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現在她多說一句話都害怕司獻春誤會, 害怕司獻春會生出什麼妄想。
因此兩個人之間吃東西的時候是沉默的, 吃過了之後各自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呆著, 一句話都沒有說。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是這樣的相處方式,像一對最熟悉的陌生人。
司獻春除了雕刻好一些簪子,會交給顧蜜如說上兩句話,其餘的時間都不會主動找顧蜜如說話。
他是真的非常聽話,顧蜜如不喜歡他,他就完全不往上湊。
隻是偶爾在顧蜜如轉過頭的時候,比如早上坐車去送司獻春,顧蜜如覺得太沉悶了打開馬車的車窗朝外看的時候,司獻春才會將視線落在顧蜜如的臉上。
他的眼神沒有哀傷,沒有幽怨,隻是一片平靜如海面一樣的淺藍。
他並不因為顧蜜如對他無所回應,或者是顧蜜如對他敷衍而表現出怨恨或者是傷心。
可是他這樣的平靜,反倒是讓顧蜜如心中難以平靜。
顧蜜如能夠感覺到司獻春的隱忍,他欲語還休的眼神,還有他想跟自己分享喜悅的那種心情。
但兩個人現在就隻有沉默,除了一起吃東西碗筷碰撞的聲音,兩個人之間連眼神交流都沒有。
系統整天在顧蜜如的腦中唉聲嘆氣,它也以為司獻春會死纏爛打,會裝可憐。
如果是那樣的話顧蜜如反倒是知道怎麼對付的,連系統都知道怎麼對付,因為顧蜜如在這麼多個世界當中,對付過太多這樣的人。
可是司獻春偏偏不走那條路,就這麼靜靜的默默地,無論顧蜜如給予他什麼,他都珍重地接受。
包括冷漠和疏離。
第八天的早上,顧蜜如正準備上馬車送司獻春,司獻春在顧蜜如的身後開口:“我已經不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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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師傅人很不錯,我可以自己去了。”
司獻春其實非常舍不得顧蜜如,舍不得顧蜜如跟他每天早上這短暫的相處時間。
他想一直就這樣哪怕不說話,也跟顧蜜如靜靜地相處下去。
但是司獻春害怕這樣耽擱顧蜜如的時間久了,徐攬翠那邊不滿意。
早上是店鋪最忙的時候,司獻春不想讓顧蜜如因為自己惹到任何的麻煩,或者有任何不開心。
他這兩天聽到顧蜜如嘆氣……實在是太頻繁了。
司獻春希望顧蜜如笑,像以前一樣,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開心的總是嘆氣。
如果司獻春知道……如果他早知道自己不控制自己的情緒行為,會造成兩個人這樣的結果,司獻春這一輩子都不會表達出喜歡顧蜜如這件事。
可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司獻春隻能盡力地去彌補。
顧蜜如在看到他的時候嘆氣,司獻春就盡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每天從木匠鋪子一回家,就埋在自己的屋子裡,埋在那一堆木料當中。
他不會發出任何的聲音,制作簪子越來越快越來越好,他那一個錢袋子已經裝滿了,掛在門口每次有人進來就會發出稀裡哗啦的響聲。
他們約定好了袋子裝滿了就一起去下飯館的。
但是司獻春不敢提,顧蜜如看見他會不開心。
所以司獻春今天早上鼓起勇氣提起,讓顧蜜如以後不用送他了。
顧蜜如背對著司獻春在馬車旁邊愣了一下,眉頭飛快地皺起,又迅速平復。
她轉過頭看了司獻春一眼,這是這麼多天兩個人第一次這樣對視。
司獻春一時之間有點激動,他一激動眼圈就紅了起來,再怎麼能夠克制隱忍,他到底也遮蓋不住自己眼中的那些情緒。
他在顧蜜如的眼前就是一張白紙。
他所做的那些努力……那些努力不讓顧蜜如討厭的舉動,那些小心翼翼隱藏著開心和不開心的表情,顧蜜如全部都看在眼裡。
她此刻能在司獻春的眼中看到開心,那掩藏不住的愉悅猶如深海之下的狂瀾,並未曾突出平靜的海面,卻在海中攪起了漩渦——就僅僅隻是因為自己看了他一眼。
顧蜜如這些天收拾好的情緒,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這漩渦帶了起來,海生物一樣在其中暈頭目眩。
顧蜜如迅速挪開了視線,到底還是誇獎了一句:“你適應得很快,這是一個非常好的開始。”
“我以後早上就不送你了,你好好跟劉師傅相處。”
顧蜜如說完就迅速離開馬車旁邊。
司獻春的視線一直目送著她的身影進店,這才收回視線上了馬車。
他因為顧蜜如看他一眼,跟他說了一句鼓勵的話,整整開心了好幾天。
他開心的時候看著顧蜜如的眼睛都清清亮亮的,這種清亮像一種高溫的烈火白焰,比正常的火更能夠灼傷人。
但是兩個人之間的交流還是越來越少,到最後就隻有一日三餐,是在一起吃的。其餘時間完全不見面。
司獻春的身體也恢復得越來越好,他並沒有因為跟顧蜜如之間發生了改變就自暴自棄。他每天除了去學習制作各種各樣的東西,還會抽出時間鍛煉走路甚至奔跑。
他看到過顧蜜如拿著一截木頭在後院練武,就悄悄地給顧蜜如雕刻了一把木質的長刀。
沒過兩天長刀的旁邊又有了一把長劍。
然後是木棍,木質的長.槍,甚至還有木質的龍锏。
顧蜜如每次都隻是沉默,盯著依次按排插在木架子上的東西看上一會兒,然後拿起新的武器,耍一套司獻春從來沒有見過的招式。
顧蜜如本來還想找個演武師傅象徵性地教她幾天,過渡一下然後再展示自己的武藝。
但是現在看來都不用了,她從來沒說過自己來自哪兒,為什麼會突然間出現取代了原角色。
司獻春卻從來都沒有問過,他用自己的態度用自己的行為,每時每刻都在告訴顧蜜如——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隻是顧蜜如本身。
這樣的時間轉眼過了一個多月,顧蜜如每天固定煮飯,顧店加上練武。
司獻春每天晨起吃飯,坐馬車去學習木匠,回家吃飯,然後將自己關在屋子裡面雕刻東西。
顧蜜如已經把店鋪兩側的門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簪子,銷量確實是很好的,已經裝滿了四個錢袋了。
錢袋放在門口很招眼,顧蜜如就把它們都收起來,獨立在店裡的賬冊之外。
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卻跟火熱的簪子銷路完全不同,他們之間像凝固了一樣,像是時間停止在了某個時期,就再也不曾走動過。
四月初八,這個世界上廟會的時間。
每年這個時候未成婚的少女們便會去廟中求取姻緣,成了婚的少婦們也會去廟中求子求福。
這個時間是深宅女子們名正言順出門的時間,即將成婚的司靖柔本來是沒有機會出來的,但是廟會就連家中大夫人也是沒有理由阻攔的。
所以司靖柔趁著廟會帶著僕從,偷偷地跑過來了。
再有十天就是她要嫁給寧親王的日子,司靖柔這段時間已經聯系好了家中那兩個對她母親忠心的奴僕,設計好了成婚那一天的事情。
不過這種大事司靖柔一個人做了,肯定是需要找個人說一說,商量商量,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才能夠徹底放心。
司靖柔的到來,讓司獻春和顧蜜如被動地打破了僵持的關系。
司獻春從木匠鋪子回來的時候看到了自己妹妹來了,第一感覺是慌亂,他跟顧蜜如現在的關系如果讓司靖柔知道了,司靖柔肯定會特別的擔心。
她肯定會說:“你看我就說了,你跟顧蜜如做不了真正的夫妻,她就是圖你的新鮮!”
司獻春不想讓司靖柔那麼說顧蜜如,更不可能把顧蜜如不是那個顧蜜如的事情告訴司靖柔。
所以他慌亂,害怕,但是在見到顧蜜如久違的笑意的時候,司獻春的心就放下了。
顧蜜如雖然拒絕了他的喜歡,雖然生了他的氣,連話都不怎麼跟他說,但是顧蜜如還記得,再司靖柔的面前跟他扮演親密。
“哥哥你回來了!我聽嫂子說你最近都在跟木匠學習,這可真是太好了!”
司靖柔雖然要嫁的人不是什麼如意郎君,但她這個人天生就是個小傻子,不知明日愁。
要不是這樣的人設,也沒有辦法打動寧親王那樣的因為突遭大難,又被父皇貶斥之後,內心滿是陰暗的人。
所以司靖柔沒心沒肺地根本就沒有看出,司獻春和顧蜜如之間有任何的異樣。
她看到司獻春比之前更加的精神百倍,而且能夠獨立行走,還學了他最喜歡的木匠,對顧蜜如的態度也越來越好。
親切地叫顧蜜如嫂子,挽著顧蜜如的手臂嘰嘰喳喳地像一個小雀兒。
家裡面沉鬱的氣氛一掃而空,晚飯的時候司靖柔簡直聒噪。
司獻春和顧蜜如雖然是在司靖柔的面前偽裝,可是他們兩個人之間重新恢復親密顯得那麼自然而然。
仿佛他們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任何的裂痕。
司靖柔吃過飯之後因為外面天色太晚了,就借口要留在這裡。
其實她是不想回家,在家裡面呆著實在是又無聊又忐忑,跟司獻春和顧蜜如待在一塊兒,司靖柔才能夠放松。
她隻把這兩個人當成家人的。
顧蜜如想說我讓家中馬車去送你,但是最後看著司獻春那麼開心的樣子,就沒舍得開這個口。
結果到晚上睡覺的時候,顧蜜如又開始發愁。
因為司靖柔要在他們家留宿。一個人就要佔一張床,顧蜜如總不能讓司靖柔跟她的哥哥睡吧?
也不能讓司靖柔去後院跟下人翠蓮一起睡,這主院裡面就隻有兩間屋子,還是連在一塊的。
所以就隻能是顧蜜如和司獻春一起睡,畢竟兩個人還在司靖柔的面前假扮親密。
而且顧蜜如不想拆穿這件事,因為她就算是不打算跟司獻春繼續發展,也還是選擇要走生病死亡那條路。
那這樣就沒有必要讓司靖柔生出什麼擔憂自己哥哥的心思,因為顧蜜如會在合適的時候死掉。
這樣司獻春能夠名正言順恢復單身,繼承這個豬肉店鋪,以後再找妻子的話也比較容易。
因此顧蜜如晚上趁著司靖柔挑選司獻春雕刻的發簪的時候,把司獻春拉到旁邊,對他說:“你一會兒把被子抱過來,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
司獻春看向顧蜜如,眼神當中滿是感激。
顧蜜如卻很快轉開了視線,她一點也不想讀懂司獻春,但司獻春這個人太好懂了。
一點點的好,他總是能放大很多倍。
晚上司靖柔住在司獻春那屋,顧蜜如給她拿了新的被子。
司靖柔休息之前又跟顧蜜如把之前顧蜜如教她的那個計劃,重新說了一遍。
顧蜜如聽了之後沒有什麼遺漏,點了點頭說:“可以,照這樣操作就可以,司家一定會給你補上一大筆嫁妝。”
司靖柔開心的眼睛亮晶晶的,跟他哥哥一樣的傻,不知道進入寧親王的府內才是狼窩虎穴的開始。
顧蜜如本來十分不想管這種事,可是司獻春是沒有辦法舍下他的妹妹的,為了司獻春以後,顧蜜如也得管一管。
於是顧蜜如又跟司靖柔溫聲軟語地交代:“你成婚的時候我和你哥哥會去觀禮,但我們可能不會出現在寧親王府,我們會在路上看著你出嫁。”
“你哥哥不打算進王府當中,是害怕給你惹麻煩你明白嗎?”
司靖柔聽了之後眼圈紅了,一個勁兒地點頭還朝顧蜜如的懷裡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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