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高一下期,我有了喜歡的女孩。
她叫夏遙,很乖很乖。
她乖到讓我光是站在她面前都會感覺到無所適從。
沒有哪一刻,我這麼懊惱過自己這差得不能挽救的名聲。
我很慫,暗戀這種看起來絕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小心地隱藏了三年。
2
夏遙學習很認真,在我的印象裡,我沒有見過比她還努力的學生。
她的成績很好,一直在學校的前十,而我是學校有名的吊車尾。
我與她應當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驕傲慣了的我在她面前也會自卑到不行。
我第一次知道她的時候,是在一個晚上,那天我因為和隔壁學校的小混混打球沒打贏心情並不怎麼好。
一張臉臭得可怕,心裡的暴躁怎麼也壓不下去。
平日裡一起玩的朋友戰戰兢兢地跟在我身後,生怕被波及。
夏遙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抱著隻小奶狗,一頭扎進了我的懷裡。
3
我很討厭別人靠我這麼近,因為不喜歡陌生人的味道,可是夏遙身上的味道卻意外得好聞。
夏遙很慌亂,撞上我的她差點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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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離一個女生這麼近,我呼吸窒了一瞬。
反應過來時,我的手正虛扶著她的胳膊,她的個子小小的,才到我的胸膛。
夏遙的皮膚很白,額頭出了點點細汗,燈光下我好像能看清她臉頰上的細小絨毛。
沒想過會撞上我,她驚慌失措地抬頭,懷裡緊緊地抱一隻同樣害怕的小奶狗。
一人一狗,就這麼眼巴巴地望著我。
4
身後是朋友倒吸冷氣的聲音,或許他們也沒想到,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竟然還有人敢撞上來。
他們小心觀察著我的眼神,猶豫著要不要說些什麼緩解氣氛,怕我沒忍住脾氣把小姑娘嚇著了。
但他們不知道,夏遙眼巴巴望著我的時候,我心裡的煩躁竟然神奇地消失了。
我說不出心裡的感受,隻是喉嚨不受控地緊了緊,我低頭看了她一眼,便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好幹淨的眼睛,與我以前見的都不一樣。
我啞著嗓子問她:「怎麼了?」
她看了看正在她身後不遠處徘徊的兩個男人,要哭不哭地對我說:「我剛剛搶了狗販子的小狗。」
小狗往她懷裡躲,還有一隻稍大的狗蜷縮在她的腳邊,夏遙臉上更委屈了。
我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穿著的校服上,她竟然和我們一個學校,那她一定知道我的傳聞。
那一刻我覺得她應當也是怕我的吧。
可她明明很害怕,卻還一個勁兒地望著我,想讓我幫她。
身後的兩個男人似乎等得不耐煩了,嘴裡叫嚷著:「小屁孩都他媽別多管闲事啊!」
夏遙抱緊了懷裡的小奶狗,拉著我的衣角輕輕扯了扯:「可不可以幫幫我?」
我看著她可憐巴巴的眼睛,心髒在那一瞬間像被什麼撞擊了一下。
鬼死神差地,我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至身後,眼神暗了暗:「可以。」
5
狗販子兩人掏出了小刀往我們這裡走:「怎麼,真想管啊?」
我眼眸微眯,下颌輕抬,與那兩個男人對上了眼神:「試試。」
跟在我身後的朋友聽見這話眼睛亮了亮,幾人興衝衝插著兜走上前將狗販子圍了個圈,堵住了他們所有路。
剛剛還囂張至極的狗販子拿把破小刀被我們揍得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再三保證以後再也不偷狗了。
我回頭望著夏遙,看她點了下頭才放他們離開。
因為夏遙,那天晚上我失眠了,這是我頭一次不是因為架沒打贏失眠。
6
夏遙的臉在我的腦海裡一遍一遍地過,我控制不了地去打聽了她,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我知道了她好多好多消息。
原來她叫夏遙,高一一班的學生,那是我們學校成績最好的班級。
我的跟班看出了點點貓膩,某天翹課的下午,他獻寶一樣的雙手捧了某物給我。
我不在意地接過,然後愣住了,手機屏幕暗了下來,遊戲裡的人物因為我的晃神死掉了。
我愣愣看著手裡的東西,是夏遙的校牌啊。
我手指一下下摩挲著她的校牌,隻是一張證件照。但照片裡的她背脊挺直,眼神清亮,乖乖地笑著,連發絲都是漂亮的。
我問朋友:「你哪來的?」
跟班一臉得意:「我本想偷的,哪知道這孩子這麼乖,天天把校牌掛在脖子上,我壓根兒找不到機會。所以我幹脆直接找她要了。」
我心裡有不好的預感:「你要她就給你了?」
跟班臉上的表情更得意了:「那同學估計可怕我了,起初是不想給的,但看見我手上的文身,她猶豫再三還是給我了。我看得出來,那同學對這校牌很不舍。我就不明白了,不就是一個……」
他話還沒說完,被我抬腿踹了一腳。
夏遙的家裡條件不好,所以她一向節約。校牌沒有了,她得花錢去補辦新的。
跟班揉著屁股從地上爬起來:「江,江哥,這又咋了?」
老子本來就名聲不好,不往回找補,他還給我搞這出。
我咬牙切齒道:「去,去把這校牌給我還回去,人沒了校牌怎麼進學校?你以為人人都像我們一樣靠翻牆嗎?」
她那麼乖,明天絕對隻會硬著頭皮被扣分進來。
跟班忙想接過校牌去還,結果發現我手死死拿著夏遙的校牌不放。
我視線毫不遮掩地盯著校牌上的人,不舍的情緒表現得明顯。
跟班為難地撓了把後腦勺,提議道:「江哥,要不我現在去給那同學補辦張新的校牌吧,我還一張新的給她?」
我掃了他一眼,默默將夏遙的校牌收回了兜裡,語氣淡淡道:「可以,還校牌的時候好好道歉。」
7
那次過後我更加不敢靠近夏遙了,一直到高三我與她也未講一句話。
不同的班級,我與她連正式認識的機會都沒有。
但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翻牆進校,路過辦公室時,正好遇見她被老師叫著談話。
鬼使神差般, 我停在了樓梯口。
夏遙聲音軟軟的,但卻異常堅定:「老師, 我想考景城大學。」
我雙手插兜站在牆角,心裡默念了一遍「景城大學」。
她要考景城大學,景城最好的大學, 這是唯一一個江家拿錢砸不開的大學。
老師皺了下眉,開始勸夏遙:「老師知道你的志向,但你的成績考景城大學很不穩定,你……」
我沒聽完老師否定夏遙的話就離開了, 我知道她一定能考上。
去教室的路上, 我沉默不語地想了很多, 走到門口似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從前門進,然後一聲不吭地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將自己的桌子從最後一排搬到了講臺旁邊的特殊位置。
正上課的班主任停下驚訝地看著我,我沒有管後排震驚到不行的朋友們,隻翻開書對著老師認真道:「林老師, 繼續。」
8
高三的最後一年,大家都以為我瘋了, 江氏快破產的謠言被人傳得到處都是。
我沒了命地學,叫家裡給我請了最貴的家教。
爸媽又欣慰又感動, 天天拜著菩薩, 希望他們不是在做夢。
為了感謝老天開眼, 他們一連捐了好幾個億出去。
而我,收斂了所有脾氣, 學那些我看不懂的書。
試卷一再氣得老師對我憋不出一句話,想勸我回去繼承家產, 但看著我認真的表情又不敢對我開口。
高考結束那天,我對自己能不能考上景城大學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所以當我在教學樓上看見要離開的夏遙時,我沒能叫住她。
我忍了又忍,想打招呼的手抬起又放下, 我拿什麼身份和她打招呼呢?
高中三年,在校園裡我未能與她講上一句話。即使我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對她心動了一次又一次。
對她來說,我也隻不過是一個名聲有點差的陌生人而已。
夏遙抱著書往回看了一眼便轉頭離開。
陽光肆無忌憚地碎在她的側臉,我將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放下握成了拳。
夏遙,我喜歡你。但很抱歉,不敢告訴你。
9
成績出來的那天, 我的事跡震驚了整個景城一中。
因為我的成績好到足以上任何一所大學,包括景城大學。
我爸媽哭著抱住我哭得很大聲:「早就有算命的人說, 咱們江家近百年總會出一個讀書的苗子, 沒想到落在咱這一輩了!祖墳冒青煙了呀!」
眾人把我稱為差生班的奇跡,也是因為我, 景城一中按成績劃分班級的規定就此廢除。
當我熬過整個暑假終於站在了景城大學的校園裡時,我的那顆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貼在牆角走的我松了口氣,不用在他們面前經過,我心裡輕松了好多。
「江求」那天夜裡,我想我定是瘋了,竟然撥通了她的電話。
聽著夏遙在電話那頭乖乖地問「哪位」的聲音時, 我心裡顫了又顫。
我記得很清楚, 那天夜裡風大得要命,但站在陽臺的我卻聽得見我強烈的心跳聲。
很快,一下又一下。
正在為我的夏遙而跳動。
番外完
這是一個小彩蛋……
高二剛努力學習時期的江頌的試卷:
語文:
原文:【懷民亦未寢。】
江頌翻譯:心中有人民是睡不著覺的。
原文:【無他,唯手熟爾。】
江頌翻譯:就這, 有手就行。
原文:【逝者如斯夫。】
江頌翻譯:死去的那個人就像我的丈夫。
原文:【鬥折蛇行,明滅可見。】
江頌翻譯:燈滅了能看見蛇在路上爬行。
數學:
y 與 x 的函數解析式。
江頌最終算出:y=y
幾何題。
江頌:除了題目要求,證出了其他所有條件。
物理:
最後一題。
江頌:算半天算出個已知條件。
求速度。
江頌:得出老奶奶每小時以 10 萬公裡的速度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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