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和朋友聚會完出來,天色已經很晚了。
高子皓沒有盡興,提議去附近新開的一家酒吧。
一行人沿著燈火通明的街邊走去,我萬萬沒想到會遇上謝辰也。
稍稍回憶了下這條路,他今天可能是去學校了,或者剛好也在這附近和別人一起,現在往這方向正要回家。
眼尖的高子皓立馬迎上去,興衝衝地邀請他加入我們。
我與他的眼神在空中相會的那一刻,夾著煙的手微微一抖,但馬上鎮定下來。
「這麼晚了,去哪?」他問。
高子皓向他說了我們的目的地與計劃。
他的目光停在我身上,又是那種我難以讀懂的眼神,緘默的,深刻的,我處在那焦點中心,時常會忘了自己身處何地。
我莫名冒出些荒唐的想法,如果他現在開口讓我別去,甚至直接把我拽走,我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但他聽完後隻是沉默了一會,搖搖頭。
我笑了下,低頭吐出一口煙,上前把高子皓扯回來,說:「走了。」
11
酒吧內膨脹的狂歡一直持續到下半夜尾聲,周圍的喧鬧聲才有了減弱的跡象。
高子皓他們早就不知去向,我喝得也有點多,盯著酒杯內輕微搖晃的酒液愣神。
身邊不知何時坐下了一個女生,她很大方地靠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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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了她一眼,很漂亮,換做以前,應該是我會喜歡的類型。
但我怕是真喝大了,聽不清她在說什麼,隻是看著她笑意盈盈,心裡想著謝辰也彎起來的眉眼要更好看。
又想到謝辰也若是那樣子笑,一定不能是在這種場合。我是個很自私的人,他應該被關起來,總之,得是個隻有我和他的空間。
系統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使我的腦子愈加紛亂,它似乎在提醒我眼前是一位合適的新的攻略綁定對象。
是啊,我完全可以把任務換成「好感度滿值」,找到一個適宜的人相識相知,我們的好感度會逐步上升,接著開啟一段戀情,完成任務,皆大歡喜。
可我當初為什麼要選擇謝辰也?
我反復地問自己,頭一次如此渴求那份答案。
或許是人的心太擠,隻能裝下一個人。
又或許是,在我心底的角落,有個清晰的認知——
他會不求回報不計後果,無限縱容我。
我的厭惡、妒忌、佔有、愛欲,一切一切的情感,隻有他能永遠照單全收。
隻有他。
我和他之間遠遠不能光靠一個數字來界定,即使是負數,我們也該緊密相連,沒有任何事物能把我們分開。
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行。
霎時,我覺得頭皮快炸開似的,匆匆與那位女生道了個歉,衝進洗手間。
以往不敢直面的感情猶如洪水決堤,胃裡傳來一陣強烈的堵塞感。
我用水衝了好幾遍臉,撐著洗手臺弓背幹嘔,休息了好一陣才緩和下來。
謝辰也現在肯定已經睡了,我要在他樓下站到什麼時候呢?
無所謂了,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想,隻要能第一時間看到他就好。
剛走出洗手間,手腕上忽然傳來一股難以掙脫的力道。
眼前一晃,我被硬生生拽到一堵牆前。
我剛想發火,定神看見那張臉,又生生止住了。
那瞬間我甚至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我呆呆地看了謝辰也一會,問道:「你怎麼來了?」
衣服還是路上遇見的那套,應該是進來沒多久的原因,他身上還裹挾著外頭淡淡的寒氣,同他的表情一樣冷。
那種冷空氣混著他身上特有的好聞的味道,反而讓我覺得舒適了不少。
「許星燁。」
謝辰也沉著語氣喚我名字。
「是不是我不管著你你就學不會聽話?」
我張張嘴,又合上。
「就這麼幾天你在外面通宵了幾次?現在又喝那麼多,好玩是吧?要是醉成上次那樣,又要誰來接你回家?」
……一定是高子皓那小子背刺的我。
媽的……感覺聽謝辰也說這麼多話像是上輩子的事。沒有鼻音,估計是好得差不多了。
許多雜念飛快閃過。
我穩了穩心神,說:
「你先回答我,你來做什麼?」
「你不是說要我離你遠點嗎?」
謝辰也定定地盯著我,沒說話。
我沒指望謝辰也會回答我,我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你在擔心我。」
我自顧自繼續說。
他瞳孔微動,我們無聲地對視。
良久,他很輕地一聲嘆息,抬手用指腹抹去剛剛我臉上沒擦幹淨的水漬,一觸即離,輕得幾乎沒有觸感。
做這個動作時,他的目光在我臉上遊移,留在下半部分的時間格外長。
很快他想放下手,我卻一下捉住他的手腕,掌心向內朝著我的面龐,停在我耳邊。
緩緩笑起來,問他:「在想什麼?」
他看著我,淡淡閉了閉眼,向後退開一步。
輕聲道:「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說著便想抽回自己的手。
我哼笑一聲。
猛然發力將他扯回來,傾身貼上他的唇。
「現在,你做了。」
12
微涼的觸感。
就著曖昧的燈光,我看見謝辰也雙眼閃過驚異之色,整個身子僵得筆直。
攥著他的手微微下移,我牽上他的指尖。
他先是緊緊地回應我,下一秒又如同觸電般放開,像是犯了錯又想及時糾正。
……簡直就像一個迷路的膽小鬼。
但現在我找到路了,他也不許留下。
我很輕地咬了下他的下唇,低聲說:
「如果你真的不想,那就推開我啊。」
「那天晚上,你可不是這樣的?」
謝辰也身形一頓,眼睫微不可察地顫動。
說著我也停下動作。
等待的時間好像很漫長,又好像僅僅是一個微秒。
他上前攬過我,扣住我的後腦勺,攻勢兇狠。
鼻尖相觸,凌亂的呼吸聲交織於耳畔。
現實和夢境重合。
這幾天心裡積攢的情緒似乎都在那一刻得到了釋放。
然而我還沒享受多久,腦中忽然叮一聲,系統的聲音再次響起——
【警告,由於您的任務過長時間毫無進展,將對您實施相應的懲罰。】
我一愣,心說什麼狗屁還有懲罰。
本還不想去理會,但很快我就知道了懲罰是什麼。
視野逐漸變暗,意識也失去支撐點,之前那種暈眩感再次襲來。
我急得在心裡大叫,但系統這時候倒跟死了一樣,壓根不給予回應。
對抗無濟於事,最後一秒,我倒進了謝辰也的懷裡。
腦袋還在渾渾噩噩地運轉。
……靠。
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
整得我被親暈了似的,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能被笑話死?
……天殺的系統。
老子一定要報警抓你。
13
我睜開眼,和陌生的天花板足足對望了有一分鍾之久,才把整晚的事回憶起來。
這個狗系統的懲罰似乎對身體並沒有實質性的傷害,就像隻是安穩地睡了一覺,此刻我倒是神清氣爽。
看了眼窗外,天色大亮,看來我應該沒昏迷太久。
剛想坐起來活動活動手腳,卻感覺有點不對勁,側過身子。
謝辰也趴在我的病床邊沿,歪著頭,下半張臉埋在自己的臂彎中,一隻手覆在我的手上,五指成拳,將我的手握得十分嚴實。
是休息的姿勢,但他露在外面的雙眼並未闔上,隻是安靜地垂著。
於是我抱著欣賞睡顏的心態看過去的時候,猝不及防地就與他對視上。
他先是一愣,而後馬上抬起頭來靠近了我一些,像是在檢查我的臉色。
「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有。」
他舒了口氣,說了些醫生的囑咐,無非就是讓我要少熬夜多注意休息雲雲。
又問我:「餓了沒,想吃什麼東西嗎?」
我盯著他,點點頭,想說有啊,你啊。
但轉念一想,又搖搖頭,隻是將視線投向我們交疊的手。
他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手指微微蜷曲。
那一刻我以為他又要松手了,可他竟握得更緊了些,指尖跟隨著說話的語速在我的手背上一下一下輕輕拂過。
「小燁,昨晚——」
他緩聲開口,像是漫不經心地詢問。
「你喝醉了嗎?」
我看著他,反問道:「你想要哪個回答?」
他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道:
「哪個都沒關系。」
我想看清他的神情,可他低著頭,在這個角度什麼也看不見。
每一寸他觸及的皮膚都太痒了,我難以忍受地抬手用力扳起他的臉,俯視著他平靜的面孔。
我問道:「為什麼?」
我想他很明白,我問的不隻是一個問題。
他默許著我對他粗魯的舉動,將手按在了我的手上,望著我固執的目光許久,終於說道:
「我以為我可以控制好的,永遠不會越界,不會讓你知道——」
他笑了,可我又覺得那不像是個笑。
「但我發現,我做不到。對不起,對不起,小燁,我愛你。」
「換做別人,也許我能夠毫無忌諱。但隻有對你,我無法任性。」
「可我現在後悔了,不管你怎樣看我,不管是什麼身份,隻要……我還能站在你身邊就好。」
我面無表情地重復:「不管是什麼身份?」
「那如果我們就做回普通朋友,你也願意?」
你也願意?或者說,你也甘心?
他偏移眼眸,看著我被他死死貼住的手,啞聲道:
「好。」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謝辰也……你他媽的……是真不會撒謊。
睜開眼,將他拉得更近,我一字一頓說:「不好。」
「我們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他一怔。
「我們談戀愛。」
「……什麼?」
我提高音量,惡狠狠地再次說:「我說,我們談戀愛。」
「你別再在那自以為是了,你憑什麼擅作主張認為我會討厭你,惡心你?你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謝辰也,從小到大你都那麼聰明,怎麼在這件事上就蠢死了。我也喜歡你,是不是非要我一字一句說出來你才能明白?」
「少他媽去想那些外界的東西,也不要替我著想,我會和你一起面對。」
謝辰也,你所擁有的,屬於你的,我們相互滲透的東西太多了,你的一切我都知根知底,你要怎麼擺脫我?
「以後你不許再說『離我遠點』這種話了,我聽了會很……傷心,知道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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