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穩坐案前,執杯飲茶。
「是啊我的好阿姊,我就是故意的。」
我慢條斯理道,「這殘廢定王,你嫁定了。」
她氣得咬牙切齒,衝到我面前就要給我一巴掌,卻被我一把接住。
「你是嫡女,是貴女,自小便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即使不想嫁也可以找我這個庶妹替嫁,你自是跋扈慣了。
「可是憑什麼?
「憑什麼你出身佔盡便宜後還要剝奪我的一生?
「如今皇帝下旨添妝,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逃脫。」
我盯著她的眼睛。
「我說過的,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謝皖書狠狠甩開我的手,眼神發狠:
「看來你是不打算顧及雪姨娘了。
「來人!把雪姨娘連著她的身契,一同給我扔到怡紅樓裡去!
「我倒要看看,某人還會不會這麼淡定。」
我的婢女慌了,扯了扯我的衣袖:
「小姐,大小姐真的要賣雪姨娘了,這可怎麼辦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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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示意她少安毋躁。
抬眸看向謝皖書:「是個挾制我的好辦法,但,前提是你能找到姨娘。」
她皺眉:「你什麼意思?」
出去辦事的嬤嬤跑著回來,急道:
「不好了大小姐,雪姨娘逃了!」
11
謝皖書震怒:「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幫助妾室出逃!」
旋即她好似想到了什麼,眼神得意。
「妾室出逃即為逃奴,按律當誅。
「而你,幫助妾室出逃,按律當判三年勞役。
「我的好妹妹,你注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笑了,款款起身。
「誰說姨娘出逃了?姨娘明明是回家省親。
「父親難道沒告訴嫡母嗎?那怪不得嫡姐不知道。」
早在宮宴前,我就做好了準備。
謝皖書氣得面色紅白交加,渾身發抖。
我繼續道:「嫡姐,若是我猜得沒錯,一會兒父親就找你叮囑出嫁事宜了。」
果然,有女婢稟報:
「大小姐,相爺找你。」
謝皖書呆住:「不會的,父親定是找我商議如何退婚的,父親那麼疼我,他絕對不會放棄我。」
我理了理衣袖。
「父親在聖旨下達的那一瞬,就果斷放棄了你。
「嫡姐,與整個相府的前途比起來,你,當真算不上什麼。」
父親是最優秀的政治家,最是精致利己,子女和政治生涯相比,他會毫不猶豫地拋棄子女。
就如前世,我被裴徹廢棄虐殺,父親連一滴眼淚都沒掉,更遑論替我討回公道。
他對親女兒親外孫,沒有半絲在意。
但父親確實極寵謝皖書。
謝皖書更是依憑父親的權勢,囂張跋扈,順遂一生。
如今我倒要看看,謝皖書還能不能繼續順遂。
謝皖書抿起唇,堅定道:「絕不可能!」
她轉身離去。
我望著正院的方向,神色淡淡。
好戲開始了。
12
我找出了那枚還沒被嫡姐偷走的玉佩。
一枚溫潤細膩毫無雜質的高品質玉佩。
沒有圖案,白玉無瑕。
這玉佩是怎麼到我手裡的?
時間太久,以至於我費了些氣力才想起來。
是十歲那年的上元節,廢太子遇刺的那日。
我在街上救了一個不良於行又不良於視的小少年。
那少年長得明眸皓齒,甚是好看。
說話也軟糯糯的。
「多虧小妹妹你救了我,我怕死了。」
他在身上到處摸索可以作為報酬的東西。
一無所獲。
他咬了咬牙,將隨身玉佩摘給我。
「小妹妹,這是娘親留給我的東西,最是珍貴,現在我送給你了。」
我不想要,正要推諉,卻被來找尋小少年的人打斷。
由此,這枚玉佩到了我手裡。
那時年少,不識貨。
轉頭就把這件事連同這枚玉佩,忘之腦後。
直到謝皖書拿著玉佩找到我。
13
彼時謝皖書已同裴徹苟且了兩年之久。
而我卻被裴徹囚禁在臥房,已達數月。
謝皖書以勝利者的姿態,睨著我:
「妹妹你看,這枚玉佩可眼熟?」
我著實沒想起來。
她繼續道,「妹妹你為定王苦心孤詣籌謀,既做妻子又做謀士,既是貼心的解語花又是可信賴的同盟。
「可他還是選擇了我,拋棄了你。
「你知道為什麼嗎?」
我才回過神來。
心中猶如烙鐵滾過,生疼。
我艱難開口:「為何?」
謝皖書得意地笑了:「就是因為這枚玉佩呀!
「若不是我偶然得知你和定王的淵源,將這枚玉佩偷了出來,我可是使盡渾身解數也打動不了定王呢。」
我這才想起來這段過往。
心卻更沉了。
就因為一段兒時經歷,便要拋棄相濡以沫數年之久的發妻嗎?
郎心似鐵。
他不過就是薄情而已。
不過是。
寡恩無義。
14
預料中的相府鬧劇並沒有如期發生。
謝皖書沒有和父親爭執起來,嫡母也沒有和父親生出嫌隙。
就連下人,也沒有半絲和往常的不同。
就這樣平穩度日到了成親這日。
賓朋盡歡,言笑晏晏。
新郎官面無表情,而新娘子,歡歡喜喜地嫁了。
歡歡喜喜?
我皺眉,這很不對勁。
喜娘喊著上嬌,謝皖書站在喜轎前,微微頓住。
她側了側扇子,看向我,得意地眨了眨眼。
我渾身猶如雷劈,定在原地。
謝皖書,也重生了。
15
我斂眸,藏住眼中的冷意。
他們二人重生亦無用,沒有我給裴徹治療眼疾、腿疾。
我看他們二人如何雙宿雙棲。
「小姐,有人給你送請帖,是請你出診的。」
婢女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微微皺眉,是誰請我出診?
我打開拜帖,手指一顫。
是廢太子,裴祤。
裴祤體弱,前世更是被人以巫蠱之術陷害,被廢太子之位,不及弱冠之年便早早死去。
這一世,因著裴徹和謝皖書的重生,我的處境變得危險。
如今太子還沒被廢,若是能和太子聯手。
一切便都會不一樣。
16
寒山霧氣很重,連著呼吸都泛著冷意。
煙霧繚繞的竹林中,有一小屋。
裴祤打開門扉,一身白衣。
他就這樣掉入我的眼裡。
淑人君子,雅人深致。
他桃花眼彎彎,緩緩開口:「叨擾謝二小姐了。」
林籟泉韻。
我的心跳憑空漏了一拍。
果然,美色如刀,刀刀躲不開。
前世裴徹人畜無害的臉帶給我的教訓,已經夠了。
我抿起嘴角,聲音帶著寒氣:
「太子殿下,你又是化名又是避人耳目的,我怎敢不來。」
裴祤倒是一愣,而後蕩起笑意:
「二小姐勿惱,裴某是誠心求二小姐診脈的。」
他一頓,接著道,「也是誠心同二小姐結盟。」
他朝我伸出手,「二小姐可願信我?」
裴祤果如傳聞中一般,智多近妖。
他料定我會用一身醫術,換我和姨娘的一世無虞。
我搭上他的脈搏,聲音平淡:
「我信。」
17
太後的千秋宴,我跟在裴祤身後,一同步入大廳。
眾人投來異樣的眼光。
謝皖書率先嘲諷:「有人啊,看我出嫁,便也想嫁入皇室,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卑賤身份。」
周圍的人跟著附和。
「這二小姐果真是不要臉,竟硬往太子殿下跟前湊,想攀高枝想瘋了吧。」
「庶出就是庶出,上不得臺面,也不看看太子是什麼神仙人物,能要她?」
裴祤皺眉,頓足。
他微微側身,牽起我的手:
「阿凝,當心腳下。」
他在維護我。
我淡淡一笑示意無礙。
眾人一愣,臉色紅白交錯,呆在原地。
裴徹的眼神,卻瞬間冷了。
他捏緊了輪椅的扶手,隱忍克制。
他的眼眸,好似看向了我。
那神採,不像是目盲之人。
我一頓。
裴Ţūₖ徹的眼睛,竟然好了。
他用了前世我的治療之法,把自己醫好了。
但他不知道。
沒有了我,用那個方法,隻會遭到反噬。
謝皖書看到裴徹的神情,臉色驀地沉了下去。
看向我的眼神,嫉恨至極。
我淡然轉身,落座。
路還長,這才剛剛開始。
18
我和裴祤定好了聯姻盟約。
我嫁他,用庶女身份,消減皇帝對他的猜疑,助他奪嫡。
而他,登基後,並設二聖,許我皇後攝政之權。
我坐在了裴祤的身側。
未來太子妃的位置。
謝皖書便找到了攻擊我的契機:
「謝皖凝,誰準你坐在這個位置的,你眼中還有沒有尊卑了?」
其他貴女也跟著議論。
「就是,這未來太子妃的位置,豈是一個小小庶女坐得的?」
「簡直是不知廉恥,自不量力的賤婢!」
我平靜回望:「太子殿下都沒說什麼,你們倒是急上了,可笑。」
謝皖書氣道:「太子殿下不跟一個賤婢計較,可你卻是毫無半點廉恥之心。」
我還未開口,裴祤就直直看向謝皖書:
「孤還尚未開口,定王妃倒是替孤做決定了?
「這位置,你們坐不得,但謝皖凝,坐得。」
擲地有聲。
貴女們一愣,再不敢開口。
看向我的眼神開始化作不同尋常的打量。
謝皖書噎住,眼神劃過妒意。
一直不動聲色的裴徹,陡然開口:
「皇兄這是對這庶女感興趣了嗎?
「這庶女心思頗深,皇兄要當心。」
聲音泛冷,眼神沉沉。
19
裴祤笑了。
他扶起衣袖斟茶,漫不經心。
「定王多慮了,孤看謝二小姐最是純善。」
裴徹皺眉:「皇兄玩玩也就罷了,萬不可動嫁娶之念。
「洗腳婢所出的小小庶女,怎配得上太子妻位。」
裴祤凝眉,眼神劃過不悅,正要開口時,太後入殿。
千秋宴正式開始,這個插曲被揭了過去。
歌舞起,觥籌交錯,少頃過後,我出殿透氣。
月涼如水,泛起絲絲寒意。
我的手,被人驀然攥住。
「你以為選擇了太子就可以阻撓我嗎?」
聲音沉沉,帶著急切。
是裴徹。
他的腿竟也好了。
我狠狠甩開他:「那就走著瞧。」
「且看看你現在在做什麼?如何讓我相信你和裴祤沒有私情?」
我氣笑了。
「你信與不信,與我何幹?
「這輩子,我謝皖凝再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聽懂了嗎?少來煩我!」
裴徹抿起嘴,不發一言。
良久,他開口,聲音緩和。
「凝兒,我不計較你和裴祤的事情,隻要你願意安心做我的妾室,不碰前朝之事……」
他停了一下,神色變得愈發柔和。
「我可以容下你。」
啪。
我抬起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裴徹,你好大的臉啊。
「你聽清țű̂₊楚,哪怕你要做我的面首,這輩子,你我都再無可能!」
20
裴徹眸色中蓄起怒意,卻隱含受傷。
「謝皖凝,你以為太子會娶你嗎,他絕不會。
「你可不要後悔!」
我冷眼看他。
「絕不。」
我果斷轉身入殿。
太後定眼到謝皖書身上。
「皖書啊,你和徹兒也成婚了,他的身體也好了,可得早日給哀家生個小重孫啊。」
——「皖凝啊,你和徹兒也成婚了,他身體也好了,可得早日給哀家生個小重孫啊。」
前世太後也是這般問我,我歡歡喜喜地應著,裴徹眉眼含情,在案幾底下握緊了我的手,盡是暖意。
可到頭來。
不過是虛情假意。
我抿起嘴角看向裴徹和謝皖書。
裴徹眉目冷清,不發一言。
謝皖書尷尬地應和:「是是,太後說得對。」
身側的裴祤突然出聲:
「祖母,孫兒有一喜事告Ŧṻ⁰知您。」
太後看過來:「哦?」
裴祤看了我一眼,眉眼愉悅。
「孫兒有了心上之人。」
他緩緩起身,踱步到大殿中央,款款跪下。
「孫兒戀慕謝二小姐已久,求祖母賜謝皖凝為孫兒之妻!」
大殿喧哗聲驟停,針落猶似可聞。
寧靜至極。
21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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