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星伴月第3章

周敬川抬眼，眸底帶著嘲諷：「你不信我是嗎？」

我有些無力：「沒有，隻是她這麼和我說的，我轉告你一下而已。」

「我和韓靜的事呢？」他緊緊盯著我，沉聲問，「你一點也不在乎嗎？」

我偏開頭看著外面沉沉的夜色，低聲說：「這是你自己的事。」

「那你無緣無故在粉絲群裡發這麼多錢幹什麼？」

周敬川攥住我的手腕，迫使我面對著他：「我了解你，你做事不會這麼毫無根據。」

我轉眸望向他，輕聲說：「發紅包是因為我提名了白玉蘭，和你沒有關系的。」

他緊緊攥著我手腕的手指突然泄了力，連臉色都有些發白。

我輕輕掙開他的手，低聲說：「回去吧，別讓狗仔拍到了。」

說完，我不再看他，轉身上樓。

將自己的身影隱在角落裡，狠狠掐著自己的手心，看樓下仍站在原地的人。

直到一滴冰涼的水珠砸在手背上，我這才發覺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擦掉眼淚，我給何晶發了條信息：

【他會回去的，澄清緋聞，不要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對面回復得很快：

【行，我會和公司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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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覺得很累，於是就坐在了臺階上，倚著牆發呆。

我和周敬川分手，並不是因為感情不和。

原因很復雜，卻也很簡單。

家裡人知道我和周敬川在一起時，無論怎麼說都隻有一個決定——反對。

我絕食，趕走一個又一個相親對象。

鬧到最後，我爸氣得要和我斷絕關系。

當時我已經入圈，覺得自己有後路可退，狂妄地空著手就走。

我媽氣得扇了我一巴掌，哭著說：

「你到底在犟什麼？那個周敬川就是一個戲子，父母早亡，高中輟學，妹妹還有精神疾病，賺再多的錢有什麼用？你嫁過去就是受罪！」

「家裡就你一個女兒，什麼都給你最好的，你幹什麼家裡都支持，隻約束了你的婚姻，你享了林家的福，憑什麼不擔起這個責任？」

我從小到大沒挨過打，咬著牙也不肯落下風：

「你們兩個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媽媽的情人和爸爸的秘書，十歲的時候我就看見過。你們根本沒有資格以父母的身份管教我！」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我趁著這個空檔，跑出了家門。

經紀人幫我租了個單身公寓。

那段時間我心情不好，隻窩在家裡不出門。

而周敬川正處於事業上升期，需要全國亂飛，我們隻能電話聯系。

那次是我們在一起一周年紀念日，周敬川答應了要回來陪我。

我親手做了一大桌子菜等他。

傍晚時，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

周敬川家裡的護工給我打電話，說他妹妹自己跑出了門，怎麼也找不到。

周敬川還在飛機上，手機關機，沒辦法聯系他，我隻能匆匆拿了把雨傘出門。

護工已經報了警，我和她分頭去找。

雨下得太大了，手裡的傘根本沒用。

我索性扔了傘，淋著雨去找人。

周敬川的妹妹叫周末，今年七歲，患有先天性自閉症，伴有狂躁症和情緒不穩定。

我前幾次見她時，她對我的敵意很大，會尖叫和哭鬧，情緒激動時，甚至會哭到喘不上來氣。

13

找了近兩小時，我終於在小區的滑梯裡找到蜷縮成一團的周末。

不敢驚擾她，我半蹲在滑梯前，輕聲叫她：「小末。」

原本閉著眼的周末，在睜開眼看到我的一剎那，就厲聲尖叫了起來。

顧不上別的，我把她緊緊摟在懷裡：「我是小千姐姐呀，你哥哥的女朋友，我帶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她的情緒更加激動，在我懷裡劇烈掙扎起來。

我一隻手緊緊抱住她，騰出另一隻手去拿手機。

剛按下開機鍵，手機就被瘋狂揮舞著手臂的周末打掉，跌進了地上的水坑裡。

原本亮著的屏幕瞬間熄滅，看樣子是壞了。

我隻好撿起手機，抱起她往家裡走。

她掙扎得很厲害，我用盡全身力氣才按住她。

可能是掙扎累了，她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任憑我怎麼拽都不松口。

劇烈的疼痛讓我一下失了力氣，而懷裡的周末還在扭動。

她的頭頂磕在了我的下巴上，舌尖被牙齒咬破，疼得我瞬間飆出了生理性眼淚。

「小千！」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周敬川聲音抖得不像話：「對不起……對不起……」

其實當時那點疼算不上什麼，隻是一聽見周敬川的聲音，我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嗚咽著，對他說：「周敬川，我的手機壞了。」

他把我抱進懷裡，任憑一邊站著的周末哭泣尖叫，顫聲說：「沒關系，我們再買，再買一個更好的。」

直到回家，周末的情緒還安定不下來。

周敬川沒辦法，隻得讓我先離開。

他站在門口送我，臉色蒼白，輕聲囑咐我：「路上慢點，一定要注意安全，晚上我去看你。」

我點點頭，和他道別。

那天我沒有立即就走，隻是站在門外。

聽周末大哭，聽周敬川的聲音從無力到哽咽，而後崩潰，聲音嘶啞：

「你到底要怎麼樣？你到底要我怎麼樣？」

「你知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那麼對她？你知不知道她對我有多重要？」

「我已經很累很累了！你能不能懂點事？」

「周末！算我求你好不好？」

14

那天淋雨後，我生了一場大病。

周敬川又去了外地拍戲，我獨自一個人住在醫院，隻有小助理陪著。

出院時，周敬川讓他的經紀人何晶來接我。

何晶開車送我回家。

雨還在下，我倚著車窗看玻璃上蜿蜒的水跡，突然聽見何晶說：

「林家的千金大小姐，沒吃過這種苦吧？」

我把目光移向駕駛座：「你什麼意思？」

她輕輕笑了笑：「林小姐，昨天你被拍到了。」

「那狗仔應該有點人脈，要不然也不會認識你。我花一百二十萬買下了照片，保住了周敬川的前途。」

我聽出她話裡的弦外之音：「你想勸我和他分手？」

何晶一腳踩下剎車，偏頭看我：「頂層圈子裡的人，幹嘛要向下兼容呢？」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身份一旦曝出，會對周敬川的影響有多大？」

「他會成為你的掛件，提到他總會先說一句林家，更有甚者可能會說他吃軟飯。」

何晶嘆道：「你可以不要林家的富足生活，但周敬川不能沒有他的事業，他一無所有。」

我想了一整夜。

第二天晚上，我回了家，和爸媽籤了個合約。

我的婚姻完全由父母決定，但家裡必須幫周末找到最好的醫生。

我沒有當面和周敬川說分手，隻是給他發了句消息。

然後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系方式，換了號碼和新手機，一個人在家裡睡了兩天兩夜。

後來我隻聽說，周敬川在那段時間瘋了似的跑通告，甚至一度累進醫院。

15

怕周敬川在我小區被拍到，我一直沒睡，隨意地刷著手機。

最新更新突然蹦出一條博文：

【周敬川 V：她不姓韓。】

一秒鍾，底下就多了三萬評論：

【不是韓靜？】

【內娛第一對蒸煮親自下場打假的 cp，誰看了不說一聲敬靜牛逼？】

【不會是林千吧？】

【就不能是素人？非得往我千姐身上扯是吧？】

【等不及了，豆瓣、兔區太慢了，我要自己去扒！】

但這些我沒有再關心，隻安心準備白玉蘭領獎。

經紀人是林家的人，早就得到消息，最佳女配角的得獎者是我。

去領獎的路上，小助理突然驚叫起來：

「千姐，你上熱搜了。」

#林千 真正的頂級名媛#

我隨意看了一眼，無非就是把我家和我外祖家的身份背景給扒了出來。

「沒事，一會帖子會自己消失。」

【叔叔拿過戰功，爸爸是商業巨鱷，媽媽書香世家，外祖父和爺爺更是重量級，新聞百科上出現的人物……川絲還嫌棄人家是個小糊咖……】

【隔行如隔山，我祝他們成功吧。】

【周敬川被包養實錘嘍～】

【他倆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樓上你發什麼癲？】

【不是，你們還沒反應過來嗎？林千這家世被叫一聲京圈小公主都不過分，這還稱不上是眾星捧月？】

我沒想到，自己的座位會和周敬川挨這麼近。

他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下颌緊繃。

我坐下整理裙擺，突然聽見他低聲說：

「我從沒了解過你家裡的情況。」

我的動作一頓，沒有應聲。

「對不起。」

他扔下這麼一句話，就離了位置。

不怪周敬川。

我這種家庭的人，從小就被父母教育在外不能張揚。

可以花天酒地，可以揮金如土，但不能惹是生非，更不能以身份壓人。

從幼兒園開始，我身邊就一直有保鏢跟著。

後來進了娛樂圈，我的背景也一直被捂得很嚴實，像那種扒我身份的帖子，最多隻能在熱搜上待三分鍾。

我怔怔出神，耳邊突然響起雷動般的掌聲。

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

坐在我前排的韓靜特地扭頭提醒我：「小千，到你上去領獎了。」

我含笑點頭，提裙路過嘉賓席時，眾人都自發為我讓路，甚至有一線男星自發蹲下為我整理裙擺。

入圈這麼多年，隻有今天遇見的好人格外多。

16

冰涼的獎杯握在掌心裡，我的腦子才清醒幾分。

獲獎感言沒什麼特別，謝過一直支持我的粉絲，也謝過賞識我的幾位導演。

主持人一男一女，二人配合著活躍氣氛：

「大家都知道，咱們林千啊，被星探發掘是個意外。」

「就連籤公司也隻圖人家給個實習證明。」

臺下響起紛雜的笑聲。

男主持笑著道：「網上最近流傳一張圖，你在周敬川周老師的接機現場，還看了他很久，是不是以前也追過星？」

誰也不知道，分手之前我曾去找過周敬川。

偌大的機場，我站在擁擠的粉絲後面，竭力喊他的名字。

但沒辦法，圍著他的人太多了。

我的聲音被淹沒，隻能眼睜睜看著他被簇擁著離開，隻留給我一個陌生的背影。

我輕輕笑了笑：「是啊，我以前很喜歡很喜歡周老師呢。」

臺下的周敬川倏然抬起頭，面露不可置信。

我掐住掌心，眨了眨有些發熱的眼睛。

剛在一起時，我朋友很多，大家經常一起去賽車、騎馬、打高爾夫。

這些周敬川都不會，他隻默默跟在我後面，為我擦汗遞水。

那次去了機場，我才明白他曾經也忍下過很多委屈。

我和他，是彼此的月亮, 也是彼此的金星。

而月亮和金星注定要順著自己的軌道前行。

我對他的心意，隻能借這一句模稜兩可的話去昭告天下。

我以前, 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周敬川。

17

頒獎典禮結束，經紀人帶著我從後門離開。

我在轉角撞見周敬川。

他沉默著佇立在陰影下，隻靜靜地看著我：

「為什麼要退圈？」

是, 我剛剛在眾人面前宣布了退圈。

周圍人都有眼色地先行離開，我輕聲說：「二十五歲了，我爸說可以結婚了。」

他垂眸看著地面，整個人失魂落魄到像一幅沒有顏色的畫, 陰暗寂寥。

「好。」

他輕輕點了點頭, 抬腳離開。

「周敬川。」我叫住他。

他的身子一僵, 沒有回頭。

我頓了頓，問道：「小末還好嗎？」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道，「比以前好很多。」

我看著他的背影, 低聲說：「那就好。」

回程的路上，我看著網上的帖子。

不知道從哪傳出的照片。

我怔怔地站在一群人身後, 遠遠地望著周敬川的背影出神，神色落寞。

帖子有今晚的頒獎典禮加熱, 再加上我宣布了退圈, 一時間被衝上熱門。

網友都在下面哭號, 說自己的 cp 還沒開始嗑就已經 be 了。

但 be 才是人間常態啊，哪有那麼多破鏡重圓的好故事呢？

我和周敬川, 能相遇就已經用光了所有緣分。

18

後來，我媽帶著我見了一個又一個相親對象。

個個都風度翩翩、學識淵源, 和我是真正的門當戶對。

挑來挑去，哪個都入不了我的眼。

最後，我爸親自給我選了一個。

【林千給你們取名籤子你們都不拋棄她，你們真的，我哭死。】

「【我」我爸給我發來了他的照片。

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溫和沉穩，和周敬川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我妥協，對我爸說：「就他吧。」

不挑了，也不敢挑了。

怕自己鬼迷心竅, 選一個長相相似的人，最後對誰都有虧欠。

那天周敬川上了熱搜。

營銷號都在傳播扒出了他的小號。

我點進熱搜詞條。

名字是一串亂碼, 隻顯示近三天的微博。

最新一條是昨天發的。

一個熟悉的背影跪在皑皑白雪間, 向遠處巍峨的布達拉宮虔誠叩首。

「我和她本不該有任何交集，萬水千山, 她陪我走過一程，已經是萬幸。」

「如若神佛看到我的誠心，請保佑她一生自由，一生不被禁錮。世間萬家燈火, 也請送予她一盞。」

淚水一顆顆砸在手機上, 我再也看不清手機上的字。

周敬川，晚了。

甘願自困的人，必定要受一輩子的禁錮。

隻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遇到我這樣的人，自己是尊泥菩薩, 卻還妄想去渡別人。

我擦幹眼淚，低頭發了個消息：

【爸，我什麼時候和顧先生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