微微地一笑。
那婦人臉上的神色頓時變得難以描述,震驚、糾結、恐慌、驚喜、哀抑……等等各式各樣的情緒混合搓圓在一起。
然後所有情緒匯總,她的目光悲憫且慈祥,竟閃起了點點淚光,哽咽不已,“終於……終於……終於又見到你了……”
林歲歲愣了一下:“您認識我嗎?”
“認識!我當然認識!”那婦人說話哪還有啞巴或是結巴的痕跡?字正腔圓地篤定道:“你是歲歲!是45號這家夫婦的女兒歲歲!”
那夫人眼含熱淚地看著她。
“你和你媽媽的眉眼處簡直一模一樣,太像了!”那婦人感嘆著,“而你的臉型和唇形最像你的爸爸。”
林歲歲在腦海中認真地搜尋著,她忽然恍然大悟地說:“你姓雷?對不對?你是以前住在我們家對門的雷阿姨?!”
“正是!”雷阿姨笑了笑,又看向石晉樓,“這位是……”
林歲歲牽起石晉樓的手,熱絡地介紹:“晉樓,你面前的這位是雷阿姨,我們的老鄰居了。”
石晉樓微微點頭示意。
“他是我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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