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這話我以前經常提醒他,但他不耐煩聽。
我告訴他隻有親近的人,才會在一片誇獎中,對他說難聽的話。
他還覺得我是在 CPU 他。
傾訴完這段日子見到的人情冷暖後,他又提起了陳怡然。
他說,那段時間我天天出差,開口閉口全是工作。
每天視頻通話寥寥幾句就掛斷,好不容易主動找他,還是埋怨他視頻內容質量不高。
「你那天特別認真地告訴我,如果沒有創作思路就趁著年輕去學點什麼,不知道怎麼了,我就覺得你是嘲諷我。」他說。
我愣了愣:「很明顯,這是建議,你想多了。」
他苦笑了下,說道:「正好那時候,陳怡然約我,我就去了,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我覺得很放松,因為我知道,她很崇拜我,是真心覺得我優秀。」
「嗯……再後來你就沒管住自己唄。」我接話道。
他悲傷地望著我:「紀年,我是一時衝動,害了她,也對不起你,可你知道嗎?明明是我主動的,可陳怡然卻說,會永遠保守秘密。」
哦,陳怡然還說了這樣的話,以江褶的心性,恐怕當時就已經愧疚得恨不能娶了她吧。
這種以退為進的手段,挺厲害的。我不太信她約江褶的目的很單純,更不信她沒辦法拒絕一個有女朋友的人。
Ŧū́⁺「我是不是太沒擔當了?自己承受不住那麼多壓力,就轉移到你身上,對誰也不敢負責。」
「是的。」
Advertisement
「我以前是這樣嗎?」
「以前你還沒擁有這麼多東西,擔也擔不起什麼,終究還是一切來得太容易,讓你忘記了珍惜。人性陋習,你路還長,以後記得改啊。」
「紀年,你不恨我嗎?」
「恨啊。」
「那你還願意和我說這些話?」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我笑笑,沒再說下去,站起身,朝他擺手:「我上樓了,小朋友,聽見你過得不好,我挺開心的。」
「以後我還能找你嗎?」江褶喊道,「姐姐。」
姐姐?
好久沒聽到這稱呼了。
以前每次聽到,都會忍不住抱抱他,佔佔他便宜。
「你和姐姐隻有曾經,沒有以後了。」我回頭,衝他一笑。
14
明明我很認真調養身體,但還是急速衰弱。
連止痛藥都不起效用了,痛的間隔越來越短,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
我隻能抓緊找律師立遺囑,公司收益不錯ṭŭ̀¹,我把她留給了小助理管理,股份一部分轉給她,一部分轉給我媽。
她知道我生病後,大驚失色,小臉煞白,連問了一堆問題。
我沒力氣回,搖搖頭沒說話。
她又問:「江褶知道嗎?」
「他不配。」我說,「等我死後,你在賬號上發個讣告就好了,別弄太傷感。」
處理完這些事後,我回家了一趟,待了兩個小時,就讓小助理給我打電話,以工作的名頭把我喊走了。
離開前,我媽拎著一袋自己包的包子,送我上車:「你抽空去檢查一下身體,臉色太不對勁了,再忙身體也是第一位。」
我借著抱她,擦去眼中的淚水,撒嬌道:「知道了,你一個人在家也別闲著,爸爸走了那麼多年,你該找個帥氣的老伴了。」
在她的笑罵中,車子駛離。
我知道她還在原地注視我,可我不敢回頭看她一眼。
自那天後,我身子機制算是徹底亂了,吐出來的東西比吃下去的還要多。
想出去再多看看,也沒有力氣。
幸好還有小助理,不嫌麻煩地天天來看我,給我做飯,陪我解悶。
她給我安排了一家療養院,幸好住進去了。
不然我真不知道一個人該怎麼處理床上的失禁。
我羞愧得不敢抬頭看護理工,那個阿姨司空見慣,還反過來安慰我:「沒事的小姑娘,你就是生病了,你不髒的。」
這句話,讓我躲在被子裡哭了一整晚。
半個月後的一天,江褶突然風塵僕僕地出現在我面前。
我正在和幾個同樣身患重病的年輕人圍在一起打麻將,一個槓上開花通殺三家。
我笑得前俯後仰,他看我的眼神,卻悲痛欲絕。
「出去哭,這裡的人,都不喜歡看到你這樣的表情。」
我繼續碼牌,手指在綠色麻將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蒼白枯瘦。
他抓住我的手,扳過我的身子,顫抖著問道:「什麼時候檢查出來的?」
另外三個牌友互看一眼,起身出去了。
我嗔怪道:「輸了錢就跑,怎麼這樣啊。」
江褶又加重語氣重新問了一遍:「紀年,到底什麼時候檢查出來的?」
我嘆了口氣,無奈地對上他的眼睛:「你和我動手的前一天,嗯……也就是你逼我祭拜陳怡然,我不肯,你大發脾氣的那天。」
他眼裡的淚水洶湧而出,眼尾和鼻頭泛起嬌媚的紅色,破碎得惹人愛憐,好看的喉結上下滾動,唇齒間溢出斷斷續續的嗚咽。
我情不自禁拍了拍他的臉:「現在開心一點了嗎?」
Ŧű̂ₙ他松開我,痛苦無助地用拳頭捶自己的頭,好一會兒,他又跪在地上,撲進我懷裡,仰著頭,期盼道:「姐姐,還有救對嗎?我這就去賺錢,我再也不挑三揀四了,我要帶你去最好的醫院。」
我垂眼望去,他頭發細軟蓬松,發旋旁邊幾縷頭發倔強地翹著,不肯服軟。
好想像以前一樣,揉一揉他的腦袋。
可是,不行啊。
他不配我原諒他。
我繃直身體,努力戰勝感性攜帶而來的強烈思念:「這事誰告訴你的呀?」
「我在你家樓下蹲了一個多星期,最後實在忍不住去了公司,為什麼他們都知道,而你卻要瞞著我呢?你不是恨我嗎?你怎麼不借著這個機會折磨我呢?」他像個被搶了玩具的小孩子一般,試圖用痛苦來換取大人的心疼。
「用我的死來折磨你?」我發狠推開他,「你配嗎?我和陳怡然不一樣,我看不上你那廉價的愧疚。」
15
江褶還是強行留在了療養院,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他,有模有樣地學著別人的父母,處理母雞煮湯。
我透過病床邊的窗戶,不止一次看到他被燙得跺腳摸耳朵。
熟悉的痛意再一次席卷而來,一寸一寸由內而外地折磨著我的神經,讓我連具體是哪兒痛都無法清晰分辨。
隻能蜷縮成一團,咬緊牙關。
這些日子,痛得太頻繁了。
每次我都是靠著想媽媽熬過來的,我對自己說:「我還有媽媽,我沒有資格主動放棄生命。」
可是這一次,格外不一樣。
我嘔得吐出一攤帶血的髒汙時,下身突然像是皮球泄了最後一點氣,急速幹癟下去。
還不及從巨大的驚恐中回過神,門外的江褶正好端著雞湯走進來。
陽光之下,熱氣飄揚,他整個人熠熠生輝,臉上又有了當年的赤誠和愛意。
下一秒,他看清我的情形,手上一松,一整碗黃亮亮的雞湯落在地上,碗四分五裂。
他疾步朝我衝來,我卻下意識拉起被子,胡亂地搖頭,嘴巴不停抽動,讓他滾遠點來,別過來。
可是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他還是靠近了,刺鼻的異味在空氣中蔓延,細小的浮塵如千斤重般砸在我的心頭。
我屏住呼吸,如同失去色彩的木偶一般,眼睜睜看著他,一點一點掀開我的被子,將那一大片帶血的排泄物暴露。
「啊——」
我聽見自己怪叫出聲,難聽又尖銳,調子拖得很長、
江褶被驚恐吞沒,手足無措地想抱住我,又不知如何下手。
明明是關切的眼神,可我卻覺得在被他凌遲。
護工聞聲趕來,將我重新蓋住,對江褶道:「你先出去。」
江褶想說什麼,護工阿姨補充道:「她不會想你看到這一幕的,聽話。」
等他走遠後,我身子才終於像一團爛泥一樣癱軟下來,我極力扯出一個感激的笑,可是聲音卻羞恥得近乎呢喃:
「阿姨,辛苦你了。」
16
晚上吃完飯,我主動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她應該是在外面跳廣場舞,周圍很熱鬧,偶爾還有老頭老太太催促她的聲音傳來。
「媽媽,你怎麼比我還忙?」
她爽朗地笑道:「因為媽媽知道,媽媽快樂了,媽媽寶貝女兒就會快樂的。」
鼻尖一酸,我擦掉眼淚,用誇張的表揚口吻掩蓋聲音裡的異樣:「哇,老太太好有境界,我現在特別快樂。」
媽媽突然認真起來:「你打電話過來,沒出什麼事吧?」
我連忙否認:「沒事兒。你的女兒有多能幹你還不知道?什麼事情都難不倒我的,放心跳舞去吧。」
「也是,你從小就能幹,那我去了,下次打電話提前微信說一下,我好安排檔期。」
媽媽開著玩笑,我哭成淚人。
掛斷電話後,我看向旁邊比我哭得還兇狠的江褶,突然感到有些好笑。
我想陪著長大的男孩,看樣子還需要成長很多年才行。
「別哭了,帶我去看海吧,如果能等到日出,就沒什麼遺憾了。」
江褶有所顧慮,我又說:「還有什麼事情比滿足我心願更重要呢?」
海面鋪陳著銀河,一個月亮住在水裡,一個月亮掛在天上,嶙峋的礁石是沉默的守望者。
天地之間,風來去自由。
我坐在輪椅上,被江褶推著沿海灘慢慢前行。
很長時間,我們都沒有說話。
離公路很長一段距離後,我示意他停下。
「就這裡吧,陪我聊會兒。」
他坐在我腳邊的沙灘上,頭靠著我的膝蓋,頭發被風吹得向後倒,露出白皙飽滿的額頭。
「好。」
其實關於ŧú⁺他的事兒,我一個字都不想提。
猶豫許久,我說:「再叫聲姐姐聽聽吧。」
「姐姐。」
淚意直逼眼眶,我重重揉了下他的腦袋,就當報復。
但更狠的報復,還在後面。
我站起身,緩步走向海邊。
江褶緊張地亦步亦趨跟著。
我從口袋中掏出車鑰匙,回頭衝江褶笑了笑,然後用力扔出去。
這是下車時,我偷偷從他口袋裡偷過來的。
撲通一聲後,海面又恢復平靜。
「那姐姐再給你長個教訓,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
我說。
江褶慌張地抓住我的胳膊:「你要幹什麼?」
「紀年,說話啊,你到底幹什麼?」
我直勾勾望著他笑,欣賞他的急切驚恐。
好一會兒才說:「把你車鑰匙扔了就是一個教訓啊,傻子。」
他松了一口氣:「你把我扔進海裡都行,別嚇我,求你了。」
我敷衍地點點頭,重新將視線放在遠處的海平線上。
「江褶,我們一起找貝殼吧,如果你找到了讓我滿意的貝殼,我就原諒你。」
他眼睛一亮,驚喜道:「不騙我?」
「不騙你,我們一起找。」
月色下,我和江褶蹲在沙灘上認真地找尋,海浪漲起退下,和風聲合奏。
他漸漸放下防備心,視線能從我身上挪開好幾秒。
在某一個他沒看我的間隙,我拿出藏在內衣夾層裡的修眉刀片,割開自己的手腕。
沒我想象中那麼疼,比病痛發作時,要舒服多了。
我甚至感受到一種即將解脫的快樂。
「江褶,你快看我。」我興奮地喊道。
他瞳孔一縮,連滾帶爬地來到我身邊:「你又騙我,你特麼又騙我。」
他抱起我,往路邊跑去。
可是車鑰匙被我扔了,手機在下車前,按照我的要求留在了車內。
這裡偏遠,也不會再有第二輛車出現。
沒人,沒車,沒手機,傷口極深。
他救不了我。
更何況我提前做過功課,記住了割腕該注意的所有細節。
他此時能做的施救措施根本無濟於事。
隻能在無望中參與我的死亡。
「別怪我太殘忍,姐姐怕你忘了我,記住啊,以後再對不起別的女孩,我會做鬼來找你的。」
「這個懲罰好解氣啊,我不恨你了。江褶。」
「再告訴你一件事,我愛過你。」
「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他拼盡全力往前跑,甚至不敢低頭看我一眼。
那輪月亮,也躲進了灰色流雲。
我疲憊地閉上眼睛,在回憶中細細想它的光,何時曾落在我身上。
- 完 -
熱門推薦
我大學室友,家裏特別有錢,他爸是做 房地產的,他是個富二代。
一次意外,我與前男友恢復了聯繫。 我們分開了三年,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圈和截然不同的人生軌跡。 我謹記當年的慘劇,時刻保持著“愛人重逢也能做朋友”“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在意”的口是心非體面成年人人設。 直到一次醉酒後,成熟穩重的萩原研二忽然抱緊我,在我耳邊發出暴言: “小千裏,和他分開跟我在一起吧。” “……研二也可以做你的情人哦?” 我:“……咦?”
我是娛樂圈高冷影帝。賀錦晟追了我三年才將我追到手。 人人都說賀家太子爺栽在了一個男人手裡。 直到周年紀念日那天我聽見有人問他跟我談戀愛是什麼感覺。 賀錦晟手裡掐著煙,漫不經心吐著煙圈:「跟男人接吻,挺惡心的。」
遊戲輸了,被主持人要求給前男友發新年快樂。結果不小心 打錯了字。把「新年快樂」打成「新婚快樂」。下一秒,手 機響了起來。
"我受人所託,進山參加一場壽宴。 可進村後,宴席上全是生肉,而我是來的唯一一個女人。 他們將我視為主菜。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我有演技殺人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