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論我怎麼解釋。
都沒人肯信我。
13
無人知曉,魂穿之前,我有個姐姐,她雖然不聰明,卻對我極好。
我們的父母早亡,在孤兒院相依為命地長大。
為了供我讀大學。
十八歲那年,她一個人背著行囊去了南方打工,隻為給我湊夠生活費和學費。
當我享受大學生活的時候,她在工地裡吃著饅頭鹹菜,幹著最髒最苦的活。
隻為了省下更多的錢給我讀書。
我感念她的付出,一直努力提升自己,趁著寒暑假也會出去打工。
日子雖然辛苦,總算是有了盼頭。
就在我以為快要和姐姐團聚的時候,我接到了一通電話,天瞬間就塌了。
姐姐從工地的高處不慎跌下,當場死亡。
而我在去接姐姐骨灰回家的路上,因為受不了打擊而神思恍惚。
一不小心之下誤入車流,被碾入車底,一命嗚呼。
本以為此生虧欠姐姐的,再也無法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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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大婚遊街的時候,一陣風吹開了御輦的紗簾。
那紗簾翻飛時,我看到了皇後娘娘的臉。
那是我日思夜想了無數遍的臉。
是最愛我的姐姐。
可她卻不記得我了。
沒關系,我發誓,這一世,換我來守護她。
……
我在天牢待了三天,最先來探視我的,卻是容貴妃。
她一身素服,神色疲倦,看著我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我知道,你不可能害皇後。」
我本以為她是來看我笑話的。
誰料,張口就如此斬釘截鐵地說信任我。
「為什麼這麼說?」
我不理解,她不是一直記恨我的嗎。
容貴妃一改往日霸道本性,難得與我敞開心扉。
「皇後雖然搶了我的位置,但本宮不得不承認,她是個識大體又溫和的人。」
「自打你入宮,她對你處處維護,甚至為了你跟皇上翻臉,對後宮也處處包容。」
「她這樣的人,就連本宮都不忍心下手,何況她自己又頗通藥理,飯菜裡有沒有毒,怎麼會發現不了。」
我頹然一笑。
「可若是她最信任的人下的毒呢?!」
容貴妃渾身一凜,盯著我看了許久,嘆息般從手裡抽出一樣東西,扔到了我的面前。
「這是我從那對臥龍鳳雛那裡得到的,你看看吧。」
我低頭看去。
是一本裝訂整齊的書冊。
表皮寫著——《穿越女的自我修養》。
這本書,是我讓吳秀女所寫,她上輩子就是幹行政的,編寫這些文字性的東西,特別擅長。
不過,我們也不過是把書運往宮外,找人印刷了拿去銷售,從中賺點銀錢。
不想,如今竟然被容貴妃給發現了。
我有些心虛。
「我隻問你一件事,女子在這世間,當真能闖蕩出一番天地嗎?」
她神態認真,令我無比愕然。
當真沒想到,她問的會是這樣的問題。
書中確實寫了不少關於女性天性解放的新思想,但我沒想到她會看進心裡去。
容貴妃雖然入了宮,可京城中還是有關於她的傳說。
據說,她自小便喜歡舞槍弄棒,除暴安良。
是個活得無比恣意的女子。
可惜入宮為妃時,這些東西都不能帶進宮來,她也就漸漸荒廢了。
我終究是選擇點了點頭。
「女子不比男兒差在哪裡,歷朝歷代,驚才絕豔的女子並不少見,她們可以做到的,我們站在她們的肩膀上也可以做到,不是嗎?」
容貴妃眉頭緊皺,倏爾露出釋懷的笑。
她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神色舒緩許多。
想必是心頭鬱結終究解開。
我想,自古被困在這一方院牆中的女子,未必真的心甘情願。
「皇後昨日不見了,想必陛下很快就會傳你問話。」
「且準備著吧!」
臨走,她扔下這麼一句話。
14
皇上來得很快。
幾乎是她前腳走,皇上後腳就來了。
他神色憔悴,揮退了眾人,看樣子是打算跟我單獨談話。
我將那本《穿越女的自我修養》往身後藏了藏,面目無波地與他對視。
「當年,我還是個不受寵的皇子,被賊人擄至川渝丟進深山,是你救了我。」
這是第一次,皇上在我面前沒有用朕。
也是第一次,我聽他說起與我的淵源。
原來,他真的是那個野人。
我頓時有點了然:「所以,皇上這才要召我賈家女兒入宮為妃,權當報恩?」
坦白講,這恩還不如不報,多大仇啊,非要召進宮把人困住。
可皇上卻搖搖頭,否認了。
「不是我,是皇後要你入宮的。」
這下輪到我詫異了。
「當年我執意立婉卿為後,為了平衡朝局,不得已立了容雅為貴妃。」
「本來,我和婉卿心意相通,她明白我的不得已,可我卻發現,自己錯認了救命恩人。」
他話音剛落,目光直直地看過來。
那一瞬間,猶如驚雷炸響在我頭頂。
我聽到自己不可置信地確認道:
「所以,皇上是把皇後姐姐誤認成了救命恩人,也就是我?」
皇上眸光復雜,點了點頭。
「那天我受傷過重,沒有看清楚你的臉,隻依稀記得你懂草藥。」
「待我被人尋回,來到城中找你時,正巧遇到正在跟大夫學醫的婉卿,便誤把她當作了你。」
「她救治過無數人,我找上門來時,她以為我隻是眾人中的其中一個,便沒有多想。不承想,一錯便錯了這麼多年。」
怪不得!
自我入宮後,皇後娘娘就對陛下很是冷淡,而皇上也極少來找皇後娘娘。
原來,都是因為我。
「所以,姐姐知道了陛下將她錯認的事,傷心之下,將我接入宮,隻為成全陛下,是嗎?」
我已帶了哭腔。
「對,後來我派人暗中尋找你的事情,還是被她知曉了。」
我心中難受得厲害,不用想都知道,她這段時日裡,日日面對我,該有多傷心。
自己傾心所愛,託付終身的人,從始至終愛的,隻是一個救命恩人的頭銜。
皇後姐姐品行高潔,自然不可能受得了如此折辱。
「陛下,你辜負了這世上最最真心待你的人。」
我嗓音幹澀,但他憑什麼,傷害我拼命要守護的姐姐。
「救命之恩,我早就不記得了,平心而論,我也並不覺得陛下真的喜歡我,可你與姐姐的情誼卻是真實存在過的。」
「送至眼前的你不珍惜,如今失去了,陛下可是覺得後悔了?」
皇上被我如此質問,並未責怪。
隻痛苦地彎下腰,沉默不語。
看他這樣,我仍覺得不夠。
「陛下,人心都是肉長的,破鏡難以重圓,失去的也不會再回來了。」
天牢外的夜幕低垂,我們誰都沒有再說話,氣氛變得壓抑又沉悶。
最後,他啞著嗓子懇求我:
「能不能讓我再見婉卿一面。」
15
我沒有答應,他不配。
我也沒有立場替皇後姐姐答應。
即便我對此毫不知情,可我也是傷害她的其中一環。
而皇後姐姐假死趁亂出宮,本就是我們倆策劃好的。
她怕牽連我,臨走之前,特意在枕頭下留了一封信。
皇上發現她不見了以後,大發雷霆地摔東西,這封信就這麼飄到了地上,被當場發現。
【陛下親啟:賈秀女天真活潑,若陛下真心歡喜,便請對她珍之重之;若不然,還請給她自由。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不易,臣妾不願做那失去君恩又失去自由之人,兩者之間,妾選擇後者。盼君年年歲歲,日日長安,此生不復相見!】
……
「聽說,那天,皇上吐血不止,聲聲說著自己錯了。」
我將手中最後一顆瓜子剝好,放進一盞幹淨的小碟子中,討好地端到皇後姐姐面前。
哦不,如今該叫婉卿姐姐了。
她正在調配藥材,聽了我的念叨,神色溫和地放下手中工具,刮了下我的鼻尖。
「我既然已經選擇了自由,便不會再回到那一方天地裡去,困守一生。」
我懂了她的話中深意,自此再未勸過她。
16
假死離開皇宮後,婉卿姐姐一路向南回到川渝地區。
在這裡設了藥廬,專門救治窮苦百姓。
而我則被皇上放出了宮。
更無語的是,我在宮門口巧遇了攔路的容貴妃和臥龍鳳雛兩位秀女。
容貴妃背著金銀細軟,二話不說就跳上了馬車,開始裝可憐。
「皇上說要遣散後宮,我尋思著,被遣散了不如假死遠離京城。」
「萬一歸了家,父兄將我重新嫁人,雖然我和皇上從未有夫妻之實,但我不想從一個牢籠跳到另外一個牢籠裡去。」
「小珍珠,日後,我就跟著你啦。」
說完,她就倒在我的懷裡,抱緊我一個勁地撒嬌。
無奈之下,我隻能把她們三個人都捎帶上。
一路上,京城的消息是一波又一波地傳來。
據說皇帝後宮嫔妃,一夜之間死的死,歸家的歸家。
一時間,後宮竟然各個宮殿都掛起了白幡。
我們甚至聽到有人開玩笑:
「陛下這下估計要忙死了,每天忙著給不同的嫔妃上墳,上不完,根本上不完。」
更 drama 的是,眾朝臣一看皇帝克妻,沒有人願意把女兒往火坑裡送。
自此,後宮竟像是成了冷宮。
再無人踏足。
17
來到川渝的半年後,容雅在藥廬旁開設了金武堂。
她本就是將門之女,雖不是很厲害,可教人簡單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
而臥龍鳳雛兩位秀女,則合力開了一座女子學堂。
專門教窮苦人家的女孩子,讀書識字,明理識人。
而我,專門負責燒飯!
日子簡單而又平淡。
有一日,藥廬外來了一個熟人。
正是世人口中, 每天忙著上墳的皇帝。
他站在門外,不敢進來, 貪婪地注視著婉卿姐姐。
我和容雅則嗑著瓜子,在一旁賊眉鼠眼的地左看看右看看。
我:「好家伙, 這裡都被找到了。」
容雅:「不會復合吧。」
容雅跟我相處久了,也學會了不少現代詞語。
我搖搖頭, 表示不知道。
結果, 就看到婉卿姐姐站起身, 款款走向門口,迎著皇上驚喜的視線, 啪的一聲,毫不留情關上了院門。
然後回頭看向我和容雅。
「下巴收收,等下脫臼了, 別哭著找我。」
夠果斷!
我默默豎起了大拇指!
18
來到川渝後不久, 我將我爹和姐姐也接了過來。
此刻, 姐姐胖丫正在一旁吃東西。
她被關門聲驚著, 茫然地抬起頭。
「珍珠, 這就是爹所說的潑天的富貴?」
我看了眼她面前的蔬菜沙拉, 誠懇地回應她。
「是啊。」
屋外陽光正好,而我們都朝著向往的明天而努力著。
我想, 潑天富貴,也不過如此吧!
皇上番外
從我發現認錯救命恩人的那一刻, 我和婉卿之間便不復從前。
她是個敏感的人。
當我拿著藥草找她確認的時候。
她瞬間就什麼都明白了。
那段時間, 我甚至不敢見她。
可她卻主動幫我把救命恩人接進了宮, 還好生護著。
「珍珠,那可是滔天的富貴啊。」
「皇那」總覺得自己正失去什麼。
而賈秀女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美好。
她貪吃又口無遮攔,還和朕搶老婆。
不過,看在皇後喜歡她的面子上, 朕便不和她計較了。
但我也歇了召她侍寢的想法。
不承想,皇後卻主動提起這件事。
那一瞬間,我如墜冰窖。
心裡像裂開了一個洞,憋著一口氣般答應了。
其實,除了皇後,我從未寵幸過別的女人。
那一晚,我緊張得不知道怎麼辦。
好在, 賈秀女也是個話痨,還是個討人厭的話痨。
她不記得朕就算了,還嫌朕醜。
那時朕就想, 這個救命恩情也不是非要用感情來回報。
可惜, 我明白得實在太晚。
皇後對我攢夠失望, 離開了。
而我也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可還是遲了。
為了求得原諒,我解散了後宮, 又派人跟著賈秀女她們的蹤跡,一路找到了川渝。
對啊, 我早該想到的。
婉卿和賈珍珠都是川渝之人, 眷戀舊土是人之常情。
可等我千裡迢迢趕來時, 婉卿卻毫不猶豫關上了大門。
她不願見我,也不肯見我。
我在藥廬附近徘徊半月,見她治病救人時眉眼認真, 神情淡然。
那一刻,我終於明白。
皇宮那一方天地,真的不適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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