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瑤,我知道你傷心,但若你覺得朕服負了你,朕便無顏再為天下之主,請你原諒朕的魯莽!”
宋墨澤急的無法等待,親自撞開了門。
可就在衝進門的那一刻,他身形一晃,仿佛在一瞬間失去了五感。
宋墨澤看見我一襲白衣,躺在冰冷的地面之上,唇上青紫,乃是心疾發作而死的景象!
他身子發軟,轟然跪地,然後跪爬著抱住我的屍身,我已無半點氣息,他以口渡氣,妄圖救我。
在此前無數的日子裡,他病弱瀕死,我也是這樣,唇對唇的為他渡藥。
可如今,一切都無用了,宋墨澤摸著我涼透的屍身,忽然噴出一大口血!
他喃喃道:“阿瑤,死了......”
4
......
“皇上!你在說什麼胡話?”娘驚叫一聲,急忙跑過來,也撲在我身上。
“女兒啊!我的女兒啊!你怎麼了?你快睜眼看看娘!娘給你賠不是來了!前幾日我們還相見,你今日怎麼會如此啊?”
娘第一次主動拉著我的手,可我的身子都已經涼透了。
爹爹不敢置信的走近了兩步,又向後踉跄!
“女兒!女兒你可知道,你再也不是天煞孤星了,你要過好日子了啊!爹爹再也不會對你冷言冷語,讓你挨餓受凍了!你是將軍府尊貴的嫡女啊,以後再也沒有人敢怠慢你,你別嚇爹爹!”
爹和娘老淚縱橫,可宋墨澤卻仿佛瘋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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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將我抱起來,不許爹娘再靠近:“你們別再嚎了,莫擾了阿瑤,她隻是病了,我舊日也仿佛她這般,身子不好,便無力起身。”
宋墨澤將我抱進了寢殿內,然後如珍似寶的將我放在榻上,細致的為我整理凌亂的發絲。
娘見狀止不住的嚎啕大哭:“怎麼會這樣?明明國師前幾日還說,隻要嫋嫋嫁給皇上為後,全家破除災厄,遇事呈祥,如今阿瑤剛剛擺脫天煞孤星的身份,卻這樣早的去了!”
宋墨澤陰鸷的回過頭去。詢問道:“伶舟嫋是如此說的?她做皇後,你們全家遇事呈祥?”
爹爹不明就裡,忙不迭的點頭:“正是如此,我們一直擔心阿瑤的命格禍害府裡的時運,嫋嫋說隻有這個辦法管用,不然我們夫婦也不必對阿瑤如此苦苦相逼,我們全是為了讓嫋嫋登上後位。”
宋墨澤冷笑:“好一計一石二鳥,是我太蠢了!”
“來人啊,將伶舟嫋和國師都給我壓上大殿!”
侍衛們得令而去。
宋墨澤俯身在我額上印下一吻,溫柔道:“阿瑤,你看著,我要讓那些欺負你的人,得到報應!”
......
宋墨澤先是命人封上了伶舟嫋的嘴,隻問國師的話。
“國師,你說說,這天煞孤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宋墨澤問話時,眼中多出了許多紅血絲,是他整個人看起來十分陰鬱。
國師瑟瑟發抖,磕頭解釋:“皇後娘娘和伶舟嫋乃是同月同日生,但出生時辰不同,皇後娘娘晚產,便躲過了天煞孤星的時辰,當年臣弄錯了兩人的生辰,弄錯了批命,天煞孤星之人,會克死親人,影響夫運,皇上萬萬不可迎娶啊!”
國師還以為是破壞了宋墨澤的大婚而被遷怒,仍在苦勸。
“你是瞎了還是聾了?阿瑤嫁給朕之後,朕龍運加身,登上帝位,她怎麼會是天煞孤星!”
“那可有迎娶姐妹,便可破天煞孤星之命格,全家祥瑞的說法?”宋墨澤的聲音更冷了。
伶舟嫋忽然慌亂,即使被封了嘴,也要拼盡全力去撞國師,不想讓他說出實情。
掌事嬤嬤見她如此不懂規矩,抡圓了手三巴掌將她打得口齒流血,拽著她的頭發不許亂動。
伶舟嫋哪裡受過如此的刑,登時軟了身子,隻會哭了。
國師往一旁躲了躲,說道:“回稟皇上,臣不知此說法,天煞孤星,非死不能破除。”
宋墨澤冷笑,眼眸中似有臘月寒冰。
“哦?那伶舟嫋又可曾去你府上哀求,破除她妹妹天煞孤星的命格?”
國師如實答道:“未曾,伶舟嫋隻來過我府中,求問能不能讓她變成皇後的命格,可命格之事,臣也無能為力。”
宋墨澤點點頭:“國師大人,你說了實話,朕很欣慰,朕要賞你,那便賞你一個全屍吧,以後你也不必再憂心命格之事,你死後,這天下就再也沒有天煞孤星之人,也不會有人再無辜受冤!”
國師大驚失色,連連叩頭求饒,卻還是被侍衛拉下去問斬!
伶舟嫋見宋墨澤如此狠戾,嚇得瑟瑟發抖,垂著頭不敢看他。
宋墨澤命掌事嬤嬤解了伶舟嫋的封嘴布條。
他陰惻惻的瞧著,似在思量著什麼。
伶舟嫋不得不為自己爭取最後一絲生機:“皇上!皇上!你此前也是十分贊賞我,我說謊也是因為太過愛慕皇上,我錯了,求求你,別殺我!”
“伶舟嫋,你很聰明,連阿瑤都看不透我對她的真心,可你隻見我一面,便知道阿瑤是我的心上人,你用一整晚的時間,給我講述阿瑤是如何被天煞孤星命格為難,使我隻想為她破除命格,我以為你是她親姐姐,怎麼會害她?”
“伶舟嫋,我如此簡單的相信了你的話,你是不是覺得朕很蠢?”
宋墨澤傾身,似乎真的想知道伶舟嫋的心裡話。
可她卻不敢回答,隻是連連叩頭。
“朕覺得你很聰明,卻也心腸狠毒,朕曾聽聞,聰明的人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又曾聽聞狠毒的人有一顆黑心,你說你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
“朕很好奇,那便挖出你的心看一看吧?”
宋墨澤薄唇微動,說出的話卻令人深深恐懼。
伶舟嫋將頭都磕出血來:“皇上,我知錯了,我願意向皇後娘娘道歉,我願意日日跪在她面前懺悔!”
“哦?那就更好了。”宋墨澤唇邊有一絲笑意:“那你下黃泉之後,便日日對她懺悔吧,你記得告訴她,朕對不起她。”
說完,他不等伶舟嫋品出其中滋味,便叫掌事嬤嬤拉她去挖心受刑!
伶舟嫋的慘叫驚動了一旁等候面聖的爹娘,他們看著錯寵了十多年的女兒保不住性命,又想到另一個女兒也已經魂歸九天,兩人泣涕漣漣,一夕蒼老!
宋墨澤說要幫我懲罰所有人,當然也沒有放過我的爹娘,他派遣我爹去漠北苦寒之地駐軍,他們年紀已大,又連遭重創,恐怕有生之年再難以回到中原,注定客死異鄉!
做完了這一切,宋墨澤回到了我的寢殿,他像我過去待他一般,用帕子為我擦幹淨了臉。
“阿瑤,我幫你懲治了壞人,你可歡喜?”
我飄在他的身邊,心中已經從波瀾壯闊,變成了無喜無悲,這一世,天下人負我。
“我知道,阿瑤,你不歡喜,因為真正該死的人還沒死,我這個罪人,還沒有得到懲罰......”
宋墨澤貼著我的耳邊,仿佛耳鬢廝磨,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5
我茫然了,人死之後也會茫然。
我不知道我內心深處恨不恨宋墨澤,曾經恨過,也愛過,但如今我已人死如燈滅,真的不想再沾染前塵是非。
我停留在人世的,是因為對天煞孤星命格的不甘和怨懟,可如今,我發現這些都失去了意義。
可宋墨澤不這麼覺得,他瘋了。
過去的他,因為和我一樣不受父母疼愛,隻是有些陰鸷,可我用了三年時間,將他好生照料,不論是他病弱的身子,還是殘缺的心。
可我死後,他瘋魔了。
“阿瑤,阿瑤,你瞧,這是進貢的南珠,比你我成婚時你用的好上許多,你還未舉行封後大典,我幫你選了一個吉日,那一日你便戴上這種南珠點綴的鳳冠可好?”
“皇後娘娘怕黑,你們晚上也要將這宮中點滿燭火!若是我的阿瑤不高興了,你們通通要死!”
宋墨澤前一刻對著我笑意滿滿,後一刻轉過頭卻對宮人極為嚴厲。
宮人們顫巍巍的答應,人人都知道皇上瘋了,卻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
我飄在一旁,連連嘆氣。
隻有我知道,宋墨澤不僅僅是瘋了,他還在服毒。
宋墨澤舉全國之力將我安置在特制的冰床之上,可也隻能保我半年屍身不腐,他便日日來瞧我,仿佛我根本沒有死去。
他知道這種自欺自人最多維持半年,便秘密託暗衛找來一種慢性毒藥,若是人日日服用,半年後必死無疑!
這就是他對我的承諾,讓所有負我之人懺悔。
最後一個受到懲罰的人,就是他自己。
宋墨澤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卻又不願再娶妻生子,便早早的選定了太子的遺孤作為繼任之人。
他執意為我這已死之人,舉行封後大典,不顧舉國非議,他抱著我的屍身,坐上了後位,讓滿朝文武,見證了這荒誕的一幕。
可他仍舊覺得空虛,當夜,他回到了我們相守三年的府中。
我舊日在王府的貼身侍女寧兒一直守在府中,見宋墨澤孤身前來,她便在桃樹下挖出一壇酒。
下人們見娘如此生氣,紛紛垂頭,大氣都不敢喘。
「他我」寧兒將酒壇放在我舊日裡常做的石桌上,等著宋墨澤的回答。
他身子已經不大好,輕咳了幾聲,卻示意寧兒將酒斟滿。
“阿瑤,這一世,你的心願,朕終究不能成全你了,願來生來世,我們再做夫妻,我便將虧欠於你的一切還給你吧!”
宋墨澤不知不覺飲下數杯。
我飄在一旁,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就在宋墨澤要迎娶伶舟嫋的那一日,我在身死之前,在這酒中已經下了毒,原本是要將這負心之人與惡毒姐姐一同毒死,卻沒想到心疾發作,不治而亡。
如今寧兒陰差陽錯,卻完成了我的心願。
宋墨澤隻覺得越喝身子越困乏,生死之間,他瞧見了我的身影。
“阿瑤,是你嗎?阿瑤,朕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朕,你定然是舍不得朕獨自受苦!”
宋墨澤撐起全身的力氣向我撲來,卻隻是撲了一個空。
我嗤笑:“宋墨澤,你真的是瘋魔了,若不是你執念太重,我早已經輪回,最開始我還恨你,但你不值得我的恨了,今日你身死魂消,我也自去我的輪回路,我隻有一句,你莫要苦苦糾纏,髒了我的路!”
宋墨澤不依不饒的還在撲來,卻注定隻是一場空!
“阿瑤,你原諒我,求求你,原諒我吧,這世上隻有你真心待我!”
“宋墨澤,遲來深情賤如草,說開了,你隻是怕我是天煞孤星,你既想要我,又想要保住王位罷了,你這樣貪得無厭之人,我隻願永生永世不復相見!”
隨著宋墨澤的生機漸漸消失,我的身形也漸漸消散。
我很歡喜,誰要成全負心人的無聊殉情?
他終是死在我的毒酒之下。
我這一生,飲恨而終,但盼來生,平安順遂,不染愛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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