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頓怒:「你將我看成什麼人了?我心裡除了你,怎麼會有別人?」
夏雲嬌聲反駁:「你現在這麼說,是因為你已經知道了師姐的真面目。若她方才沒有使出邪術,你興許就不是這個態度了。」
楚逸噗通一聲跪下:「我向天發誓,此生隻喜歡雲兒一人,除了雲兒,其他女子在我眼裡就是一坨屎。」
豈有此理!
我鼻子冒煙,剛舉起拳頭就被厭祖抓住。
他懼怕地看著我,用氣音對我道:「這把算我的。」
然後他開始哐哐地砸自己胸口,先砸了八下,大概覺得實在不足以彌補我,又哐哐砸了八十下。
裡頭的人卻並不打算罷休。
夏雲:「相公,此地已經暴露,不如我帶你回師門吧?師父一向疼惜我,如今我身懷六甲,他定不會袖手旁觀。」
楚逸:「可是你師姐追過來怎麼辦?」
夏雲:「所以我們要快,搶先一步到師門,將她修煉邪功的事告訴師父,師父最恨邪門歪道,一定會將她處死。」
這就是我省吃儉用也要救濟的小師妹,真的是恩怨分明呢。
我看向厭祖,這回他倒是打算怎麼彌補我?
厭祖也看不下去了,臉上比我還憤怒。
他果斷道:「別傷了孩子,其他的你隨意。」
我一把掀了窗戶,對著裡頭那對狗男女就是一頓暴雨梨花針,每根針都手指那麼長,直扎得那兩個豬頭都沒有一塊好地才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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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窗外,淡笑著對腦袋已經變成刺蝟的夏雲道:「怕小師妹你在師父那告不贏,這些針就當我免費送你的好了。你帶著針去,師父才會相信是我迫害你。」
15.
隨後,我轉身離開了小木屋。
厭祖明明很緊張夏雲的胎兒,卻不知怎地,跟了過來。
他站在我面前,躊躇了兩下,突然開口:「你這師妹怎麼這個德性?」
我無奈一笑,可不嘛。她是我師父的關門弟子,師門裡最小的女孩子,所有師兄弟都寵著她慣著她。哪怕她長大後為了楚逸叛出師門,私奔潛逃,師父得知後第一個卻打了我。
他說:「若不是你平時疏於教導她,她也不會養成這個無法無天的性子。」
可笑啊,我隻是個師姐,難道真正錯的不是師父嗎?
厭祖聽完沉默了許久:「對不起,我不知原來你……算了,你走吧。」
我卻搖搖頭。
不,我要留下來。我改變主意了。
我原以為我隻要獨善其身就可以,夏雲和楚逸以後過得怎樣,與我無關。但事實上,真的無關嗎?
這是一本大女主文,夏雲往後會幫楚逸掃平所有障礙,助他登上帝位,和他俯瞰天下,成為一代賢後。
到時候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我就算縮到任何一個角落,難道就可以避開這對狗男女嗎?
何況,憑什麼任由他們走上人生巔峰,坐上天下人夢寐以求的位置?
憑夏雲的戀愛腦?還是憑楚逸躲水缸的本事?
他們不配。
若讓我選擇,我寧願是寧王坐那個位置,起碼傳聞中,他滿腹計謀,才華橫溢,是不世之才。
何況,這回寧王不必等七年再找到楚逸父子了,夏雲也不會有機會在七年後借著宰相千金的身體還魂,在朝中替楚逸奔走謀劃。
隻要我和厭祖合作,將夏雲的孩子交給寧王,所有的事情都將改寫。
我倒要看看,有我在,夏雲能掀得起什麼波浪。
16.
第二天早晨,我醒來後去了趟小木屋,夏雲和楚逸已經走了。
除了幹糧和衣服不見,一起消失的還有昨晚那幾百根針。
看來,夏雲果然是要回師門去找師父處置我,畢竟那些針是我的獨門暗器,每一根都有標記,抵賴不得。
厭祖憂心忡忡:「你明知你師父偏心她,你怎麼還留下證據?這樣不是陷自己於絕境嗎?」
我雲淡風輕一笑:「故意的。有時候隻有在絕境裡,人才能更看得清楚。」
厭祖:「馬車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這就回你師門。」
他站在馬車上,將手遞給我。
我將手放進他掌心的瞬間,他道:「有我在,你永遠不會陷入絕境。」
我:「為什麼?」
他:「我們不是結盟了嗎?我說過,隻要你幫我,我也會幫你。」
我笑了笑,他是個亡命的殺手,我是個注定遭身邊人背棄的可憐蟲。
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我們一路朝著千機門進發,第三天傍晚,終於抵達。
我讓厭祖在山下等我,他卻堅持要與我一同上山。
今天的師門卻有些不同尋常的安靜,放眼望去,竟不見一個人。
我對厭祖道:「看來她已經到了,這會兒估計正跟師父和師兄弟們告我狀呢,我們直接進去吧。」
厭祖卻猛然攔住我:「我覺得有些不對勁。」
殺手的直覺往往很敏銳,我立刻站住了腳,四處張望。
就在此時,東南西北四個方向的暗處突然飛來四根繩索,將我的手腳分別捆住。
遠處巍峨聳立的宗門大殿上空出現一片芝麻點,伴隨著呼嘯的風聲,越來越清晰。
我終於看清,那是密密麻麻的羽箭,黑色中泛著點點金黃,繪了符文的緣故。
所有師兄弟都趴在大殿屋頂對我放箭,千萬支箭像一塊密不透風的釘板朝我壓過來。
果然,夏雲說什麼他們都會信。
他們不需要聽我的解釋,隻想置我於死地。
我用幾百支針招呼了夏雲,現在夏雲反過來對我十倍奉還。
她很聰明,提前用繩索捆住我的手腳,以防我使出鬥轉星移。
我轉身衝厭祖喊:「快跑。」
他將手裡的劍一扔,卻是一個轉身護到了我身前,將後背留給了那片羽箭。
17.
我看著厭祖,他從容一笑,用眼神對我告別。
他太天真了。
這才哪到哪?
我嘴唇輕啟,慢慢念出那四個字:
「鬥——轉——星——移。」
所有羽箭瞬間飛了回去,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方才經過被誤射中的兩隻鳥都倒了回去,落在樹杈子上。
幾秒後,遠處傳來爭吵推諉的聲音。
「小師妹,你不是說綁住她手腳就可以阻止她施法嗎?」
「我,我也不知道啊,上次她施法的時候明明做了手勢的啊。」
「你沒有搞清楚?這下完蛋了。」
厭祖死裡逃生,目瞪口呆地望著我:「所以你每次施法前兩隻手在那團來團去是……」
我點點頭:「是的,隻是儀式感而已。」
也不完全是。
有點手勢可以讓我施展起來情緒更投入,專注度更高。
但沒有手勢,影響也不大。
我雙手再次張開,來了個大開大合式的鬥轉星移,把整個宗門大殿倒退回一百年前,變成了一片廢墟。
所有師兄弟們,連帶著夏雲、楚逸,還有我那個偏心偏到太平洋的師父,全都從天上摔下來,掉落在我面前。
師父從廢墟裡滿臉土灰地爬出來,對我求饒:「盈兒,念在師徒一場……」
我一個鬥轉星移,讓他的功力跟宗門大殿一起倒退一百年。
18.
什麼師父?現在不過是廢人一個了。
師兄弟們撲在那個廢人身上,憤恨地瞪著我:「容盈,你欺師滅祖,我們不會放過你的。」
我淡淡一笑,看向一旁臉色發白,挺著大肚子縮在楚逸懷裡的夏雲。
我問:「小師妹,你也是這麼想嗎?」
夏雲渾身一顫,驚懼到極點的模樣。她轉頭跟師兄弟們劃清界限:「這是你們自己的想法,別拉著我下水。我何時說過要和大師姐作對?」
師兄弟們僵在原地:「小師妹,你……」
夏雲緊緊抓著楚逸的衣領,仿佛害怕他消失似的:「是你們理解錯了,我隻是求師父對大師姐略施懲戒而已,我從未想過要害大師姐。」
她很聰明,知道這整個師門比起楚逸的太子身份來說,不值一提。
見識過絕對力量以後,她已經不會傻得再挑釁我,當務之急是保住楚逸的命。
她雖然戀愛腦,在其他方面倒是理智清醒得很。
隻可惜了,這百年老門派,就這麼給她的大女主之路陪葬了。
我並不打算要夏雲的命,畢竟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有用。
但我也不打算讓她好過。
「從現在開始,千機門就歸我了。你們願意留下來的便留,不願意留的——」我指著躺在地上那個廢人,「自廢武功,跟他一樣橫著出去便可。」
我看向夏雲:「不包括你,小師妹。
「你若想走,得留下性命。」
19.
這群廢物一個有骨氣的都沒有,竟然全數留下了。
連我師父那個廢人都不肯走,嚷嚷著從前對不住我,要加倍補償我。
我冷笑,就憑他現在走路都哆嗦的樣子?吔屎啦。
我指著茅房的方向,對厭祖道:「讓他去那看守,桶滿了就拿去澆菜,但凡有一棵菜瘦了,連湯帶桶給我吃下去。」
「那其他弟子呢?」
「全都去搬磚,一個月內把宗門大殿重新蓋好,要是蓋不好,就拿他們的人頭來湊,少一塊磚,砍一個頭。」
「夏雲懷了孕,是不是……」
「懷孕就可以白吃大米飯嗎?她又不是替我懷孩子,憑什麼我要養著她?讓她去洗衣服,要是敢少洗一件,你看我饒不饒得過她?」
厭祖一一記下我的命令,末了合上小本本,有些畏懼地看著我:「你好像變了一個人。」
我不否認,任誰經歷過那樣的生死大劫,被最親的人集體背叛,都不可能再保持初心。
我掏出長針,陰狠道:「從前的容盈已經死了,我現在是六親不認的千機門掌門。」
厭祖:「那我呢?」
我頓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又很快把腦袋扭回去。
聲音低了一個度。
「你不一樣。
「你是我的心腹。
「你可以不用幹活。」
我沒再轉頭,卻好像聽見他輕輕笑了一下。
20.
我一接管千機門,整個山頭頓時煥然一新——從前這裡鳥語花香,現在連隻蒼蠅都不敢經過,生怕遭了池魚之殃。
在我的威嚴震懾下,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
因為他們但凡有什麼意見,我都會鬥轉星移,讓他們回到沒有意見的時候。
我搬了一張椅子去院子裡,親自監督夏雲洗衣服。
她大腹便便,蹲不下去也坐不了小板凳,隻能跪在地上幹活。太陽毒辣辣的,不到一個時辰,她便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這可急壞了師門這群廢物,他們大義凜然地衝上來斥責我:
「雲兒好歹也是你師妹,她懷著孕,你怎麼能讓她幹這種粗活?」
「做人要講道理,是你修煉邪功在先,小師妹又沒有做錯什麼事。」
哦,是我錯了唄。
我錯就錯在沒有把你們這群廢物也送回娘胎。
遺憾極了。
我冷冷道:「千機門不養闲人,何況她還一拖二,我已經很仁慈了。這些衣服總要有人洗的,不然你們替她洗?」
夏雲抬眸,目光楚楚可憐地看著他們,嘴裡卻是委曲求全:「師姐,你不要為難師父和師兄們,我洗,我洗就是了。」
師兄弟們聞言反而捋起袖子:「不就是洗個衣服,有什麼難的?小師妹放著,我們來。」
我笑了笑:「行啊,洗衣服是比搬磚輕松一些的,那蓋大殿的事就全部交給楚逸好了。」
夏雲聞言,醍醐灌頂一般推開所有師兄弟,拿起衣服猛洗。
「我不用你們幫忙了,我自己可以的。_x001D_」
21.
有時候我真的很嫉妒,哪怕夏雲滿心滿眼隻有楚逸一個人,擺明了不在乎師門其他人的死活,可師父和師兄弟們卻依舊袒護著她。
她頭上的大女主光環一直籠罩著她,從未離去。
我甚至不知道眼前的風光是真實還是虛幻,會不會我的重生歸來隻是為了成全夏雲的又一次大女主之路。
我似乎活在一個隻有我清醒的世界裡。
這讓我十分痛苦。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坐在後山懸崖處,猛灌了自己一壺酒,嗆得眼淚直流。
風吹得我渾身發抖,搖搖晃晃,幾乎坐不住的時候,我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接近。
不用辨認我也知道是厭祖。
除了他,整個千機門還有誰會關心我的死活?
厭祖將一張披風罩在我身上,替我攏了攏:「酒喝多了傷身,你不知道嗎?」
我看著他臉上的黑巾,覺得他近來是越來越不尊重自己的殺手身份了,已經完全變成了我的小跟班。
他還靠得這麼近,該不是看我當上掌門,存了什麼非分之想吧?
我提醒他:「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厭祖不以為然:「你還記得自己有個未婚夫?十天之期已過,你又錯過婚事了。」
我毫無反應。
因為我是故意的。
我跟那個名義上的未婚夫又不認識,不過是媒妁之言,就這麼嫁過去,誰知以後會不會變成一對怨偶?
還不如留在千機門,當個逍遙自在的掌門。
厭祖低頭,眼底似乎有些失落:「你當真一點兒也不想見他?」
我看著他,仿佛意識到什麼似的。
難不成……
不會吧……
我還想說些什麼,他卻已經難過至極的模樣,站起來道:「我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說完,他轉身就想走,卻一個不小心踩空,往懸崖下一掉。
千鈞一發之際,我對他使出了鬥轉星移。
因為太過著急,我的勁兒不小心使大了,竟倒帶了一個時辰。
我就這麼看著厭祖十倍速地倒退回遠處那棵樹下,臉上的黑巾脫落。他拾起地上的長弓,拉開弓弦,對準了我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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