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阿飄度過人生最後一年第3章

我心領神會：「看不見。」

老道士不滿地開口又再問了一次：「陳小姐，您真的看不見阿鸞嗎？」

我依舊堅定地說：「看不見。」

老道士搖了搖頭，面向徐爸徐媽：「看來令公子不想和你們相見。」

我面部有些扭曲，這是什麼解讀？

人都死了，還見什麼見。

徐媽當場就哭了起來：「我的兒啊，你怎麼就不願意見我們呢嗚。」

晚宴亂作一團，我走到徐爸徐媽身旁：

「我可以冒昧地問一下嗎？為什麼要和阿鸞相見嗎？」

徐媽情緒有些激動：「我兒枉死啊，我傾注了那麼多心血，結果卻沒了命，他怎麼不願意見見我呢。」

我不解地問：「見了又能怎樣呢？你們怎麼知道阿鸞真的想見你們呢？」

徐爸將勺子摔了下去生氣地說：「當然要見了，他就是徐家的繼承人。

「隻要他還有意識。他就應該為徐家做貢獻，這些產業、家族不需要他維護？他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就算做鬼，他也要回來幫徐家！」

道士也開了口：「現在徐家的局勢不定，如果阿鸞公子的魂魄願意助一臂之力，局面會好很多。」

我真的有些氣笑了，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勇氣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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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筷和餐食稀裡哗啦地落了一地。

全場一片寂靜。

我頓了頓，鼓足勇氣直視著他們：

「你們有沒有想過，阿鸞不願意，他不想以鬼的方式活著！

「他不是你們的家人嗎？你們就為了家族不願意讓他去投胎？這跟你們養的一條狗有什麼區別？

「他以前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就算死了，也是一個叫徐阿鸞的鬼，他不是一個寵物！也不是你們實現自己目的的工具。」

我不知道這句話是在為了阿鸞還是為了我自己。

說完我憤憤地離開了徐家。

我都不知道我是從哪來的勇氣。

我自嘲著要是以前這麼勇，也不會被自己的家庭壓了這麼多年。

「晴晴……嗚嗚嗚」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阿鸞哭。

14

我走得又急又快。

阿鸞不喜歡這個地方，我也不要待在這裡。

徐媽卻帶著老道士追了上來：「陳小姐，請留步。陳小姐。」

我看著年過半百的徐媽，停下了腳步。

「陳小姐，阿鸞真的沒有回來嗎？」

徐媽眼裡飽含淚水。

我看著阿鸞紅著的雙眼，還是搖了搖頭。

徐媽塞給我一個護符：「這是壓著阿鸞不去投胎的留魂符，既然阿鸞不願意回來，就讓他去投胎吧。

「謝謝你，陳小姐。」

我有些愣住：「你給了我？你們不是就是想阿鸞回來嗎？為什麼……」

徐媽也愣住了：「我除了是徐家人，還是他媽媽。」

老道士看了我一眼，遞給我一根紅線：「太太是心善之人，既然不能強求。貧道再送給陳小姐一件禮物。ẗű̂ⁱ陳小姐和徐阿鸞是有緣之人，如用這根紅線牽引，來生還會再次相見。」

我看著阿鸞抱了抱徐媽，卻沒有開口。

給了我護符和紅線，徐媽在老道士的攙扶下走了。

我把玩著這個護符，原來就是這個護符留住了阿鸞的魂。

「阿鸞，隻要我燒了這個護符，你就可以去投胎了。」

我看向阿鸞，我其實已經舍不得日夜陪伴我的阿鸞了。

可是我不能這麼自私，他已經在這個人間晃悠太久了。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

阿鸞搖搖頭，走了過來抱住了我，「我陪你走完這最後幾個月，我的力量已經很強了，我也可以保護你。

「晴晴，我不怨恨他們這樣對我，如果不是他們我也不會遇見你。」

我回抱住阿鸞。

抱了好久，我覺得氣氛有點悲傷。

「阿鸞，到時候你想投什麼道？我聽說貓道要等好多年，因為它們不用去上班，哈哈哈哈大家都想當貓。」

阿鸞眉頭一皺，表情都變得扭曲起來：

「貓？不要，就要變人。變人才可以更快地和你在一起。」

他看了看我：「如果你想變貓的話，我也不介意守著貓過一輩子。」

我連忙搖頭：「不不不，我也不想。」

我從兜裡掏出那個老道士給的紅線：「到時候我就找個山頭挖個坑，把咱倆葬在一起，再放上這根紅線，到時候就可以一起去投胎。」

我用阿鸞家給的錢買了個山頭。

我拿著把鐵锹，嘿咻嘿咻地開始挖坑。

「看來真的要挖個坑把我埋了啊？就是嫌棄這山頭禿了點。」

阿鸞糾正了我：「是我倆。」

雖然隻有我一個人在幹活，可我卻一點不覺得累。

很快就在山頭上挖了一個大坑：「哎，就是可惜沒把你棺材放進來，這樣我們就可以合棺了。」

阿鸞看著我挖的大坑：「我有辦法，晴晴你放心，來世我們一定會見的。」

15

辦完這一切，我們驅車回到了市區。

車上時，阿鸞側著頭問我。

「晴晴，你還有什麼沒有完成的心願？」

「沒有了，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開心，我最幸運的是就是和你結了陰親。」

「我也是。」

我隔著空氣握住阿鸞的手。

真好啊，在生命的最後一年，還白嫖了一個又高又帥的老公，還將以前所有想做的事情統統做完了。

我的備忘錄裡的遺願清單已經全部畫掉了。

我還去見了我的父母。

我弟還是老樣子，靠著喝酒度日。

好不容易湊齊了 50W 去贖人，李嬌卻跟著另一個富商跑了。

這一下又把家底掏空了，我看著堆滿垃圾的屋子。

陳辰遠開口就問我是不是還有積蓄。

「你姐下個月人都要沒了，還有沒有積蓄？這張卡，喏，已經是空卡了，裡面的錢我已經花完了。」

說著我還搖了搖手中的卡。

陳辰遠眼中全是怨恨，卻又不敢真把我怎麼樣。

真窩囊啊。

我看著他們住的這個地方。

真是，怎麼能把這日子越過越差呢。

如果不是靠我接濟，他們本該就是過這樣的生活吧。

我不欠他們的了。

臨走時，我拿了幾萬塊錢給我媽，讓她好好活著。

我媽落了兩滴淚：「晴晴，媽對不住你。」

以前她也這麼說過，不過是為了向我要更多的錢。

「這真的是我最後的錢了，我還完生養恩了，希望來世我們不要再相見。」

我真的，一點也不會心痛了。

可是阿鸞氣不過，他說他看不慣我為我弟做了那麼多，他卻這樣對我。

阿鸞悄悄地翻窗子進去，控制住椅子打了陳辰遠幾下。

椅子砸在陳辰遠身上又快又狠。

陳辰遠身上還散發著一股子酒氣，腦子還不是很清楚的樣子。

「誰在打我？？」

可是沒人回應他，椅子繼續攻擊著他。

隻有我聽得見。

阿鸞的嘴裡分明說著：「誰叫你欺負晴晴，誰叫你欺負晴晴。」

隻看得到椅子在打人，卻看不到人。

陳辰遠那股酒勁還沒褪去，人卻徹底被嚇瘋了：

「鬼啊！！！」

阿鸞站在我身旁：「解氣嗎？」

「嗯，要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可能我的人生也不會過成這樣。」

16

可是我的身體卻越來越壞了。

我已經開始身體不適了，身上的痛苦讓我險些堅持不住。

「啊，阿鸞我有點痛。」

回到出租屋，阿鸞找來止痛藥。

我的痛楚才好了一些。

我清晰地意識到，我的生命真不多了。

可是我一點都不覺得痛苦，隻是覺得有一些遺憾。

「其實我還想去看一次極光，可是我的身體不允許我坐飛機了。」

我朝著阿鸞嘆了口氣。

阿鸞沒有說話。

還是給我倒了水，搬來了毯子。

我躺在這個出租屋裡, 身上還有酸疼。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沒睡多久，阿鸞叫醒了我：「晴晴, 醒醒。」

我的出租屋沒有開燈, 卻有幾道光射到了牆面上, 看起來像一個小型的極光。

我在出租屋裡看到了極光。

阿鸞興致很高：「我聰明吧！辦法總比困難多！再不行，我們下輩子還是能看見的。」

我笑著點點頭。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醒著的時間越來越少，痛苦的時間越來越多。

阿鸞總是變著法子哄我開心。

他會跟我下棋, 給我講一些有趣的事。

他還跟我了講李嬌的事情。

李嬌雖然跟著富商跑了。

以為自己去過好日子了，結果卻被富商的老婆打得半死。

他還惟妙惟肖地學著富商老婆：「哪來的小妖精！還懷著野種也敢在我們家門前晃。」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阿鸞也笑了。

「晴晴，要不我們再吃次火鍋慶祝一下吧，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好啊。」我眼睛放光。

這次的火鍋局，阿鸞更有參與感了。

他全程裝著和我一起吃東西。

火鍋的霧氣繚繞。

我卻嘗不出火鍋是什麼味道了。

17

在我的生命還剩下最後一個月。

就算將止痛藥當糖吃，也抑制不住痛處。

「阿鸞，我好像真的要和你在一起了。」

阿鸞不忍，輕輕地抱著我。

「其實我不怕死的。阿鸞，馬上要見到你了我很開心。」

阿鸞將窗戶打開, 外面的風吹了進來。

外面的樹梢已經發了新芽。

一切生機勃勃的景象。

我已經隻能躺在屋裡了。

看著窗外的風景是我唯一還能感覺到活著的時候。

我本想再睡一會。

「啊——」

痛意又開始襲來——

我控制不住想喊出聲。

阿鸞被嚇得慌忙去找止痛藥。

「不用了阿鸞，你陪著我。止痛藥……已經沒用了」

這些藥我已經吃了太多了，一點用處也沒有了。

阿鸞也察覺到了，嘆了口氣, 開始給我講故事。

故事一點都不好聽。

可是阿鸞還是一遍一遍地講。

今天的天氣好了起來。

我的精神也稍微好了一些。

「阿鸞, 我們去那個山頭吧, 就是之前我們一起挖墓的那個。」

阿鸞卻沒有立刻同意：「晴晴, 你現在的身體——」

我卻很堅定：「阿鸞, 我要去。如果不能和你最後在一起, 我才會感到遺憾。」

阿鸞拗不過我, 才答應了聲好。

18

我花了很多錢, 終於找到人拉著我去了我之前買下的山坡。

阿鸞的棺材果然已經在這裡了。

我躺在山坡上，這裡的山頭已經長滿了花草。

阿鸞躺在我身邊。

「阿鸞，你一定要等等我哦。」

阿鸞對著我, 鄭重地點了點頭：「下輩子, 我一定先來找到你。」

我的腦子裡像走馬燈一樣回放著我這一生的場景。

可是隻是短暫地放過了和我爸媽我弟的相處。

大篇幅的影像都是我和阿鸞, 我們一起騎大象，一起看冰河……

還有我扯鹿的耳朵說這和阿鸞真像，阿鸞氣得直跺腳。

這一年很長，又好像很短, 卻是我最絢爛的時光。

我的心裡卻異常地滿足。

一個死了都沒有人在意的人卻被阿鸞陪伴了一年。

我回過神來：「沒時間了阿鸞，我必須燒掉護符。」

「好。」

說完, 我親手燒掉了阿鸞的護符。

阿鸞的影子在我面前越來越淡。

「晴晴, 再見了。很快……我們會再見。」

等到完全消失了，我才開始對著他消失的方向絮叨：

「真好啊，白嫖這個大帥哥，還那麼多嫁妝，怎麼看都是我賺了。

「這一年，連上廁所你都看著, 我都完全沒有秘密哎！

「不過我還是喜歡你。阿鸞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阿鸞。

「你照顧了我這麼多，下輩子換我來照顧你了。

「阿鸞，很快。我就真正地可以抱住你了。」

風從我耳邊吹過，再也沒有了阿鸞回應我的聲音。

我牽住了那條紅線。

我們下一輩子, 一定會在一起的。

我默默地想著。

痛苦再一次席卷了我的大腦。

我終於閉上了眼。

迷迷糊糊之間聽到阿鸞的聲音：

「晴晴，抓住紅線走，不要走丟了。

「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