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清醒,衡量得失,自我警醒……所有築起我心內防御壁壘的一切,都在他的擁抱中融化,短暫地消失殆盡。
「你不是有備用鑰匙嗎?」我問,「怎麼在樓下等我?」
「想第一時間見到你。」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結束。
而直到我和衛澤一起上了樓,開了門,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他在客廳那片空白的牆壁上,搞了個照片牆。
之前我隨口跟他提過,那面牆空得有點光禿禿的,
想買幅畫來裝飾一下。當時衛澤還拍著胸脯跟我保證,這件事讓他來處理。
我一步一步走到近前,看到一塊做工略微粗糙的木板上,錯落地釘著十多張我和衛澤的合影,都是之前他主動拉我拍的。如今被洗了出來,裝進小相框,掛在了牆上,旁邊還貼了星星燈裝飾。
很……幼稚。
但又顯得格外真誠。
「是驚喜,我提前一小時上來裝好的。」小男孩有些忐忑不安地看著我,「姐姐,你喜歡嗎?」
我努力壓下心中浪潮般湧起的情緒,回頭勾了勾唇角,抱住他:「喜歡。不但喜歡,還很想答謝你一番。」
手指沿著他背部流暢的肌肉線條一路往下,直至停在關鍵處。
小男孩紅著臉,微微退開了一點,喘氣道:「姐姐,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勾著他的脖子,直接跳進他懷裡,堵住他的嘴唇,「有話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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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不止能讓人沉淪,同樣能讓人清醒。
否則,在這樣溫情又甜美的假象裡,我就ṭù⁹快要忘記,我和衛澤之間是如何開始的了。
9
衛澤和他帶來的那面照片牆,一起留在了我家。
選拔賽過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學校都沒有再強制他們留宿,隻有在第二天滿課的時候,他才會在前一天晚上吃完飯後,依依不舍地跟我告別。
有一次,他去廚房洗碗時,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亮起來,我隨意瞥過去,正好看到彈出的微信消息。
蔣曼曼:「那我明天就早上在食堂門口等你啦。」
我動作一頓,垂下目光,盯著面前的果盤沉默不語。
我清晰地記得,之前陶嚴跟我說過,追了衛澤很久的那個學姐,就叫蔣曼曼。
「黎黎,我搞定啦。」
小男孩從廚房出來,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從桌面上拿起手機,開始低頭打字。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回完消息,重新把目光投向我:「那我就先回學校了,明早還有課,黎黎你記得把水果吃了。」
頓了頓,他的眼神裡多了幾分忐忑:「……怎麼了?」
我沉默片刻,笑起來:「沒大沒小,叫姐姐。」
他走過來,俯身在我臉頰落下一個吻,眼睛被燈光照得湿漉漉的:「那姐姐,我走了。」
衛澤走後,我坐在沙發上發了很久的呆,然後回過神,把他切好的哈密瓜倒進了垃圾桶。
第二天晚上衛澤回來的時候,我剛洗完澡,頂著一頭滴水的頭發從浴室出來,然後就被他撲過來緊緊抱住。
我發梢的水珠一滴滴落下去,把他肩膀的布料打湿了一片。
他卻毫不在意,隻是更用力地緊摟著我:「姐姐,你一天都沒回我消息了。」
小男孩把自己打理得幹幹淨淨,身上隻有淡淡的清冽香氣湧入鼻息,找不到半點和女生約會過的痕跡。
他真謹慎啊,滴水不漏。
我偏著頭笑了一下,捧著他的臉親了上去:「寶貝,姐姐是想把話留到這時候再說啊。」
衛澤連澡都沒來得及洗,就被我拐到了臥室。
欲望的浪潮褪去後,我懶懶地倚在衛澤懷裡,點了根煙。
衛澤修長的手指擦過我耳畔,把凌亂的碎發撥到耳後去,開口道:「姐姐,我想跟你談談。」
我垂下眼,把煙按滅在床頭的煙灰缸裡:「我困了。」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手正放在他胸肌上。
衛澤的手忽然停在我耳側,聲音裡多了幾分苦澀:
「姐姐,有的時候,我覺得你喜歡的隻是我的身體,而不是我這個人。」
我動作沒停,敷衍道:「寶貝,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他忽然抬手,扣住了我的手腕,強行制止了我作亂的手:「那姐姐對我,是真心的嗎?」
衛澤的語氣很認真,認真到我忽然覺得荒謬不已。
我用力從他手裡抽出手腕,睜開眼睛,淡淡道:
「衛澤,你非要追究這個,難道是真忘了我們是怎麼開始的了嗎?」
亮白的燈光從天花板照下來,小孩好看的臉被照得格外清晰,光芒落進他水波般清澈的瞳孔裡,像是碎裂的星光。
挑高的眉骨下是高挺的鼻梁,嘴唇帶著情欲未消的紅,看上去格外好親。
我曾經無數次這樣肆無忌憚地打量他,也必須承認,一開始我跟衛澤在一起,單純隻是饞他身子而已。
可是。
可是。
我收回目光,淡淡地問:「算了……你現在問這種話,是想幹什麼?」
回答我的是衛澤幹脆利落跳下床的動作。
我沒有動,沉默地看著他套上 T 恤,穿上工裝褲,從床上抱起被子,站在床邊望著我:
「今晚我睡沙發,明天就搬出去。」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席卷了全身,我把發抖的指尖藏在身後,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狼狽:「好。」
出租屋的沙發並不大,一米九的衛澤睡在上面,大概得蜷縮成一團,一點也不舒服。
但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和我劃清界限。
我躺在床上,又點了支煙,盯著燈光下朦朧的煙霧思考了片刻,然後得出結論:
大概是那個叫蔣曼曼的學姐持之以恆的追求終於打動了他,所以衛澤也不想再跟我繼續耽誤下去了。
我們之間的關系,本來就是這ṭṻₕ麼脆弱。
沒關系,我可以理解,也早就做了準備。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衛澤已經收拾好了行李。
人站在玄關,行李箱放在腳邊,我之前給他的鑰匙被放在鞋櫃上。
我靠在牆邊,歪著頭看著他,挑著唇角笑道:「需不需要我幫你把東西拿下去?」
不知道為什麼,衛澤看上去好像很不開心。他氣鼓鼓地瞪了我一眼,悶聲道:「……不用了。」
「好。」我衝他揮了揮手,「那,弟弟,再見。」
10
出門的時候,我才發現衛澤帶來的那面照片牆還掛在客廳。
他走得很利落,連這玩意兒也不想帶走。
原本我想把東西拆下來,下樓的時候順手扔了,結果不知道是不是衛澤釘得太死的緣故,一時半會兒沒拆下來。
又害怕上班遲到,隻能暫時作罷。
成年人的世界裡,工作佔據了白天的大部分精力,我連傷春悲秋的空闲都沒有,就很快被要修改的方案和申請填滿了全部空闲時間。
一直到臨下班前,才有空看微信。
結果一眼就看到了衛澤發來的消息:「姐姐,我在你們公司樓下。」
?
幹什麼?來找我要分手費?
難得不加班,打完卡,我拎著包走到樓下,一眼就看到了長椅上坐著的衛澤。
已經是深秋,穿著衛衣的小男孩拉起帽子,仰頭看著我,面容被微暗的天色模糊,隻有一雙眼睛格外明亮。
疲憊的人群在我身後來來往往,我看了衛澤片刻,然後說:「我沒錢。」
他的眼神裡多了點疑惑,但又很快不在意地一笑:「沒關系,那今晚ƭũₒ我請姐姐吃飯。」
我茫然地看著他,張了張嘴:「……你是來找我吃飯的?」
「嗯。」小男孩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走過來牽我的手,「更準確地說,是來找你約會。」
一直到衛澤牽著我的手穿過人,找到一家川菜館坐下,點完菜,我才反應過來。
他其實,並沒有打算和我分手。
那為什麼要從我家搬出去呢??
衛澤夾起一塊藍莓山藥,放進我盤子裡,一臉鄭重其事地看著我:
「我覺得,可能是之前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出了問題。所以我準備換一種相處方式,讓你感受到我的人格魅力,喜歡上我這個人。」
……幼稚。
我對此嗤之以鼻,並在吃過晚飯,和衛澤牽著手散步的時候試圖勾引他。
在我家樓下的小花園裡,小男孩很明顯被我親得情動不已,卻喘著氣退開一點,然後拼命搖頭:「不行……姐姐,我要回學校了,明天再來找你!」
說完他轉頭就跑了。
冰涼的夜風吹過來,讓我臉頰的熱度一點點散去。
我站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呆,才踩著高跟鞋慢悠悠地上了樓。
那面照片牆,最終還是沒有被我拆下來,上面反而多了張照片——是吃完飯出來,在外面掃碼打印的地方免費打印出來的。
我正站在那裡欣賞照片,忽然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電話接通,傳入耳中的聲音帶著一貫的嚴厲:「陳黎,怎麼回事,你和何子軒分手了?」
「是。」
「為什麼不告訴家裡人?」她的語氣聽上去更不滿了,「你們處了八年,早就該定下來了,怎麼會分手呢?是不是你又鬧脾氣了?」
她的話,猝不及防把我從衛澤營造的夢境中猛然拽到了現實。
我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聲音也跟著冷下來:「是何子軒出軌,被我抓到,所以我才提了分手。」
我媽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後我爸接過電話,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那你也不該這麼草率地分手。男人犯了個小錯誤,就值得你這麼大動幹戈嗎?陳黎,你已經二十六歲了,年紀不小了,大家都知道你跟何子軒同居了那麼久,除了他,你還能嫁給誰?誰還會要你?」
我忽然說不出話來。
他們對我的教育,好像從來都是這樣,用不容置疑的家長強權,和離譜的歧視,牢牢把控住我的人生,甚至不允許我自己插手。
果然,不等我回答,我爸就自作主張地下了命令:
「你明天就去跟何子軒道歉,跟他說你還是想結婚的。否則你以後嫁不出去,我和你媽可丟不起這個人。」
我毫不猶豫地掛掉了電話。
我爸惱羞成怒地發來微信:「你要是不照我說的做,過年就別回家了!我就當沒你這個女兒!」
手指在鍵盤上驟然縮緊,我用舌尖頂了頂口腔上顎,近乎報復地打字:「你是因為自己以前也出過軌,所以才跟何子軒共情了嗎?」
「陳黎,你是個什麼東西?!我是你爸!」
我嗤笑一聲,關掉了微信對話框。
我十四歲那年,我爸出軌了。
我親眼看到他攬著一個長卷發的女人進了賓館,回家告訴了我媽。
她聽了,隻淡淡應了一聲,神情毫無變化,也沒有後續反應。
一直到一星期後,我忍不住問她:「你不和我爸離婚嗎?」
當時,她用一種看怪物的奇怪眼神看著我:「為了這麼點小事就離婚?那日子還過不過了?」
我無法理解。
我媽的收入並不比我爸低,甚至對家庭的貢獻遠大於他。
可他們生活在落後的小城市裡,連思想也一同閉塞,停滯在二十年前。
哪怕城市已經在飛速發展,但他們的想法一直沒變過,甚至試圖把我也同化成這樣。
高考完,我報了離家很遠的大學,好不容易讓自己從窒息的泥淖中掙脫出來。
工作後,我給自己制定了清晰的規劃和目標,努力讓自己不要變成他們的樣子。
但他們,還是無時無刻不想著把我拽回去。
11
過了幾天,上班時,我正在加班加點趕方案,忽然接到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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