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散個步嗎?」
我高興地點點頭:「好呀好呀。」
我們圍著校園的路繞了一圈,最後他送我到宿舍樓下。
當我說到昨天點名差點又遲到的時候,他嘴角溢出笑意。
他平日裡不常笑,但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很迷人。
我忽然往他那邊左挪一步,站到他的面前,仰著頭,眉眼彎彎地看著他:
「許斯暘,你笑起來真好看。」
「這麼好看的人,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說完,我也沒想他會回答,反正我每次都是撩完就跑。
正準備戴上帽子回身一撤,下一秒被人扣住了手腕。
許斯暘垂著眼,眉梢的笑意還沒散。
他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點了點頭:
「好。」
我的大腦宕機了幾秒:「啊?好什麼?」
「做你男朋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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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大帥哥就這樣被我拿下,校園論壇一度唏噓了很久。
許斯暘是經管學院的,向來高冷,話少,不愛笑,脾氣也算不得好。
我是美術學院的藝術生,頂著一張漂亮妖豔的濃顏,穿梭於校內各種活動。
怎麼搭配都看著不像是能好好戀愛的兩人。
於是有人專門開帖:【閔焦月和許斯暘什麼時候分手?】
說實話,我自己一開始也沒正兒八經地想過這個問題。
那個時候年紀小,新鮮感十足,快樂過一天是一天。
誰知道就這樣一路談到了大三。
記得有一年暑假,我報名了學校的支教隊,支教學校的位置比較偏僻。
某晚我洗完澡出來,迎面就看到校門口的坡上站著個人影,像是當地人口中的那個流浪漢。
他也許沒有惡意,但大晚上站在黑暗處衝我笑的場景,還是把我嚇得不輕。
當晚給許斯暘打電話的時候就磕磕巴巴哭得不行,愣是熬到後半夜才睡過去。
結果第二天傍晚,許斯暘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他向我張開雙手:
「過來,我抱抱。」
他當時還在實習,手裡的項目也緊張,隻能陪我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要趕回去。
我罵他傻,來回折騰不嫌辛苦。
他隻是抱著我的手又緊了些:
「不來這一趟我不放心。」
再回想起來,那幾年,許斯暘是真的寵我。
平日裡隨叫隨到不說,出去和他的兄弟們聚餐都會記得給我打包夜宵。
渾身沾了不少酒氣,卻乖乖站在樓下等我。
我接過夜宵,勸他趕緊回去休息。
他伸手抱住我,腦袋埋在我的脖頸處,輕聲哼唧:
「可是寶寶,我們今天還沒有見過面。」
他甚至沒有跟我說過重話,每次都是我單方面發脾氣。
鬧得最兇的一次,他也隻是晾了我一個白天。
但晚上 23:59 的時候,他還是在微信上給我發了一句硬邦邦的晚安。
這個人真的太好了。
好到我曾無數次幻想著每分每秒都該與他共度才不算辜負。
於是在大三下學期的時候,我跟著他跑到圖書館:
「許斯暘,我們一起考研吧。我想和你報同一個學校,實在不行也要努力在同一個城市才行。」
他總是喜歡捏我的耳朵,輕輕揉著,嘴角帶笑:
「好。」
大概是那幾年肆意妄為得太過順利,忘了命運最愛捉弄的把戲。
擬錄取結果出來的那天,許斯暘給我打來電話:
「寶寶,我們都被錄取了!」
他是真的很高興,還列了一堆後續的畢業旅行計劃。
我隻是認認真真地聽完了他的每一個字,然後說:
「許斯暘,我們分手吧。」
6
夢到這裡戛然而止。
我掙扎著起身,才驚覺渾身難受,把手往額頭上一貼,原來是發燒了。
床頭櫃上的電話響起,是新公司的 HR:
「請問是閔小姐嗎?這邊和您溝通一下關於下周一報到的事宜......」
我迷迷糊糊地應著,等掛了電話,才叫了外賣送藥,又昏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又被一陣電話聲吵醒。
我以為是外賣員到了,當下實在是沒力氣起身,啞著嗓子開口:
「抱歉,請將藥放在門口就好,謝謝。」
「你病了?」
實在是燒得糊塗,後續又說了什麼,也沒了印象。
再次跌入糊塗一團的夢裡。
夢中我又看到了酒店的天花板,再一偏頭,就那樣愣住了。
許斯暘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闔著眼淺眠,眼角下還有淺淺的烏青。
一如當年我從醫務室醒來看到的那般。
這麼多年,我終於再次夢到他了。
伸出右手想摸摸他,卻怎麼夠也夠不到。
直到沙發上的人睜開眼睛。
他的神情不算溫和,但還是起身走了過來:
「醒了?」
我懸在空中的右手終於輕輕碰上了他的臉,忍不住地流淚:
「許斯暘,你終於願意來夢裡看我了嗎?」
手上傳來熱熱的溫度,許斯暘沒動,一雙黑眸就那樣看著我。
「許斯暘......」
我又啞著嗓子喚他的名字。
「嗯?」
這次他應了,貼近我手心的臉靠近了些。
我徹底大哭出聲:「我好想你......」
「許斯暘,我想你......」
許斯暘愣了片刻,最終彎下身抱了我一下:
「我在。」
可能是貪戀這個擁抱太久了,我用盡力氣拼了命地抱著他。
等真正醒來,頭疼欲裂的感覺消失了,渾身隻餘一些高燒過後的不舒服。
我想翻身,卻發現手裡殘留著一抹溫熱。
沿著手裡緊抓的這隻胳膊抬頭看過去,許斯暘竟然還在旁邊。
他聲音不再那麼清冷:「還難受嗎?」
我的指頭動了動,閉上眼自言自語道:「怎麼還是在夢裡......」
對方紋絲不動,我緩了幾秒,逐漸意識到不對勁。
這手裡握著的溫度,不像假的。
我猛地睜開眼睛,就這樣落入許斯暘的黑色眼眸。
「你、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立刻掙扎起身,卻忘記了渾身乏力,一個用力過猛,腦袋撞向床頭。
清脆的、大聲的、客觀的、「砰」的一聲——
原來這就是眼冒星星的感覺。
一陣兵荒馬亂結束,已經接近下午兩點。
酒店的負責人和醫生都一一退了出去。
我靠在床上,和旁邊站著的許斯暘四目相對。
酒店負責人剛剛說的話還歷歷在目:
「許先生說您生著病,需要我們協助開門,我們確認了他手機上最近的通話記錄和您入住登記的是同一個號碼,並且他準確地念出了您的身份證號碼,所以我們才開了門。」
我舔了舔唇,態度十分禮貌: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許斯暘沒吭聲,但整個人明擺著是低氣壓。
我暗自嘆了口氣,為什麼剛回國,所有事情都變得如此巧合。
空氣中安靜片刻。
他拉開凳子自顧自地坐下,伸手從桌上拿了個蘋果,用小刀隨意地削著皮。
他以前刀工很好,每次削了的皮都能疊成朵玫瑰花逗我開心。
這場景看得我眼角又開始發酸。
我不想在他面前哭,隻好偏過頭,用力忍了回去。
身後,許斯暘的聲音響起:「回國還走嗎?」
「不走了。」
「現在有男朋友嗎?」
「......」
「有沒有?」
「......沒。」
「那——」他半句話吊在空中。
我等了半天,回頭看他。
「還要在一起嗎?」
那一瞬間,我甚至恍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還在低頭削蘋果,看起來正耐心十足地等待著。
過了好久,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為什麼?」
許斯暘的手一頓,在快要削完的時候猛地扯斷了皮。
他把蘋果隨手丟到果盤裡,看著我,語氣輕佻:
「別誤會,不是談戀愛。」
「隻是我最近想換個女伴,你正合適。」
我沒應聲,又聽見他的嗓音:
「衝我倆多年的舊交,閔小姐該不會不答應吧。」
我倒是差點忘了,這才是許家大少爺在別人面前的樣子。
天之驕子,眾星捧月,沒人能讓他吃虧的。
當年那一走,錯全在我。
所以,現在不論什麼局面都是我應該承擔的。
於是,我點了點頭:
「好,你有需要,叫我便是。」
7
周一辦理完入職,我也順利拿到了新公寓的鑰匙。
雖然是精裝房,但我回國時隻帶了一個箱子,要添補的東西還是很多。
於是我每天下班都要去旁邊的國貨商場轉一轉。
陸陸續續布置了半個多月,房間才漸漸有了煙火氣。
周六晚上,我正在廚房煮宵夜,藍牙耳機裡的音樂忽然被來電鈴聲打斷。
手機還在外面的沙發上,我直接點了接聽。
「喂,你好。」
對方沒出聲,我又喂了一聲,轉身往外走。
直到熟悉的聲音傳過來:
「來朝野。」
許斯暘的說話聲不是很清晰,聽著像是喝了酒。
我剛想開口,電話已經掛斷。
他酒量不算好,偶爾喝多了還會有過敏反應。
我來不及細想,迅速關掉廚房的火,拿了件外套便打車去了他說的會所。
服務員把我帶到了他發過來的頂層包廂。
我站在門口還沒做好準備,門就從裡面一下拉開。
「我倒要看看阿暘叫的妹妹到底是——」
話的後一半就那麼掉在了地上。
賀鳴還保持著開門的姿勢,然後說了句:「臥槽——」
場子一下安靜下來。
他杵在門口,回頭看了看許斯暘,又轉過來看我。
我先開口打破沉默:「好久不見。」
賀鳴難得磕絆了半天:「好、好、好久不見。」
「你他媽是準備在那當門神嗎?」
許斯暘一開口,賀鳴立刻往後退了一步,放開門把手,給我讓出了條道。
包廂裡有十幾個人,許斯暘坐在正中間,手裡拿著酒杯晃悠,右手邊坐著個白裙子的女生。
我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過去,和之前記憶中有過印象的幾張熟臉輕輕頷首。
最後走到許斯暘的前面,衝著旁邊的女生微微一笑:
「你好,這是我的位置,麻煩請讓一下。」
白裙子不滿道:「你誰啊?斯暘哥旁邊是你想坐就坐的嗎?」
我迎著她的目光:「我要是不能坐,那沒人能坐。」
周圍傳來大片的吸氣聲。
白裙子立刻拽住許斯暘的胳膊,委委屈屈道:「斯暘哥......」
許斯暘這才將目光從酒杯上移了過來。
他抽回胳膊,將那個女生晾在了一旁,看著我,忽然勾了勾嘴角:
「你配嗎?」
嗓音冰涼,隻三個字,卻極盡嘲諷。
周圍已經有了不少的嘲笑聲。
白裙子趁機又想開口,被旁邊的賀鳴一把捂住嘴拉走了。
我挺直脊背,依舊站得亭亭玉立。
然後認真地回答著許斯暘的話:
「配過。」
包廂裡氣氛僵得厲害。
賀鳴湊了過來,開口緩和道:「不然——」
許斯暘突然放下杯子,起身,徑直往外走去。
我也跟著離開了包廂。
8
他的司機早就在停車場候著,車子剛啟動,中間的隔板便也跟著降了下來。
許斯暘上車之後就閉上了眼睛。
我看向窗外,端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窗外不斷閃過燈紅酒綠,京市還是那個京市,繁華滿目卻又偶爾寂寥。
這些年,我一直不想刻意去回想過去,就這樣得過且過著,自認為也做得還不錯。
可隻要許斯暘一出現,我的腦子就好像自動搭上一座浮橋。
橋的那頭,連接著我的大學,連接著我們共同的過去。
然後所有回憶都耀武揚威地對著我指指點點:
「你閔焦月對不起許斯暘。」
困在那段回憶裡,我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
唯一能進來的那個人,他卻扔掉了鑰匙。
所以我隻能來找他。
贖罪也好,折磨也罷,總歸是要來找這個人的。
想到這,我悄悄轉過頭,結果剛準備看人的眼神被當場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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