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擔心得不得了,不禁說道:“難道是這些日子去拜年,累著了?是了,定是如此。我該想到的,我怎麼沒想到?”
倒也不是沒想到,隻是見大兒子精神還好,又沒抱怨,便以為沒什麼。
現在想來,定是大兒子孝順,明明不舒服了卻不肯說,隻想叫他們兩個面上光彩。
她自責不已,又對著侯爺一頓捶打:“兒子身子不舒服,你看不出來?”
侯爺得知大兒子病了,也很擔心,想到可能是自己粗心大意,帶著他四處拜年導致的,更加內疚不已:“是我大意了。”
“就是你的錯!”侯夫人道,狠狠捶他一頓,結果累得自己手酸,“你怎麼做父親的!”
她眼眶裡湧出了水汽,頹然坐在椅子上,撫額哽咽道:“我怎麼做母親的?”
隻顧著自己,忘了孩子。
她打過了侯爺,又罵過了自己,就使人叫了小兒子來。
賀文璟一進門,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侯夫人拿掸子一頓抽:“混賬!整日跟著你哥哥,都看不出來他不舒服嗎?”
賀文璟一開始見了掸子還躲,聞言愕然道:“怎麼了?哥哥不舒服?又生病了嗎?”
“半夜裡發作的,常大夫都沒說‘無事’,‘不要緊’的話!”侯夫人想到這裡,抽小兒子更用力了,“你們兄弟常常一處玩,這幾日更是形影不離,你怎麼就看不出來?你怎麼做弟弟的?”
賀文璟不敢躲了,結結實實挨了一頓打,然後道:“我錯了,母親,我這就去看哥哥。”
侯夫人打他打累了,也就扔了掸子:“快去!”
賀文璟走到門口的時候,想起什麼,踟蹰了一下,轉身過來:“母親,要把大嫂叫過來嗎?”
“做什麼?”侯夫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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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文璟想了想,說道:“大嫂與哥哥是枕邊人,她沒發現哥哥不妥……”
“混賬!”侯夫人簡直要氣死了,看向扔在一旁的掸子,重新抓在手裡,起身指著賀文璟道:“你給我過來!”
這混賬兒子!
一點兒心眼子也不長,竟還搓竄她去收拾大兒媳!
賀文璟這回沒聽話,嗖的一下跑了:“我去長青院看望哥哥!”
“混賬!”侯夫人在後面罵道,又叮囑:“別惹你哥哥不痛快!聽到沒有!”
賀文璟遠遠傳來:“知道了!”
侯夫人好氣又好笑,將掸子一扔,坐了回去,嘆了口氣。
她沒想過教訓大兒媳。她和璋兒是夫妻,就算真的發現了什麼,可是璋兒性子執拗,若是不許她說,隻怕她也不敢說的。
再說了,璋兒一向擅忍,他有心隱瞞,隻怕璋兒媳婦也未察覺。
想到小兒子的挑唆,侯夫人好氣極了:“有你娶媳婦的一日!”
到那時候——
哼!
賀文璟一路大步跑向長青院。
他到時,賀文璋正坐在桌邊,由於寒舟一勺一勺喂著吃藥。
他不坐在床上了,也有力氣自己端碗,但卻不想自己吃藥,還用湿潤的眼神看著於寒舟:“你喂我嗎?”於寒舟怎麼忍心拒絕他?
他生著病,她得照顧他,讓他高高興興的。總不能身體不舒服,心裡還不舒服。
她舀一勺,吹一吹,便喂到他嘴邊,動作說不出的耐心。落在才進門的賀文璟的眼中,隻覺得眼睛像是被什麼扎了一下,有些刺痛。
他也想娶媳婦了。以後每天早上,他和蓉蓉對面而坐,他喂她一口,她喂他一口。
不知何時開始,他見到這樣膩人的情景,不再覺得難受、不自在,而是開始羨慕起來了。
“二爺來了。”
“請二爺安。”
賀文璋這才抬眼看向門口,咽下口中藥汁,點點頭:“文璟來了。”
碗裡還有幾口藥,賀文璋沒再讓於寒舟喂,他們夫妻間的小親密,他不想給外人看到。便自己端過來,一口飲盡了。
“哥哥,聽說你病了?”賀文璟走近道,“好些沒有?”
賀文璋便道:“好多了,沒什麼大事。”
但是他的話不太可信,因為他面色看著明顯蒼白,跟記憶中最好的樣子有著很大差別。
賀文璟此時終於內疚起來。母親抽他一頓,他也不覺著委屈了。哥哥並不是一日累倒的,這幾日他沒注意到哥哥的氣色變差,母親沒打錯他。
“是我不好,沒注意你累到了。”他愧疚地道。
賀文璋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忙擺手道:“跟你有什麼幹系?是我身子不中用。”又說道,“母親那邊……你去過沒有?”
按照往常,他每次病了,侯夫人總會急慌慌來看他。這回母親卻沒有來,讓賀文璋心裡有些忐忑。媳婦之前告訴他,他身體好了,侯夫人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小心翼翼地待他,如果他做錯了事,母親也會責罵他、教訓他。
所以,母親這次沒過來,是生他氣了?
“剛從正院過來。”賀文璟沒察覺哥哥的心思,有一說一,“母親很自責,還跟父親吵了幾句,怪父親沒看好你,使你累著了。”
他沒說自己挨打的事,免得哥哥自責。
“你也是,身子不舒服,怎麼不說?”賀文璟摸了摸被打疼的手臂,龇了下牙,倒不怪哥哥害他挨打,隻怪他不愛惜自己,“拜年又不是多要緊的事,你把自己累病了,多麼不值。”
侯夫人剛進了長青院,就聽到小兒子在埋怨大兒子的話,登時柳眉倒豎。
第075章
“給夫人請安。”院子裡響起丫鬟們的聲音。
屋裡說話的三人都停下了動作,站起身來,向走進來的侯夫人行禮:“母親。”
侯夫人微笑著走進來,先看了小兒子一眼,並沒有動怒。當著大兒子和大兒媳的面,不好教訓小兒子,回頭單獨拎了他教訓。
賀文璟被母親這一眼看得,不知怎麼,後腦勺有些發涼,不禁抬手摸了摸。
侯夫人沒理會他,看了他一眼就把視線移到賀文璋身上了:“璋兒,身子可好些了?”
在她來之前,賀文璋正擔心母親是不是生氣了,才沒來看望他。此時見侯夫人來了,而且是一如既往的關切慈愛,便放下心來,答道:“已是好了許多。”
“怎麼回事?可是這幾日拜年累著了?”侯夫人又說道,“早知會累得你病了,我一定攔著你父親,不許他總是帶你出門。”
賀文璋的眼睑垂了垂,並沒有否認,而是說道:“累母親擔憂了,都是兒子的不是。”
侯夫人本來還有些怨怪,因為他明明身子不舒服卻不肯說,聽了這話,頓時舍不得再說什麼了。大兒子一向孝順,她和侯爺表現得那麼驕傲,他就算身子不舒服,又怎麼會說?
再說了,他這些年很不容易,明明是尊貴的侯府公子,聰敏俊秀,卻如同廢人一般拘束在這府邸中,難得他身子好些了,可以如常人一般出門走動了,自然萬般珍惜。
來時準備說的話,此刻紛紛咽回肚子裡,再不打算說一個字了,隻囑咐道:“身子不舒服,便好好休息,常大夫怎麼囑咐你的,都聽著。”
又對翠珠等人說道:“好好照顧大爺。”
“是,夫人。”翠珠等人應道。
最後,侯夫人才看向於寒舟道:“顏兒,你也看著他些,他若是任性不聽勸,你便來回我。”
“是,母親。”於寒舟也應道。
該叮囑的都叮囑過一遍,侯夫人便打算回去了。走之前,還對賀文璟使了個眼色:“別打擾你哥哥休息了。”
賀文璟遂跟在後頭,走了出去。
出了長青院,走出一段,侯夫人便擰他胳膊:“你都跟你哥哥說了什麼?他病著,你就埋怨他?你好大的心!”
賀文璟這才知道,為何侯夫人進屋子時朝他看了一眼,忙解釋道:“我不是埋怨他,我是想叫他顧惜自己的身體,拜年不拜年的又不當緊,把身子熬壞了多不值?母親說是不是?”
小兒子一向不耍賴的,侯夫人就信了他,松開他胳膊上的肉,還拍了拍作安撫,才道:“那你也別現在說。他才病了,不知多久才好起來,你是不知,病著的人心思細膩,你無意中說的一句話,他可能會在心裡琢磨許久。你待他好了再說不行?”
賀文璟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母親,您也太小看哥哥了,他沒有那麼脆弱。”
侯夫人反問道:“哦?是嗎?”
“是!”賀文璟很確切地道,“哥哥心胸廣得很,別看他常年生病,但他跟別人可不一樣,他心寬著呢,什麼都聽得進去。”
侯夫人便冷笑一聲:“所以我罵他幾句也沒關系,是不是?把他跟他媳婦一起罵,都沒關系,是不是?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賀文璟頓覺不好,不等他跑,就被侯夫人一把攥住了手臂,“啪啪”兩聲,肩膀上挨了幾記:“你皮糙肉厚,我打你幾下,不影響你活蹦亂跳。你哥哥能一樣嗎?混賬小子!”
賀文璟想跑,可是被侯夫人攥得結實,又不敢狠掙,隻得硬挨了,然後認錯:“我說錯話了,是我不對,母親,我錯了。”
“哼。”侯夫人這才放了他。
賀文璟硬著頭皮賠罪幾句,然後才一溜煙兒跑了。家裡太無趣了,哥哥病了,母親又總是打他,他還是去找蓉蓉吧!
初六那日,陸雪蓉的鋪子就開張了,這會兒說不定生意還很忙,賀文璟打算去幫幫忙。
賀文璋開始在家裡養病,又回歸了之前哪裡也不去,就在長青院待著的日子。
雖然出門有趣、新鮮,滿足了他多年的遺憾,但畢竟很累,而且他現在的身子還吃不消。重新回歸養身體的日子,能夠跟媳婦時時待在一起,他感到寧靜而歡喜。
尤其媳婦還會喂他吃藥。吃完藥,還會拿著手帕細細給他擦嘴角,更讓他感到幸福不已。
一轉眼,就到了元宵節。
賀文璋的身體好些了。他畢竟不是從前那樣風吹就倒的體格了,加上每日悉心養護,還有於寒舟哄得他甜甜蜜蜜的,因此恢復得很順利。
但是侯夫人不許他出門賞燈。
侯夫人沒有親自來說,而是在元宵節前一日派櫻桃來說的:“夫人請了戲班,還買了許多焰火,明日府裡熱熱鬧鬧的。夫人叫奴婢來問大爺和大奶奶,還有什麼想看的?”
說得好聽,其實就是說,你想看什麼,府裡都安排上,隻不許出門。
但賀文璋想出門。
他自己想出門不說,之前還答應了安二哥,今年元宵節要帶媳婦出門。他豈能食言?
“母親喜歡什麼,便準備什麼就是。”他不軟不硬地駁回去了,“我和顏兒明日出門到街上玩。”
櫻桃的表情僵了僵,有些為難地道:“大爺……”
“去吧。”賀文璋沒容她說完,直接揮了揮手,“跟夫人回稟吧。”
櫻桃好生為難,將目光投向於寒舟,結果於寒舟便衝她笑:“我聽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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