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我的任何風吹草動,總能第一時間傳到他耳朵裡。
開始班裡有個男生,性子比較好,沒事總喜歡找我聊幾句。
後來見到我就低頭不說話,或者扭頭就走。
我聽到有傳言說池野找了他,頓時十分生氣,同池野理論,氣得眼睛紅紅。
他輕撩著眼皮,似笑非笑地看我:「許棠,跟哥哥談戀愛,不許三心二意。」
「你胡說什麼!人家跟我就是普通同學。」我漲紅了臉。
「得了吧,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是根木頭,他有沒有想法我清清楚楚。」
「你神經病,簡直不可理喻。」
我氣得轉身就走,他一把拉住我,笑得輕慢:「你不信,我們找他對峙啊。」
「池野,你是個瘋子嗎?有病吧!」
「是啊,愛你愛到發瘋,想你想得有病,你是我一個人的,哥哥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爛桃花,你也不許有。」
池野是個佔有欲很強的人,這一點在我們日漸相處中,逐漸明了。
我從不懷疑他對我的喜歡,因為那些經常使我感覺透不過氣。
他後來又開始哄我搬出去住,與他一起。
我不肯,一度還因此躲著他。
雖然我知道,那是遲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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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面前,我就像一隻純良的小白兔,早就掌控在他手中。
他一次又一次地引誘我,哄我。
在我們戀愛的第二年,他有次帶我去看劇場演出,說好會在宿管關門前回來,結果硬是拖到很晚。
我一出門,心就涼了半截。
他穿了件黑色風衣,身材高挺,凌厲眉眼染著笑,纖薄嘴角痞氣地勾著,身後是霓虹閃耀的街。
然後他沖我伸出手,笑容張揚,聲音很壞:「走吧,跟哥回家。」
學校外,他住著的公寓,是家裡一早買下的。
我在他承諾了保證規矩之後,忐忑地踏足了這裡。
並非第一次來,但之前都是白天,坐一會兒就離開了。
池野明顯心懷不軌,分明保證了規規矩矩,一進屋就原形畢露。
我推搡他,有些氣惱:「你說話不算話,我再也不信你了。」
他在我耳邊的笑,又輕又撩:「乖寶,我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壞男人。」
「但我保證,隻對你一個人壞,好不好。」
他靠近我的耳朵,在我渾身顫抖時,又低聲道:「我不騙你,畢業後我們就結婚,我池野要是反悔,不得好死。」
他說著令人心驚的話,做著令人心驚的事,我手足無措,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池野一會兒叫我「木頭」,一會兒又叫我「乖寶」,聲音循循善誘,自己卻也耳根紅透。
窗外應是下雨了,隱約聽得到淅瀝雨聲,感受得到絲絲涼意。
天大地大,仿佛隻剩我們兩個人。
他說:「乖啊木頭,別怕,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哥哥保證。」
我緊握的雙手,被他推舉到頭頂,耳邊皆是鬧騰,在腦海中一遍遍地炸開。
不知聽誰說起過,愛情的本質就是連綿不斷的疼痛,唯一的解藥就是他也足夠愛你。
那一刻,我很矯情地想到一句話——
外面風雨琳瑯,漫天遍野都是今天。
有人愛我,我便值得被愛。
11
池野說我是書呆子,還說我是傻子。
他每次送我東西,我們倆都要別別扭扭地鬧一場。
最後他來了脾氣,把商品袋扔地上,煩躁道:「許棠,你非要這麼軸嗎,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以前你不是我女朋友,鞋子穿到開膠也就算了,現在老子給你花錢天經地義,你什麼意思啊,跟我分這麼清?」
「接受我的東西就這麼難?你現在甚至還在兼職打工,為什麼非要這樣呢,你難堪我也難堪。」
我知道他的意思,作為他的女朋友,我兼職打工讓他遭受議論了。
一開始他帶我跟他那幫發小一起吃飯,別人的女朋友落落大方,衣著光鮮,打扮靚麗。
而我格格不入,妝也不化,穿得簡單,全身上下是便宜貨。
當時有人打趣,說原來阿野喜歡白幼瘦,許棠看起來像個高中生。
池野尚未開口,吳婷婷率先道:「什麼高中生,我嫂子是灰姑娘,搖身一變就能成公主的那種,亮瞎你們的狗眼。」
她眉飛色舞地說著,還不忘用胳膊撞一下池野:「是吧哥?」
池野輕撩眼皮,罵了他們:「老子喜歡什麼樣的,關你們屁事!」
我不喜歡跟他們一起吃飯。
被池野強行帶去幾次後,任他下次如何要求,我咬死了不肯去。
甚至還因此第一次提了分手:「你非要我去的話,我們分了吧。」
池野當時臉色就變了,瞇著眼睛道:「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分手!」
我生氣地朝他喊,眼淚奪眶而出:「我一早就說了,我們不合適,不一樣,你非要逼我,我做不成你想要的那種女朋友,我樂意做灰姑娘,行了吧。」
他愣了下,仿佛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什麼,聲音軟了下來,哄我道:「說什麼呢,老子就喜歡灰姑娘,你做你自己就行,木頭,我不逼你,你以後也別動不動說分手,成嗎?」
我知道,我有很多委屈,他亦有委屈。
別人說池野那麼傲那麼狂,女朋友許棠還不是穿了件起球的毛衣。
許棠甚至還在校外奶茶店找了兼職。
我不明白,哪件毛衣不起球,難道因為袖口起了一點球,就必須扔掉?
校外兼職的大學生多了,我們都在好好生活,努力上進。
我普普通通,格格不入的隻是池野的世界罷了。
他們後來經常去的酒吧、高檔俱樂部、射擊場,是我從來不曾踏足,也不敢踏足的地方。
為什麼非要這麼軸?
他送過我最新款的手機,執意要我收,說放假的時候好聯系。
我在回家時,那手機被陳茂娟看到了,她當下嘲諷道:「還以為你多清高,當初給錢不要,是嫌少了?現在還不是靠男人吃飯,被包養了吧,我說呢,放假也不去打工了。」
「你別胡說八道,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
我氣得渾身發抖,不僅因為她不幹不凈的話,還因為我回家後,發現她因為沒錢花,竟然在小區找了一老頭做皮肉交易。
這些都是姑姑告訴我的,姑姑有次過來照看爸爸,把人堵在了家裡。
那次回家,池野來找過我一次,在小區樓下,發信息問我住在幾樓。
我回頭看到陳茂娟正咒罵著的嘴,說著最骯臟的話。
又看到日漸萎縮,躺床上沒人形的爸爸,以及臟亂凌亂的家,幾乎是瞬間,心生恐懼,幾近作嘔。
我跑下了樓,身後傳來陳茂娟又一聲辱罵:「發什麼瘋,你投胎去啊!」
池野在樓下,他開車來的,買了禮品。
他站在陽光下,雙手插兜,沖我笑,說要上門看看我爸媽。
我渾身上下一陣惡寒,想盡辦法地趕他:「今天不方便,我們一點準備也沒有,而且我媽也不在家。」
好不容易哄走了他,上樓之後,我看到站在窗戶邊的陳茂娟,輕蔑地看著我:「你比我強,找了個年輕的,下次他再送你手機,把你這個留給我,我也該換了,那老頭太摳,不如你這個。」
……
是陳茂娟使我明白了,無論我走得多遠,永遠擺脫不了這地獄的深淵。
惡臭的陰暗角落,令我無比厭惡和惡心。
我差點就吐了。
然後當著她的面,我把池野送的手機給砸得稀巴爛。
她氣得面色發青,抬手給我一巴掌,又開始打我。
我們在臟亂的房間,互相謾罵,用最惡毒的語言。
陳茂娟一邊扇我,一邊罵:「看不起我是吧,告訴你許棠,你和我一樣,都是騷貨,賤貨,都是花男人的錢,你有什麼可驕傲的,我呸!你跟我一樣知道嗎!……」
不,我怎麼可能跟她一樣!
如果跟她一樣,我寧可立刻去死!
我一直都明白的,我們這樣的家庭,唯一能指望的,隻有自己。
隻有自己拼盡了全力,才能堂堂正正活得像人。
隻有靠自己的能力擺脫這地獄,才是真的可以擺脫。
除了我自己,沒人救得了我,池野也一樣。
內心的膿瘡,除卻自己,誰都無法剜掉。
我與池野談戀愛的事,大二那年,表哥便知道了。
他對我說:「許棠,如果你談的是一場不對等的戀愛,那就盡量要讓它對等,隻有對等了,你才是你自己。」
不對等的話,你便是受制於人,遲早失了自我。
失了自我的人,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我都明白的,也一直在努力前行。
可是陳茂娟如此令我絕望。
從前我盼過爸爸死,如今我盼著她趕緊去死。
可她命真硬,大二那年,竟有次找到了學校,管我要錢。
我冷冷地看著她,說沒有。
她不屑地笑:「找你那男朋友要啊,他應該挺有錢吧,你不要我去要,我女兒也不是白給他睡的。」
絕望,還是絕望……怕她在學校鬧,我將卡裡全部的錢,都給了她。
她面無表情道:「才這麼點?你的獎學金呢?貧困補助呢?難道你男朋友不給你錢花?」
「別怪我沒提醒你,多搞點錢,總比搞大肚子強。」
「滾!你立刻滾!」
後來,我吃了半個月的饅頭。
與池野的關系也在急劇惡化。
他不滿我總是出去兼職,沒空陪他。
甚至他生日那天,我姍姍來遲,趕去飯店時,都快散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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