緞子是不錯,也挺多,但也能理解。
畢竟是救了五殿下性命之人,給她賞些衣裳穿,也說得過去。
唐韻已經沏好了茶,回頭熱情地招呼了一聲,“茶沏好了,姐姐們過來坐會兒吧。”
雲姑娘看了一眼她跟前木幾上擺著的幾個瓷杯,眼裡的嫌棄沒有半點遮掩,“你自個兒喝吧,咱們還得去逛園子呢。”
雲姑娘的腳步走過了門檻,回頭就衝著身邊的姑娘抱怨道,“不是說這屋子裡藏了不少東西,就這?”
“我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嘴裡傳出來的......”
蘇姑娘的腳步落在了最後,走到門前,本想回頭同唐韻打聲招呼,她先走了,卻見唐韻也一並跟了上來。
“唐姑娘要出去?”
唐韻一笑,“不是說要逛園子嗎,橫豎我也闲著,一塊兒過去,圖個熱鬧。”
蘇姑娘高興地道,“那敢情好,我正愁沒個說話的伴兒呢。”
*
一群姑娘拖拖拉拉地出來,到了庭院,已是巳時末。
管事嬤嬤清點完人數,轉身便讓人關了殿門。
今兒早上的雨點子還很密,這會子倒是停了,腳下的青石板湿滑,管事嬤嬤叮囑了一聲,“遊園子可以,莫要滋事,當心著腳下。”
管事嬤嬤知道裡頭有幾個不省心的,但也不能當真將其關在殿內不讓出來。
高門大戶裡的姑娘得罪不起,指不定哪天就成了頭頂上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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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事嬤嬤隻能點到為止。
唐韻的腳步原本落在最後,進了園子後,才開始追上了前面的人群堆,不僅主動同蘇姑娘說起了話,還上前同董家姑娘,張家姑娘也打了招呼。
唐韻平日裡很少出來,上回選秀時,更是埋著頭目不斜視,沒同人說過一句話,今日見她終於肯同人交談了,個個都圍了過來。
唐韻今兒似乎也放開了,一顰一笑之間,將江陵第一美人兒的美貌,發揮得淋漓盡致。
若是一群男人,必定會為其瘋狂,可如今是一群女人。
且還是有競爭關系的女人。
*
明公公派去領路的嬤嬤,先是在逢春殿外的甬道上候著,候了一刻後,還沒見到人,便去了逢春殿。
這才發現逢春殿的殿門緊閉。
嬤嬤問了一番,才知道姑娘們今兒進了對面的庭園,不由愣了愣,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守門的太監,“逢春殿的秀女都去了?”
守在庭園外的太監笑著道,“可不是都在裡面,正熱鬧著呢。”
嬤嬤正愁著想個什麼法子進去提醒唐韻時,漣鴛湖內,太子已經坐在船上候了半個時辰。
明公公的孔明燈也準備好了。
隻等著唐韻一到,便能開船。
此時不過才正月,加之落雨,一靠近湖面,便覺一股子冷飕飕地寒氣直入心窩子。
明公公抬眼看著幾回太子被風刮起的大氅,心尖都提了起來,大半個時辰後見人還沒來,明公公趕緊派小順子回去催,“怎麼回事,怎還不見人。”
等小順子匆匆地趕到庭園,裡頭的秀女已經散完了。
適才領路的嬤嬤,見到小順子,拖著哭腔道,“這可如何是好,那唐姑娘也不知道怎麼的,同雲姑娘生了口角,竟,竟......”
小順子一急,“竟怎麼的,你倒是說啊。”
“唐姑娘扇了那雲姑娘一耳光,如今已經被管事嬤嬤帶回了逢春殿內,罰著跪呢。”
小順子:.......
小順子半晌才回過神來。
不可能。
唐姑娘,他幾乎日日都見,柔弱得如貓兒一般,要說旁人欺負她,他還相信,可說她欺負旁人,還打的是雲貴妃的侄女雲姑娘。
他打死也不信。
這,這八成是搞錯了。
小順子忙得吩咐那嬤嬤,“你趕緊去漣鴛湖,知會殿下,就說唐姑娘今兒被絆住了,去不了了,我先去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
*
漣鴛湖。
太子已頂著寒風在船上坐了快兩個時辰,看著跟前的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了下來,幽暗的眸子慢慢地失了溫度。
明公公上前勸了幾回,“殿下,風太大,還是先回吧。”
太子沒動。
等到宮裡的第一盞燈亮起時,太子的眉心突突一陣跳,猛地從船上起身,大氅在空中蕩起了一股寒風,一雙手背即便是繃著青筋,也能看出被凍得通紅。
他還要如何對她?
他待她,自問已經是仁至義盡,掏心掏肺了。
他從未這般費盡心思地去哄過一個人,她當不成太子妃,又不是他的錯,要怪就怪她自個兒那不爭氣的爹,沒給她一個幹淨的身份。
她同自己生哪門子的氣。
他還不夠寵她?他什麼沒給她?他是慣著她了。
成,還敢爽他約了。
加上上回在行宮,她讓自己等了她兩回了吧。
太子的腳步從船上下來,直衝衝地上了撵轎,麻麻亮的天色下,那張臉上的溫潤如雅,早就沒有了蹤影。
他懶得管她。
愛咋咋的。
第43章
太子的撵轎出了漣鴛湖,上了紅牆甬道,才碰上前來報信的嬤嬤。
嬤嬤走得極快,一雙褲管子裡灌滿了風,到了跟前,還未開口,明公公先斥了一聲,“怎麼回事?”
嬤嬤知道如今是什麼時辰,也不敢含糊,直接道,“唐姑娘今兒惹了事。”
明公公一愣。
嬤嬤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太子坐在撵橋上,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甚至開始後悔他不該一步一步地去遷就她。
直接將人接進來,她又能怎麼樣。
嬤嬤過來時,太子懶得見,說的話,太子壓根兒就沒打算聽。
可那聲音還是入了耳。
太子緊繃的脊梁,慢慢地緩了下來,尤其是聽到嬤嬤說,“唐姑娘扇了雲姑娘一耳光。”眼皮子一掀,一雙黑眸瞬間打開。
“嬤嬤沒說錯,當真是唐姑娘,打,打了雲姑娘?”明公公舌頭都打結了,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撵轎上的太子。
見太子的頭明顯側了過來,明公公的聲音也大了一些,趕緊問道,“如今唐姑娘在哪兒。”
“管事嬤嬤帶了回去,如今正在逢春殿內罰著跪呢。”
明公公:......
明公公問完,又偷偷地瞟了一眼太子,太子倒是沒有出聲。
快到東宮了,明公公才終於聽到一聲,“去看看。”
就她那貓兒一樣的膽子,弱不禁風的身子骨,她還能出去打人?
即便當真被踩到了貓尾巴,惹急了,一巴掌呼出去,那小巴掌,能起到什麼作用。
怕是吃了不少虧。
回到東宮後,太子臉上的陰雲不知不覺,早就褪了個幹淨,盤腿坐在了蒲團上,拿了一本書,一直候著明公公的消息。
*
唐韻今日在庭園子裡,確實是打了人,且用的力氣還不小。
一巴掌甩下去,雲姑娘的半邊臉頰,一瞬引出了五個手指印。
在場的人神色呆住,齊齊噤了聲。
雲姑娘一雙眼珠子更是鼓得圓溜溜地瞪著她,滿臉的不可置信,待反應過來,瞬間撲了上去,兇神惡煞地誓死要撕了唐韻。
身旁的丫鬟及時一把拉住了她,忙地勸道,“姑娘先別衝動,這等子惡毒之婦,自有管事嬤嬤來處置,咱去找嬤嬤評理......”
雲姑娘何時受過這等欺負,在家被爹娘捧到手心,打個噴嚏,母親都會替她喚來府醫,周圍的人更是想著法子逗她開心。
今兒卻被人打了。
雲姑娘被自己的丫鬟抱住不得勁兒,看著立在那神色冷清的唐韻,臉上青一陣的紅一陣,“你給我松開,我非要撕了她的皮。”
丫鬟眼見勸不動了,著急地同她說了一句,“姑娘想想二殿下。”
二殿下,周淵。
她的表哥。
果然,雲姑娘的力氣消了下來。
她也是剛進庭園才從丫鬟口裡得知,唐韻的名冊入了二皇子的景陽殿。
進宮之前父親和母親就已經暗裡交代過她,她是衝著二皇妃來的,雲貴妃是她的姑母,二皇子是她表哥,二皇妃之位,誰能同她搶。
可今日丫鬟說,二殿下親自點了唐韻。
雲姑娘心頭本就壓著一把火,轉頭一看唐韻坐在人群堆裡,笑得像朵花兒一樣,火氣瞬間竄了起來,走過去便罵道,“狐媚子就是不一樣,走哪都不消停。”
本以為唐韻還是會像之前那般忍氣吞聲,誰知唐韻竟沒怕她,直接笑著懟了一句,“雲姑娘不是狐媚子,怎也沒見你消停過。”
這不就捅了馬蜂窩。
但雲姑娘罵歸罵,沒動手。
是唐韻先動的手,今兒在場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秀女滋事,動手打人,按規定,得取消選秀資格。
丫鬟一聲提醒,雲姑娘才回過神來。
心頭恨唐韻,也是恨她的名冊去了二殿下那兒,如今她動手打了自個兒,可不就是最好的把柄嗎。
雲姑娘沒再往前撲了,轉身就哭鬧著,讓丫鬟去找管事嬤嬤。
唐韻倒也認,管事嬤嬤一來,主動跟著嬤嬤走了。
今兒姑娘們一進庭園,管事嬤嬤就知道不會太平,斷然沒有料到惹事的會是唐韻。
這幾日,唐韻在她眼裡就是個膽小怕事,不愛吭聲,被欺負的主兒。
管事嬤嬤心頭意外,又覺得糟心至極,想著要是五殿下過來求情,她又該如何處置,一路上嬤嬤領著唐韻,一句話都沒說。
反而是唐韻問了她幾回,“嬤嬤,可,可如何是好?”
管事嬤嬤氣不打一處來,“唐姑娘如今倒是知道怕了,適才打人之人,怎就不想想,該如何收場?”
唐韻沒再說話。
埋著頭跟著嬤嬤回到了逢春殿,不待嬤嬤想出個處置的法子,唐韻自個兒主動跪在了嬤嬤屋前。
管事嬤嬤一愣,“你這是......”
唐韻一笑,“嬤嬤不必為難,人是我打的,我自願受罰,嬤嬤照著規矩處置便是。”
照規處置,就該除去她的秀女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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