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她亦看著我,她的目光似乎透過我的臉看到了母後從前的樣子。
「進來坐坐吧。」我說。
她擦了擦不自覺流出的眼淚,笑了笑:「奴婢失態了,實在是公主……讓奴婢一眼便想起了小姐。」
我知道,父皇也曾經常這樣說。
她看著我,目光猶豫了一下,才緩緩的道:「奴婢本在隔間整理將軍的遺物,因而並不知公主來此,且隔間與這屋子僅用了一層薄壁隔開……奴婢實在不是有意聽到公主與陛下說的話的。」
「可奴婢聽到了其中一句,便忍不住來找了公主。」她抬起頭看我,雙眉微蹙,「當初小姐被迫入宮,將軍經受不住打擊,臥床不起,老爺尋遍了名醫郎中,卻不料診出……將軍這一生都不會有任何子嗣,老爺這才早早便從族中選了旁支過繼到膝下。」
她看了我一眼,繼續說道:「此事乃崔家秘辛,奴婢亦是在崔家待了十多年才無意中得知。」
「公主……實乃先皇血脈……」
我不免想起了俞貴妃告訴過我的,母後曾親口說過我非父皇親生。
母後當年入宮後不久便有了我,時日相差無幾,怕是連御醫也診不出來具體受孕之期,母後亦是。
加之我雖早產所生,卻並不羸弱,母後便也以為我是崔將軍的孩子了。
可她卻沒想過,父皇流水一樣的補品送到瑤宮,腹中胎兒自然康健。
比起事實,母後更希望我是她與崔將軍的孩子吧。
「兒時母後哄我入睡,常常給我講將軍戰場保國的故事,母後很愛崔將軍,所以在心裡認定了我是她所愛之人的子嗣,也連帶著愛我。」我垂了眼,心中不免有些悲痛。
「公主,您別怨小姐……」
我搖搖頭,淡淡道:「我隻是替母後難過,難過我不是崔將軍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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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說這些,隻是不想讓公主與太子步錯了路,公主與小姐皆苦,是老天無眼……」
不是的,我對自己說。
是父皇和崔子山不顧一己之私,才會讓我與母後同血同命,與上天有什麼幹系,錯的是人,是他們。
我被送回宮後依舊不願進食,崔子山便讓太醫院熬了補藥和參湯,親自一碗碗的逼著我喝。
我偏過頭,被藥味燻苦了眉,藥汁從唇邊灑出去,把藍色的衣裙染得更深。
崔子山擦拭著我的嘴角,手掌握著我的肩頭,眼睛裡既是生氣又是心疼:「這一碗接一碗的湯藥下去,公主再不願喝也喝了些……公主何必如此作踐身體,這些膳食你多少進一口啊……」
「崔子山,從來都不是我願意作踐自己,是你逼我的。」我惡狠狠地盯著他,勾起了一邊的嘴角,「你既然執意要囚著我,崔子山,我便要你親眼看著,我是如何死在你手裡的。」
「公主……」崔子山眼裡布著血絲,一聲一聲的喚我。
「公主便這麼不願意待在臣的身邊麼?」他看著我,眼睛睜著依舊銳利,卻微斂眼睑,有些絕望的妥協。
「崔子山,我早說過,我恨你之心,永不悔改。」
「臣亦是如此,從始至終……臣都會永遠忠於公主……」他低頭吻了吻我的手,轉身從門口的侍衛身上抽出一柄劍。
「公主。」他單膝跪在我的身前,把我攥緊的手心輕輕扳開,把劍放入我手中,仰著臉看我,「臣從來都不是想叫公主痛苦,可即便公主恨極了臣,臣亦不後悔臣之所為。」
「公主。」他笑了起來,眼底微潤,「臣把劍交在公主手裡。」
「公主,你不是一直想要臣的命嗎。」
「臣給你。」
我握住了劍柄,沒有半分猶豫地將劍送進他的體內,直指心口。
我亦親眼看著崔子山的胸口很快紅了一大片,想來,他上次的傷也還沒來得及愈合。
他突然伸手過來緊緊抱住我,任由利劍刺穿他的身體。
「臣對公主之心,亦是,永不悔改。」
他側頭吻過我的臉頰,我抬手用力擦拭時才發覺自己不知為何早已落淚。
崔子山溫熱的血液流出,沾滿了我的雙手,藍色的裙裾被染成了紫色,妖異的美麗。
我聽到他說:「公主,若臣今日未死,生生世世,臣都是不會再放過公主的。」
最後他的頭輕輕靠在我的肩上,隻有雙手依舊緊緊的抱著我。
我用盡全力推開了他,看著他倒在血泊裡,我抬起手抹了臉上的眼淚。
我終究沒能親眼看著崔子山咽氣。
太後趕來時,抬手便甩了我一耳光,我跌坐在地上,笑得出聲。
最後,我被關押在了當初關押著前朝皇室的牢獄,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沾滿了血汙。
我靜靜地背靠著牆坐著,我在等,等太後派人來殺我。
她說若是崔子山有任何差池,皆要我陪葬。
「公主。」
我抬眼,看見了青昔。
「陛下曾給奴婢一枚令牌,說若是將來他不能再親自保護公主,便讓奴婢調遣軍隊定要護公主無虞……」她這般說時,已顫了聲線。
最後她護送著我出了皇宮,我向前走時,聽見青昔在我的身後哭著喊:「公主!西京十裡櫻林有一宅,那裡放著他這些年日日一封給你寫的信!公主!你去看啊!」
我沒有轉身,亦不回頭,跌跌撞撞地往前面走去。
鬱儀騎在馬上,朝著我伸出了手。
•尾
來年四月,煙雨行舟,我遊至江南,看柳絮楊花。
「公主。」
我轉過頭,看著鬱儀。
「陛下已派人送了許多信來,他說公主生辰快到了,問公主要不要回去。」
皇宮有過我的快樂,也囚著我的痛苦。
我搖了搖頭,說:「不了,你告訴皇兄,讓他不要再為我憂心了。」
鬱儀點頭:「長姐也讓我轉告你,她很好。」
我點過頭,看著煙波浩渺,想起了我曾與鬱儀一起去過西京的宅子,那裡種滿了我愛的櫻花。亦看到了十幾個書架上整整齊齊放置著的書信,每一封的前面,都用著凌厲的字跡書寫著:公主可安好。
當時鬱儀問我,要看看嗎?
「都燒了吧。」我說。
都燒了,什麼都過去了。
我緩緩吐出一口氣,看著湖邊行人。
看向另一邊時,卻見一襲玄色衣衫,步履矯捷,轉眼便不見了身影。
我的心突然便顫抖了一下,我告訴自己,不可能是他。
是我親手殺了他,亦親眼看著他倒在血泊裡。
我攥緊了衣袖,手心出了一層的汗,連呼吸都跟著略微急促起來。
「公主,怎麼了?」鬱儀察覺到我有些不對勁,看了一眼四周後問我。
「沒事,我們走吧,天陰了。」
我回過頭,岸邊行人匆匆,卻再也不見一片玄衣。
或許……是我看錯了。
我轉身與鬱儀離開,心裡沒來由的有些慌亂。
總覺得有一道目光窺視著我。
絕不可能是他。
崔子山明明已經死了。
番外•崔子山
「山兒,待會兒到了皇宮記得行禮,莫要妄言……」崔二夫人替崔子山理了理衣裳,一遍又一遍地囑咐他。
崔子山無奈地點頭:「娘,我已經九歲了,您說了這麼多遍,我都記下了。」
「是是是,娘不該啰嗦,娘看你跟著你叔父待久了,小小年紀便老氣橫秋的模樣。」
崔子山沒說話了,先生曾誇他的年少穩重,到了娘親這裡倒成了老氣橫秋。
到了宮宴門口,還需檢查一番才能進殿。
崔子山站在那裡,抬頭間不經意便看到了兩個衣著華麗的小人。
「這珠子是父皇給我的,三皇兄若是想要,也可如太子哥哥那般寫出文章讓父皇賞識。」小姑娘瞧著小小糯糯的一隻,說話卻言近旨遠。
三皇子伸了手想要搶,卻沒得到,氣紅了臉:「我母妃說了,你不過是個沒娘的臭丫頭,隻要我看上了你就得給我!」
小姑娘明明紅了眼睛,卻倔強地沒哭出來,瞪著三皇子:「不過是顆珠子,三皇兄若再不用些功,以後永遠都會覺得旁人的東西寶貴。」
崔子山隻看見她高高舉起了手,把珠子扔了出去,然後轉頭便走了。
守衛檢查完便放行,崔子山跟著崔二夫人進殿,聽到她小聲的說:「方才的便是扶聆公主,你切莫與她走近了,否則陛下怪罪,我們擔不起。」
崔子山沒說話,隻覺得小姑娘有些可憐,又覺得她有些意思,這感覺很奇怪,他覺得新奇,像是看見了什麼難得的東西。
宮宴上他等了很久,終於等到扶聆進殿,看見她被陛下抱在懷裡坐在陛下的腿上,聽說她是最受陛下寵愛的公主。
可她分明不是高興的模樣。
再後來,崔子山又進了兩次宮,第二次卻沒有看到她。
娘親說她被三公主捉弄,身上起了疹子。
她的兄弟姐妹似乎都不太喜歡她,她雖受陛下寵愛,可她沒了娘親,難免被人欺負。
崔子山突然就想保護她,或許是因為她是嬸嬸的女兒,叔父又待他極好,又或許是因為那天看見了她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來,他有些欽佩。
最後一次見面,是他十歲那年即將跟隨父親遠赴西疆,陛下為他們設的踐行宴。
她站起來,並不比桌子高多少,他聽見她脆生生的說道:「我年齡尚小,便以茶代酒,西疆苦寒,願你們都能無恙歸還。」
旁人都道為國戰死是無上的榮耀,保家衛國是他們生來便有的責任,隻有她記得西疆苦寒,隻願他們能安然回來。
她眼裡的敬佩與關切,都無比真誠。
崔子山突然便覺得,他大概是喜歡她了。
在西疆的那幾年,他從青昔的來信裡在腦海中一筆一劃的勾勒她的樣子,她笑的樣子,生氣的樣子……
他漸漸知道,她喜歡吃甜,不愛吃苦,她喜歡櫻桃,最討厭梨子……
他每日都會給她寫一封信,即便受了再重的傷,信紙上落了血,他便重寫,一日一封,哪怕知道她不會看見,也從未落下過。
再後來,他從那一封封信裡面,似乎看到了她巧笑嫣兮的模樣。
他越來越喜歡她,恨不得把世間所有的好東西都送到她眼跟前,他想讓她永遠尊貴快樂。
再後來,青昔從俞貴妃那兒得知,她很可能是叔父的孩子,這不重要,他是旁支過繼來的,與她並無血緣關系,即便是有,他也依舊喜歡她。
崔子山十三歲那年,在林子裡發現了一窩兔子,眼睛紅紅的,讓他一眼便想起了她來,他便想等兔子再大一些,就抱回去養,就像他陪著她一樣。
可兔子沒了,崔子山的父親告訴他,像他們這樣隨時就可能沒命的人,若是有了喜歡的想要的,便一早就要得到,什麼都是會變的,自己不努力,就隻能讓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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