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帶著頭上那根呆毛都塌了下來。
書房裡,我坐電腦前辦公。
他從儲物間搬了個馬扎,坐在窗前看書。
陽光洋洋灑灑地鋪在書上,留下斑駁的樹影。
季砚眉頭微蹙,下颌緊繃,那股消失了很久的冷峻氣息再次出現。
他拿著筆,認認真真標注著書上的重點。
跟曾經研讀劇本的身影漸漸重合。
我強迫自己盯住電腦屏幕,不去看他。
可目光卻總是控制不住地往季砚身上跑,腦子裡回放著那天的話:
「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做人要看清自己的位置。」
「配不配得上心裡得有分寸。」
離家出走很久的理智驟然回籠,我猛地站起身。
季砚被我嚇了一跳。
眼神中透露出濃濃的迷茫。
我走到他身邊,深吸一口氣,準備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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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低頭就看見他在編程書的第一頁,畫了一隻王八。
這口氣卡在嗓子眼,上不來下不去。
差點給我憋死。
約莫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季砚有些羞澀又莫名自豪地翻到了下一頁。
一隻狗。
第三頁,一對親嘴小人。
還貼心地標注了名字。
林晚漁和季年。
想說的話,突然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了。
「老婆,我以前真的是程序員嗎?」
「為啥這些字母我單看都認識,但連起來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季砚又用那副單純且愚蠢的眼神看我。
像是拿定了我絕對不會苛責他一般,伸手抱住我的腰。
「我要當家庭煮夫。」
「我要天天和你在一起。」
「你不許不要我。」
認命地嘆了口氣,我揉捏著他的耳垂。
「那你去把屋子收拾了。」
「遵命!」
季砚雀躍地蹦起,朝門外跑去。
耳尖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算了算了,就讓他當保姆還債吧。
包個男模不還得花錢嗎?
這不比男模香。
9
季砚比男模還是要強上很多的。
說收拾屋子是真收拾啊!
掃把、墩布、吸塵器輪番上陣。
立志要把整棟小別墅收拾得比臉還幹淨。
我對此感到十分欣慰。
這麼牛逼的影帝、這麼帥氣的小伙兒、這樣一個前一陣兒還看不起我的男人,現在對我唯命是從。
想想還真是有點兒小爽!
很可惜,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
趁著季砚離開,我開啟了工作模式。
在看到電腦桌面上那一堆仿佛用腳寫的策劃案後,心態炸了。
當即決定關閉信號屏蔽儀,先開個視頻會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會議即將接近尾聲。
書房門突然被敲響。
還有最後一個關鍵點就要講完了。
我本想著等結束之後再叫季砚進來。
但他自己把門打開了。
白色襯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胸口系了一個粉紅色的大蝴蝶結。
皮膚冷白,眼角和脖頸卻泛著層層紅暈。
季砚絞著手指,嗓音沙啞:
「寶貝~」
聽到這兒,我突覺不妙,已經盡可能快速地關閉了攝像頭和麥克風。
但還是慢於他放飛自我的速度。
「要不要來拆個禮物?」
這後半句,估計也全錄進去了。
會議室裡的評論飛速滑動。
【林總,我們什麼都沒看見!不能把我們滅口吧?】
【林總,剛剛是季影帝嗎?求一張籤名!】
【恭喜林總抱得美人歸!】
……
【恭喜林總抱得美人歸!】
我臉燙得發脹,嗓子沒來由地感到幹澀。
一連喝下半杯水,這才壓下去些許。
「季年,我開會呢!」
「剛才攝像頭和話筒都沒關。」
他後知後覺地紅了臉。
是那種從內到外,從白到粉,再從紅到紫。
在我懷疑季砚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時候,他扭頭跑了。
隻留下一個同樣綁著豔粉色蝴蝶結的小胖狗。
10
這會算是開不下去了。
我的名聲估計也黃了。
桃色新聞總是傳播得飛快,不到半個鍾頭,我媽就已經知道了。
她送來了親切問候:
「晚漁啊,聽說你跟季砚住一起了?你們倆小年輕得注意安全啊!」
我捏著眉心,有些心力交瘁。
季砚藏在我家這事兒,我原本是誰都不想告訴的。
倒不全是為了私仇。
畢竟他身份敏感,而那場車禍來的時間也有些巧合。
我懷疑,跟他快要到期的合約也許有些關系。
於是耐下心跟母上大人解釋:
「我倆沒在一起,是季砚出車禍失憶了。」
「說來話長,很多事兒我也還在查……」
可她根本不聽,隻一個勁兒地笑。
「娘都懂,你倆認識這麼多年,新鮮感ťú₌少了,整點失憶 play 也情有可原。」
「我打電話,純粹是為了確定一下你倆的關系,完事兒好跟你姨顯擺顯擺!」
「三金影帝是我女婿,想想就開心!」
眼看謠言越傳越廣,我絞盡腦汁地思考著對策。
就我媽這性格,三天之內,但凡小區裡有一隻狗不知道季砚在我家這事兒,都算她發揮失常。
萬般無奈之下,我開始胡扯:
「媽,實話告訴你吧!」
「這不是季砚,是我苦追不得,找了個替身。」
「他叫季年。」
電話那端陷入沉默,而後轉化為一片忙音。
我剛松了口氣,就看見門外短暫地劃過一片暖白色的衣角。
季砚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又聽見了多少?
11
追出門的時候,季砚已經消失在視線中了。
榴蓮咬著我的褲腿,一個勁兒地把我往健身室拽。
心下了然,我趴到門上聽著屋裡的動靜。
金屬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
握住門把手,使勁一壓,沒動。
於是我掏出手機,調出了監控。
智能健身鏡上展示著一張影帝季砚的ṱü₄照片。
大概是三年前拍的海報。
那時候他剛剛拍完軍旅題材,面龐瘦削但肌肉緊實,網狀的 T 恤下,露出泛著蜜色的皮膚。
誘人至極。
季砚撩開襯衫,看了看海報,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瘋狂地撸起鐵來。
一手舉啞鈴一手抹臉。
有點滑稽。
畫面推近。
我這才發現,他在哭。
剛出完車禍的身體本就禁不住這麼大的運動量,再加上身上還有沒愈合的傷口,沒一會兒季砚腰間的襯衫就染上了血色。
「季年!」
「把門打開!」
我用力地砸著門,卻沒等到任何回應。
這棟別墅並不常住,別說鑰匙了,連每個屋都是做什麼的還是安監控那天才搞明白的。
季砚腰間的紅越暈越開,臉肉眼可見地蒼白起來。
我咬著後槽牙,狠心一撞。
一下、兩下。
第三下的時候,門開了。
我跌進季砚懷裡。
他眼睛通紅,眼角還掛著顆淚珠。
「老婆,你別不要我。」
「我隻有你了。」
「你想要什麼樣的替身?我都可以。」
洶湧的負罪感撲面而來。
12
季砚老老實實地坐在床上,看我給他上藥。
時不時地「嘶~」一聲表現存在感。
「剛才逞強的時候不是很厲害嗎?」
我輕笑著調戲,「怎麼現在又害怕了?」
季砚咬牙切齒地扮鬼臉,「誰讓你說我是……嗷!」
我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把季砚即將脫口而出的「替身」倆字給憋了回去。
「季砚,我很喜歡現在這樣的你。」
我盯著他,看著那雙暗淡下來的眼眸重新迸發出活力。
林晚漁喜歡的季砚。
林晚漁一直放不下的季砚。
從始至終就是這樣的人。
他可以在戲裡冷酷無情、霸道自私、腹黑變態,卻在下戲的第一時間抱住我,把下巴搭在我的肩上,問:
「晚漁,你看我演得好不好?」
他可以在受了很重很重的傷,連做很多場手術後,抓住我的手,輕聲安慰我:
「我沒事,你做得已經很好了。」
他可以在我被劇組和投資方灌酒、輕薄的時候,衝出來保護我,紅著眼眶對我說:
「晚漁,你千萬不要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
這樣無條件、總是將一生偏愛交給你的少年,誰能不喜歡?
13
「那你為什麼不碰我?」
「你是不是嫌棄我身材沒有那個季砚好?」
「我就是這幾天沒鍛煉,給我半個月,我肯定比他強!」
季砚倔強地仰著頭,看起來可憐巴巴。
這孩子是真有點東西。
那麼像的兩張臉沒發現,就看出自己腹肌比之前少兩塊。
為了避免他繼續作妖,我耐下心安撫:
「你好,你好,你最好。」
「你先養傷,其他的等好了再說。」
季砚大概是累了。
等我給他換完藥,人已經半靠在床頭睡著。
稍稍有些長的頭發乖順地貼在臉上,睫毛因為哭過染成一绺一绺。
眼角那條不大的傷口開始結痂,化成一顆妖豔的淚痣。
看起來乖順極了。
完全想不到,在過去的五年裡,他鋒芒畢露,橫衝直撞地在娛樂圈殺出了一條自己的血路。
14
我替他蓋好被子,溜達到樓下準備跟剛叫來的阿姨一起做頓飯。
結果到廚房了才發現,來的人不是阿姨——
是我親媽。
她拎著一堆菜,以極其強硬的態度塞滿了冰箱。
然後就直愣愣地盯著我,一句話都不說。
我不自覺地感到心虛。
「媽,你怎麼來了?」
她伸手擰住我的耳朵,咬牙切齒:
「替身?林晚漁,我看你是長本事了,連自己老子都敢騙。」
我擺著手連連求饒:
「我這不是權宜之計嗎?」
「你嘴那麼快,我怕你暴露啊!」
親媽最終還是放過了我的耳朵,轉頭從冰箱裡搬出一塊排骨。
「季砚要是一直想不起來,你就一直騙他?」
「他總歸會想起來的,難不成又像之前一樣,再分一次手?脫一層皮?」
15
伴著親媽拿刀哐哐砍排骨的聲音,記憶飄回了那個夏天。
那時候季砚出演的網劇小爆,終於有了些名氣。
我帶著他去見導演、找劇組、約制片人。
日子忙碌,卻前所未有地充實。
滿心滿眼都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但在那場飯局上,一切都毀了。
勸酒、灌酒、威脅、強迫……
能想象到的所有醜惡幾乎都在發生著。
那個油膩的中年人說:
「一個助理而已,換你後半輩子大紅大紫不好嗎?」
季砚往他頭上招呼了個啤酒瓶,「老子先讓你看看什麼叫大紅大紫!」
他替我出了氣,代價是後半輩子的演藝生涯。
孤立無援、求助無門。
那一段時間裡,我倆對這個詞的理解非常深刻。
直到圈裡小有名氣的經紀人燕姐拋出橄欖枝,這才有了一線轉機。
季砚再次登臺,一炮而紅,收獲眾多粉絲。
隨之而來的是,我們倆戀情的曝光。
我的姓名、工作以及住址都被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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