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盡歡第1章

和一個機器人在一起一年，我對他動了情。

我極力隱藏，沒想到被他察覺了。

他摘下袖扣，淡聲說：「察覺到主人需要，開啟安撫模式。」

然後，不顧我的反抗，將我關在了房間裡。

1

我買了個機器人，寬肩窄腰，線條流暢，冷淡臉，小翹臀。

閉上眼躺在展覽櫃裡，活脫脫一個禁欲天神。

我被他吸引到，停下腳步。

研究人員注意到我這邊的動靜，走過來跟我說：「這款機器人哪裡都好，就是沒有感情。」

我目光從他沉睡的臉上一寸寸走過，心裡是和研究人員完全相反的想法。

這樣的一張臉，沒有感情才是最吸引人的。

我把他帶回家，起名叫徐晉安。

徐晉安哪裡都好，不挑衣服不挑環境。

什麼價錢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有一種掩蓋不住的誘惑感。

住在我小小的房子裡，也矜貴得像個降世的天神。

我的要求不管多離譜，他都能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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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他對別人冷淡，但對我很忠誠。

他出入不離地陪著我，行事沉穩利落，成了我身邊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有人想花大價錢從我手裡將他買走，被我拒絕後，那人直接找上徐晉安。

話語直白而坦率，「徐晉安，我很喜歡你這種類型，你跟我走吧，我一定比許盡歡對你更好，我會為你改寫你不喜歡的所有程序，讓你成為想成為的你。」

徐晉安隻是淡淡掃了那人一眼，不帶感情地拒絕，「不必，我的程序裡已經寫下許盡歡的名字，永遠都不需要修改。」

他俯身抱起被灌醉的我，語氣冷冽，「別再用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對許盡歡，否則，我不介意替她教訓你。」

徐晉安把我帶回去，替我擦臉，換衣服。

細致溫柔得像一個情人。

對於那天發生的事，他隻字不提。

卻暗地裡替我解決掉很多找上門的麻煩。

是一個冷淡高傲又莫名吸引人的機器人保鏢。

但是我清楚地知道，徐晉安隻是按照程序做事，他沒有絲毫情感。

我和徐晉安相處了大半年，一天比一天熟悉，一天比一天和諧。

我將這種變化歸功於程序的精密。

同學聚會，我一時興起，喝得爛醉。

徐晉安來接我的時候，我癱在閨蜜禾柚的懷裡說胡話。

他俯身撈起我，讓我靠在他肩上。

輕柔地擦掉我臉上的髒汙，熟練地挽住了我散落的頭發。

然後脫下自己的衣服，裹住我的身體。

確保我一切妥當後，他將我一個打橫抱起。

脖子上掛著我的小挎包，手裡拎著我的高跟鞋，腳步沉穩，抱著我轉身走入夜色。

我在他懷裡，睡得安穩。

絲毫不記得這些。

禾柚跟我說的時候，臉上帶著揶揄，「你這個機器人不像機器人，像你男朋友。」

我小聲反駁，「不可能，買的時候人家說了，機器人沒有感情的。」

禾柚悠悠地說：「機器人沒有感情，人有啊，你難道沒有一點動心？」

我望著鏡子裡泛紅的臉，一時說不出話。

最近這段時間，隻要想到徐晉安，我就會可恥地臉紅。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動心。

和徐晉安在一起一周年那天，我特地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和徐晉安一起慶祝。

飯吃到一半，我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問道，「徐晉安，你會有喜歡的人嗎？」

話說出口的時候，我內心其實已經有答案了。

但還是不受控制地在期待他的回答。

徐晉安的手微微停頓，抬頭看我。

隔著一張桌子，他嗓音淡淡，有條不紊，「戀愛是人類才會攜帶的病毒。

「許盡歡，我們機器人不會擁有這種情感。」

2

徐晉安對我的態度十年如一日。

那天後，他仍舊細心又淡漠地照顧著我，不帶一絲情感。

好像如果當初是別人把他帶回家，他也會如此這般對待別人。

我卻覺得我越來越依賴徐晉安，為了查清楚這種依賴到底是什麼。

晚上睡覺前，我上網搜了搜。

這些年，隨著機器人的逐漸普及，網絡上有關機器人的知識也越來越繁雜。

毫不費力，就能找到一大片相關解釋。

隻是，我望著網頁上一長溜的專業名詞，陷入迷茫。

片刻後，果斷點開了那行《和機器人的婚後生活 1V1》。

這本小說寫的很詳細，我看到最後，逐漸口幹舌燥，下意識喊了一聲，「徐晉安，我口渴。」

等徐晉安端著水過來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到底在幹什麼，伸手就想扣上電腦。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他淡漠的眉眼緩緩掃過我眼前的屏幕，運作精密的大腦讓他毫不費力地提取並解讀了眼前的所有內容。

他長身立在我身側，垂著眉眼，沒說話，屋內的氛圍卻發生了巧妙的變化。

在他的沉默中，我心跳逐漸劇烈，手指緊緊蜷縮起來。

恨不能立馬逃跑。

察覺到我的意圖，徐晉安的視線從屏幕上收回來，轉向我，將我牢牢困在椅子上。

然後，緩緩俯身，手掌帶著冰水的溫度，從容不迫地按壓在我的心口。

四目相對，呼吸交錯。

他隔著衣服，感受到我呼吸起伏也掩蓋不了的慌亂。

桌上水杯裡的水漾出波紋，我屏住呼吸，隻聽見徐晉安語調平靜地說：「察覺到主人需要，開啟安撫模式。」

我望著他，說不出話。

隻感覺大腦缺氧，頭暈目眩。

眼睜睜地看著他當著我的面，慢條斯理地摘下袖扣。

「啪嗒」一聲，袖扣被放到桌上，放大了我內心的不安。

徐晉安垂眸盯著我，根骨清晰的手指上下移動。

隔著加湿器的寥寥水霧，屋內隻剩下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他把手放到領帶上時，我慌了。

矢口否認，「我沒有，我沒有任何需要。」

徐晉安注視著我的慌亂，平靜地拆穿我，「你分明就有。」

3

我從來不知道，徐晉安還有一個安撫模式。

當時買他的時候，研究員沒說。

帶回來以後，說明書上也沒有。

想來是個了不得的隱藏款。

但我此刻沒有欣賞隱藏款的心情，畢竟，我自己的情緒都沒有理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思考下一步動作。徐晉安雖然沒有進一步靠近我，但是他的眼神很有壓迫感。

好像我不是他的主人，而是他的獵物，還是下一秒就要拆吃入腹的那種。

我很害怕，轉身就跑。

還沒摸到門把手，就被徐晉安追到了。

「嘭」的一聲，門在我眼前被無情地關上。徐晉安掐著我的腰，輕輕松松把我拎起來，放在距離門口最近的桌子上。

彎腰，俯身，雙臂撐在我兩側。

黑沉沉的眸子直直盯著我，語氣低低淡淡，「跑什麼。」

我微微皺眉，現在這樣的情況，不跑難道還要等著自己羊入虎口嗎？

很難向理智的徐晉安解釋我現在復雜的心情，我推搡著他的胸膛，小聲拒絕，「我困了，我要睡了，你快讓開。」

以往，徐晉安都是很聽我的話的，可是這次，他不僅沒有理我，還忽略了我的要求，一步步壓向我，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勢頭在。

眼看著自己就要落入徐晉安的掌控之中，我一時慌亂，就近拿了個東西往中間擋。

等冰涼的水珠順著落到我腿上時，我被冰得一激靈，才發現端起來的是方才徐晉安拿給我的那杯冰水。

而徐晉安的頭發已經被潑湿了。

他微微俯身，撈起我一隻腳，不輕不重地揉捏。

「給你按摩按摩，安撫一下你躁動的情緒。」

徐晉安微微勾唇，帶著點調笑，「這麼抗拒嗎？」

我有些怔愣，「隻是這樣嗎？」

他反問，「不然你以為呢？」

好煩，哪有人按摩的時候搞這麼大陣仗。

我沉默下來，徐晉安語氣平靜，「你心跳這麼猛，再不安撫一下，我都擔心你下一秒死在我面前。」

我惱羞成怒，用力想要把腳抽回來，剛一動，就被徐晉安給拽回去了。

「別動。」

即使是在給人揉腳，徐晉安看起來也是一副端方自持的冷靜模樣，絲毫不顯卑微。

反倒是我，被他三兩句話說得心髒狂跳，氣血上湧。

我嘴硬反駁，「那你給我安一個機械心髒吧，跟你一樣，說不定我還能長生，到時候咱倆比比誰先死。」

他「嗯」了聲，「好啊，等下一次你面對我，心跳還是這麼慌亂的時候。」

徐晉安頂著被我潑湿的頭發，低頭給我按摩。不說話的時候，看著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水珠順著他高挺的鼻梁向下流，蜿蜒進衣領，隨著他的動作，衣服變得更湿，但是他好像並不在意。

我有些不好意思，偏過頭，小聲問，「剛才幹嘛不躲？」

徐晉安沒回答我，隻是從浴室拿來一條毛巾，遞到我手裡，「湿了，給我擦擦。」

我給他擦了半天，才想起來，我才是主人。

哪有主人給機器人擦頭發的道理。

於是，我用力把毛巾丟到徐晉安身上，帶著氣說：「快走，我要睡覺了。」

徐晉安一直半蹲在我面前，聞言抬頭看我一眼。

眼神黑沉沉的，問我，「生氣了？」

不是生氣，就是那股被發現被調侃的羞赧還沒過去。

但我不好意思跟徐晉安講，哪怕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或許，也正是因為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我推著他，「都說了困死了，你快出去。」

他順勢拉住我的手，借力站起來，繞到我身後開始給我揉捏肩膀。

我被揉得昏昏欲睡，他忽然問我，「剛才在想什麼？」

我沒說話。

徐晉安聲音很低，「跟我說說，剛才我進來的時候，你在想什麼？」

去而復返的羞赧燒得我臉龐火熱，我小聲嘟囔，「徐晉安，你好煩。」

他的手停頓了一下，片刻後才繼續為我揉捏。

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我很煩人嗎？」

我點頭，「嗯。」

他沒說話，我抬頭看了一眼，正撞上他挑了一下眉。

看著他的神情，我知道他這是要把這句話錄進去，更新他的數據庫。

我連忙拉住他的胳膊，「不用，這句話不用記錄。」

徐晉安歪頭看我，方才被弄湿的頭發此刻向後撸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為什麼？」

我瞪他一眼，憋著氣回答，「因為也沒有那麼煩人！」

他了然，「哦，所以你喜歡我這麼煩人。」

……

煩人精徐晉安。

4

那天慌亂的心跳讓我明白，我其實是喜歡徐晉安的。

不是依賴，就是喜歡。

可是意識到自己喜歡徐晉安，是一件不太美妙的事。

他雖然忠誠，卻沒有情感。

他永遠也無法感受到我這種提心吊膽的欣喜與慌亂，他對我所有的反應都是程序精密計算的結果。

但是我覺得，做人不可以委屈自己，既然我對徐晉安有點意思，那我可以試著培養他對我的意思。

說不定意思意思，我們倆就成了。

於是，在接到那封結婚邀請函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就帶著徐晉安去了。

我想讓他看一看，愛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絲毫沒有想起來，邀請函的男主角曾在學生時代拒絕過我的廣撒網式表白。

當我坐在臺下，對著擁吻的新郎新娘落淚時，和我在同一個桌的小橙戳戳我的胳膊，很小聲問我，「還沒放下呢？」

我臉上掛著淚，沒反應過來，「啊？」

小橙指指臺上，「你還沒放下方越呢？」

我皺眉，「不是，我又沒喜歡過他，我……」

小橙拍拍我的手臂，頗為貼心地說：「我知道，像方越這樣的人確實很難放下，我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今天是他們大喜的日子，咱還是得收斂點，你要是實在難過，一會兒咱倆找個地方單開一桌，好好發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