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淺當時21歲,每天都在攝影棚裡度過,不覺得自己和一個高中沒畢業的弟弟之間,能有什麼重要事情。
再加上心情不好,她也就沒回那條信息。
那天收工晚了一些,外面又下著蒙蒙細雨,虞淺把手機丟進包裡,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按亮屏幕。
意外的是,手機裡沒有任何消息。
那天早已經過了程驍南的下課時間,他一句話都沒催促過,虞淺甚至疑心他自己都已經把約她的事情給忘了。
鬼使神差地,她還是開車去了一趟。
校園後的那條老街,不知道是年久失修還是學生們皮,沒幾盞是亮的。
細細的雨絲又蒙了一層昏暗下來,但程驍南仍然很顯眼。
程驍南穿著在遊樂園買的短袖,懶洋洋地靠在有些老舊的校園後牆邊。
他腳邊放了一隻套在玻璃紙帶裡的毛絨熊,雨幕朦朧的夜色裡,他的表情顯得那麼漫不經心。
手裡舉著的黑色雨傘全部籠在毛絨熊上方,他自己站在細雨裡,安靜地玩著手機。
虞淺看見他的一瞬間,忽然心生抱歉,下意識去看自己車上的時間。
那時已經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
可程驍南語氣裡沒有任何責備,隻笑著調侃她:“姐姐,你很忙啊。”
“收工晚,抱歉。”
“你就這麼喜歡淋雨?這車子的軟頂不是能放下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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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淺沒有向別人解釋原因的習慣,隻說:“你不也沒打傘。”
“啊,我不喜歡打傘。”
那天程驍南建議她把敞篷跑車停在學校附近出租的臨時車庫裡,然後打車回去。
但虞淺剛坐進出租車後座,另一側的車門被打開,剝掉玻璃紙的毛絨熊被塞進來,隨後,程驍南也坐了進來。
毛絨熊很大,估計有一米多,塞進車裡放在後座上甚至有些委屈,頭都要低著。
程驍南坐進車裡的第一句話就是,這麼坐挺像一家三口啊。
這類不著調的話虞淺都是懶得回應的:“說說你叫我過來的重要事。”
“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忽然想買個熊給你。”
虞淺懷有不解,問:“為什麼?”
程驍南的頭從熊擋住的空間裡探出來,笑得露出酒窩,挺認真地說:“你這陣子不是不開心麼。”
其實虞淺隻是性格淡,並不代表她不喜歡女孩子們喜歡的那些東西。
她21歲,第一次收到毛絨熊,抿抿唇,終於沒忍住,淺淡地笑了笑:“謝謝。”
程驍南繼續追問:“喜歡麼?”
思及他在雨裡站了一個小時,虞淺給面子地點頭。
程驍南就露出了另一種笑容,看上去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偏過頭,用舌尖抵了下牙尖,嘀咕說,喜歡就好。
他那時候畢竟18歲,對女性示好後,會有種少年特有的難為情。
不像現在,幫女朋友拎東西、打傘動作都那麼自然。
弟弟果然是長大了啊。
時間過得真快。
也是,她都已經28歲了。
助理把車停在虞淺面前,探頭好奇地問:“淺,你看什麼呢?”
虞淺把遮在頭上的絲巾拆下來一甩,坐進車裡,挺感慨地說:“在看歲月不饒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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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了謝了。”
季苒兩手都拎著東西,跟在程驍南身邊,很是開朗地笑著說,“還得麻煩我們程總給我打傘,真是罪過。”
“這玩意兒真能防止曬黑?”程驍南掂一掂手裡的遮陽傘,忽然問了一句。
“聊勝於無吧,有一點作用也是好的。你想啊,沈深本來就黑皮,我又很容易曬黑。要是不注意著點,回頭舉行婚禮時,賓客們不得覺得我倆是非洲裔?”
季苒忽然一皺眉,“不過,沈深他為什麼不自己下樓接我,他人呢?又在打遊戲?”
“拉肚子。”
“怎麼我一來他就拉肚子!我就那麼通便嗎?”
程驍南笑了一聲:“他出差時你點名要的那隻手袋他忘買了,可能怕你揍他。”
“又忘了?”季苒不滿地嘟囔幾句,這事兒也就算了。
她自己的男朋友什麼德行她最清楚不過了,籃球明星那麼多也不見他記混,她要買的東西不是記混就是忘記,她也習慣了。
季苒、沈深和程驍南是高中同學,一個班的。
高中時程驍南不愛說話,每天就聽沈深在教室裡叨叨叨。
上課叨叨,下課叨叨,被老師請出去站在教室外面也叨叨。
那時候還以為程驍南會是個多麼冷漠的人呢,後來他和沈深一起創業,季苒發現他也沒那麼難接觸。
順著這個思路季苒問程驍南:“南哥,如果是你,女朋友在你出差時讓你代購包包,你會忘嗎。”
“不會吧。”
“你看!我一會兒必須讓沈深跪榴蓮了!他都沒主動送過我禮物,想想就生氣,你送過女朋友什麼禮物沒有?”
季苒也就是隨便一問,結果聽見程驍南說,玩具熊。
她噎了一下:“南哥,你這麼純的嗎?”
程驍南沒回應。
但走了幾步,季苒突然停住腳步:“等會兒,你什麼時候有的女朋友?”
程驍南的腳步頓住,半秒後才低聲吐出一句:“沒有,還是以前那個。”
季苒知道他說的是誰。
高中時,程驍南有個校外的女友,開紅色跑車,真人長什麼樣她倒是沒見過,畢竟那會兒她還不是沈深的女朋友,和他們兩個也不太熟。
隻記得有一次,她感冒很嚴重,怕傳染同學,戴著口罩和老師申請,一個人坐到教室後排聽課。
結果大課間時,一向和她沒什麼交集的程驍南拖了一套桌椅過來,在她旁邊睡了一節課。
後來季苒沒忍住:“程驍南同學,我感冒很嚴重,容易傳染你。”
程驍南懶懶地睜開眼睛,還帶著才剛睡醒的鼻音:“那最好。”
這事兒一直令季苒匪夷所思,還以為這位冷臉校草把腦子睡壞了。
後來和沈深在一起才聽說,原來程驍南那陣子巴不得感冒,好有正當理由請假。
可能是因為太陽太曬,季苒問了個傻問題:“南哥,我和沈深一直想知道,你為什麼分的手啊?”
程驍南沉默半晌,自嘲一笑:“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分手。”
第07章
這種發生在9月份的升溫和豔陽,被帝都人稱為秋老虎。
好在辦公室裡開著空調,格外清涼。
沈深去國外出差,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忘記給自己女朋友買包包,還以為回國可以買到,結果機場的免稅店裡沒有這一款。
他被季苒揪著耳朵教訓一頓後,揉著耳朵從隔壁辦公室出來,溜進程驍南常呆著的那間會議室,滿腹委屈:“南哥,託我幹爸從國外回來時給季苒代個包唄?”
“嗯。”
“不是,南哥,你幹什麼呢?”沈深很是納悶,他第一次見程驍南在上班時間照鏡子。
鏡子不知道從哪借來的,鑲邊塑料感嚴重,一看就不是程驍南的風格。
他南哥就把鏡子放在會議桌上,對著它看,表情還聽挺凝重。
“是長痘了麼?”
沈深湊過去,從鏡子裡瞧見程驍南幹淨的臉,“這也沒有痘啊,青春期都沒見你長過半個痘,你這遭人嫉妒的皮膚有什麼可看的啊?”
程驍南扭頭,沉吟片刻,問沈深:“我和高中時比起來,變化大麼?”
沈深一時沒反應過來程驍南說的是哪一方面,沒頭沒尾的,他隻能下意識回答:“挺大的。”
在沈深看來,程驍南變化真挺大的。
他和程驍南是高中同學,高一剛開學時兩人關系不怎麼樣,見面都不說話。
因為程驍南總是涼著一張臉,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樣子。
後來軍訓時沈深中暑難受,站他旁邊的程驍南被安排送他去醫務室。
那時候誰都和誰不熟,沈深以為送他去醫務室之後程驍南就該回去軍訓了。
沒想到過幾分鍾,他又回來了,拎著一兜子綠豆沙的冰棍丟給他,說,食堂綠豆湯還沒煮好,吃這個也許能行。
沈深很是感動,覺得程驍南是個夠意思的,從此以後總像跟屁蟲似的跟著程驍南。
最開始他和程驍南都是學渣。
但後來程驍南在高三自請降級,發奮圖強,變成了一個學霸。
“以前認識的人現在見我,會認不出來?”程驍南皺著眉問。
“哦,你說長相啊,我以為你說成績呢,長相的話,那沒什麼變化。”
沈深拉開程驍南身邊的椅子,坐下,“不過認不認出來也正常啊,前些天我和季苒去商場裡挑訂婚戒指,碰見一初中同學,她說名字我都沒想起來是誰,報了學校班級我才確定她不是認錯人的。”
程驍南眉心皺起來。
這種情況他當然也遇見過。
上學時候一個班人挺多的,並不是每個人都熟悉,畢業年頭一多,有些是誰還真就想不起來。
但那能跟他情況一樣麼?
他好歹也做過虞淺的男朋友,雖然他們從認識到虞淺突然出國,也隻有半年。
幾次碰面虞淺都是一副完全不知道他是誰樣子。
他在她眼裡就那麼沒有存在感?
程驍南愣神兒時,季苒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跑來了會議室,正坐在沈深旁邊,看著他給她削蘋果。
吃蘋果也堵不住他倆的嘴,這倆人單拎出來都是話痨,湊在一起更是聒噪得要命。
程驍南忽然一眯眼睛。
以前他這倆朋友吵架時,季苒說女人都喜歡成熟穩重的,現在想想,這話好像並不可信。
喜歡成熟穩重的,怎麼找了個沈深這種類型的?
程驍南手裡轉著筆,垂頭嗤笑一聲,自己覺得自己是有點“病急亂投醫”。
可能是虞淺回來,他有那麼一點自亂陣腳了。
沈深正吃著蘋果,扭頭看見程驍南起身往外走:“南哥,外面太陽那麼曬,你幹什麼去啊?”
“溝通感情。”
“又和老爺子吵架了?你別吵了啊,我還指著我幹爸回來幫我帶包呢。”
沈深囫囵咽下蘋果,叮囑完又想起什麼似的開口,“對了南哥,我這陣子怎麼感覺你總在練各國口語啊?老爺子又給你出難題了?”
他爸是沒出什麼難題,但......
程驍南總不能說,自己是為了在虞淺面前表現,強行把在國外的朋友聯系個遍吧?
他頭都沒回,淡著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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