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路演結束後,我留了一天的時間,去醫院看周詩曼。
她失去了孩子,躺在病床上,神色懨懨,臉上的肉都瘦沒了。
她住院的這些天裡,周家父母一次都沒來陪過床。
唯一來過的一撥客人,是她從沒想到的。
福利院的院長,和幾個同樣是孤兒的朋友。
「是時初幫我們報銷了路費,這些年,她一直在捐錢給我們,多虧她,小多和粒粒的病已經好了很多。」院長說。
周詩曼愣了愣。
其實福利院中的大多數孩子,很難找到收養者。
他們被拋棄,有的是因為身體殘疾,有的是因為智力障礙,有的是因為身患絕癥。
相比之下,我和周詩曼健康漂亮,已經算是幸運兒中的幸運兒了。
當初,院長對我們說,我們是一個大家庭,所有的孩子都是兄弟姐妹。
反倒是我,上一輩子還時常回去做義工。
這一世進了顧家之後,更是直接大筆捐款,給殘障的孩子們治病找出路。
看著這些孩子在自己面前結結巴巴地討論著「時初姐姐」,周詩曼突然落淚了。
她哭了很久,久到福利院的院長帶著孩子們跟她告別,我來到了她身邊,她也沒有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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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靜地等著她哭完。
半晌,周詩曼用手捂著臉,低低地說:「你是不是很恨我?」
還沒等我回答,周詩曼就搶先道:「我也恨你。」
「我隻是想過更好的生活,我有什麼錯?」
我想了想:「沒有錯。」
「隻是你用錯了方法。」
詩曼看向我:「你是說我沒有你善良,沒有你純真,沒有你有愛心?」
我搖頭:
「並不是。」
「詩曼,你最大的錯誤在於,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你的思路都是去吃別人的蛋糕。」
「但別人的蛋糕憑什麼要讓你吃?真的給你吃了,你又怎麼知道裡面有沒有毒?」
「正確的做法,是自己做蛋糕。」
周詩曼哭著喊起來:「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自己難道不想分到顧家的財產?」
我搖頭:「我不想。」
從顧氏拿出來的兩百萬,在我跟宋曉梨的公司盈利後,已經連本帶利地還回去了。
至於顧母給我的衣服首飾,貴重的我都在保險櫃裡封好,列了清單出來。
我希望未來能跟顧家徹底做切割。
原因很簡單。
顧氏靠房地產發家,近三十年來,搶地、蓋樓的過程中,出過事、死過人,暗地裡的勾當不知道有多少。
顧父有手段,這些事現在能壓住,但不可能永遠壓住。
拿著這些染血帶臟的錢,遲早是要出事的,到時候與顧氏集團相關的人,全都要坐牢。
周詩曼理解不了這些,隻是怔怔地望著我。
良久,她低聲道:「兩輩子,我都輸給了你。」
我輕輕搖頭,然後湊近她。
這是我來的目的,我有一些要對周詩曼說的話:
「詩曼,兩輩子,你全都追著我咬,好像我是你最大的敵人。」
「但是,我問你,這兩世,真正把你害慘的人,難道是我嗎?」
就像有一道雷劈中了周詩曼。
她渾身顫抖,大哭失聲。
我轉身離去,再沒有回頭。
20
時光飛逝。
我和宋曉梨創辦的公司上市那天,我看到了新聞。
顧氏集團大樓的門口,周詩曼持刀捅了顧知越。
宋曉梨在我身邊,她也看到了這條新聞。
新聞中,周詩曼已被警方抓獲,顧知越正被搶救,生死未卜。
我成心逗她:「你也不問問我,擔不擔心顧知越?」
她說:「你不擔心。」
「可他後來很愛我,不是嗎?」
宋曉梨面無表情:「顧時初,這輩子,我寧願你去接受高利貸的錢,也不希望你去接受爛人的愛。」
「還有,你等會兒媒體發布會的稿子再給我看一下,我覺得你有六處斷句有問題。」
「好的班長。」
全球最大的行業峰會即將召開,燈光下,主持人已經開始念出了激動人心的開場白。
而我和宋曉梨,作為最年輕也是最受矚目的成功女性創業者,即將登上這個舞臺。
無數鎂光燈即將為我們亮起。
無數鏡頭即將為我們聚焦。
宋曉梨穿著雪白的西裝,清冷幹練,挺拔出眾。
青春期那棵默默而生的雜草,終於成了暴雪間屹立的松柏。
而我一身黑色絲綢長裙,溫婉大方,暗藏珠光。
熬過漫漫黑夜,終能得見星光。
「宋曉梨,你緊張嗎?」
「算了,人工智能是不會緊張的,我就多餘問!」
沉默。
半晌,宋曉梨拉起我的手,把掌心的溫熱傳遞給我:
「顧時初,不要緊張。」
巨大的 LED 屏幕上打出了我們的名字。
我和宋曉梨攜手朝臺上走去,迎接我們的是山呼海嘯般的掌聲。
21.尾聲
後來,我和宋曉梨的公司越做越大。
顧知越沒有死,他受了重傷,但經過搶救,保住了一條命。
也很好,顧氏集團造過的孽,總該有人活著來償債。
周詩曼入了獄。
她在獄中給我寫信,說如果能有機會出來的話,她希望回福利院,做照顧孩子們的義工。
她說希望能用後半生來向我贖罪。
信的最後,她叫我姐姐。
我心情很復雜,將那些信收起。
有許多福利院的孩子聚到我身邊:「時初姐姐,你在看什麼呀?」
我搖搖頭:「沒什麼。」
今天我和宋曉梨一起來福利院,見了院長。
陽光盛大,天氣晴好。
我們終於走進了期待的未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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