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語不羨仙第4章

他好像很不喜歡自己變成斯文敗類。

「你是他女朋友？」

我拽了拽他的手：「也是你的……」

周羨輕嗤了一聲。

但他沒再多說什麼，也沒表示懷疑。

「他是來帶你走的？」周羨垂著頭，聲音悶悶的。

「你長大後就和我在一起了。」我憐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

我的記憶，明明清清楚楚地記得周羨是總沒有安全感，就像面前這個人這樣。

而不是外面那個。

「為什麼剛看到我的時候，總是嘴硬，還覺得我會綠你？」

「我覺得錯了？」

……額，非要這樣說的話，倒也沒有。

我撇了撇嘴：「你好好回答，說不定我不走呢，陪你待到七年後。」

周羨愣住了，修長的手指慢慢收緊，薄唇緊抿，最終艱難地開口：「見到你就覺得心動，然後突然很傷心，就不想理你。」

「傷心？」

「嗯，就是心裡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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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的莫斯電碼，是什麼意思？」

「帶她回家。」

「帶誰回家？」

周羨靜靜地看著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的眼睛這樣明亮，以至於有一點點悲傷都那麼鮮明。

我陷入了沉默，難道眼前的周羨，並不屬於我嗎？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呢。

可是他說他難過，我的心情也跟著變得低沉了起來，沒心思再去吃莫名其妙的飛醋。

周羨把我送回了宿舍，卻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要走就走吧。」

「什麼？」我睜大了眼睛。

「回到屬於你的地方才是應該的吧，七年而已。」嘴上說著七年而已，他的眼睛卻已經紅了。

6、

周羨沒有再見我。

校外的周羨也在發小脾氣。

我坐在他身邊，卻沒有想哄他的心思。

明明他來的時候，我覺得親切又心動，可是那天之後，我對他的感情就變得奇妙起來。

「陸語，承認自己變心對你來說很難？」周羨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臉色很冷。

他終於開口了。

說出的卻是這樣的話，我真的變心了嗎？

喜歡上了年輕時候的他？

想狡辯：「沒有。」

周羨突然傾身壓了過來，惡狠狠地看著我：「騙子。」

他的眼尾有些發紅，眼神壓抑著難受。

他靠得太近，侵略性太強，而這一切又刺得我心疼，忍不住偏開頭：「可那也是你啊。」

手上的力道卸了，周羨變得很茫然：「真的……變心了？」

我也突然一陣空落。

這是在一起很久的人。

七年後，我們很相愛，我們……

我們什麼？

為什麼回憶不出一絲一毫的甜蜜，一絲一毫關於七年後的記憶。

我隻知道我愛他，卻找不到愛他的理由。

想伸手去碰他，卻被避開：「就算他是從前的我，那我也回不去，我已經二十六了。」

「更何況，他不是我。」

我驚呆了：「什麼？」

周羨整個人顯出一種喪氣，叫人心疼的頹廢。

「你出了車禍，意識消失，我研究出了激活意識的機器，這一切都是你的想象，讓你陷入這個意識的世界裡。

「我是來帶你走的，你卻喜歡上了你意識中的映射，所以這個人在現實裡是誰呢？你大學時期的初戀？」

他的聲音冷冷的，我的心也冷冷的。

這一切都是假的？

怪不得我記不得和他之間關於七年後的任何事情，也不覺得奇怪。

原來一切Ťùₕ都是假的，我的意識早就停在了很久之前。

「你剛來的時候明明還說……」

「為了高度融合你的意識世界，我會被剝奪走部分記憶，如果想不起來，也會一直在這裡陪你。」

我再也沒忍住，上前摟住了他，淚水順著他的脊背滑落：「對不起，我……」

「我想陪你，但更希望你醒來。」周羨聲音已經沙啞得有點不像他了，卻還是輕柔地撫摸著我的後背，溫柔又安慰。

不該陷在這裡。

既然這一切都是意識世界，也沒什麼規則好遵守了。

我需要時間消化這些真相，成天窩在公寓裡曬太陽，不再去對面的學校。

為什麼那麼相信周羨說的話，因為我的確隱隱有感覺，自己好像死過一遍似的。

而且太多的悖論讓我不得不相信。

想到那個人是要困住我的存在，連身上的陽光我都開始覺得冷。

摸了摸手臂，一件衣服就蓋到了我身上：「冷了？」

我搖了搖頭。

周羨伸手想摸我的頭，我卻下意識避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冷白的膚色被陽光照得幾近剔透。

「我先去做飯。」像是倉皇而逃。

留我一個人在冰冷的陽光下愧疚難安。

周羨，我喜歡得不行的男朋友，未來老公，為了救我，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多少精力研究出機器，更不惜生命，進入我的意識世界要帶走我。

而我，已經不喜歡他了。

在他和那個人的對抗裡。

我偏心到死的那一刻，就深切地認識到，自己對這樣一個人，沒了感情。

坐在周羨對面，他吃飯的樣子還是那麼熟悉，也和學校裡的人一樣，半挽袖子，慢條斯理，極其斯文。

怎麼會不是一個人，怎麼會是錯覺。

卻好像又有什麼不對的地方，讓我一陣恍惚。

「還有兩天就可以離開了。」

「如果你想分手，我們可以出去再談，但沒有什麼比你醒過來更重要。」周羨沒抬頭，看起來雲淡風輕，偏偏一字一句都讓我覺得他在疼。

「嗯。」不分手三個字我說不出口，至少我不想這麼對他。

讓他覺得我沒有愛也要留在他身邊，可憐他。

踩碎他的自尊。

我的意識世界在我沒有涉及的地方，並不完善，離開中國，周羨就能突破桎梏帶我走。

所以，時空穩定的這一天，我們趕去了機場。

手機響起。

是小周羨。

他知道我今天要走，那個晚上已經坦白了一切。

他也尊重我要走，再也沒出現過，克制自己，克制到讓我覺得他是一個鮮活的人，我愛的人，而不是虛幻的意識。

「接電話。」小周羨的彈窗出現。

我猶豫了。

「別接。」身邊的周羨按住了我的手，「不要心軟，我們回家，陸語。」

我摁熄了屏幕，點了點頭。

周羨用的是小周羨的身份證。

我們準備登機的時候，不知道怎麼闖進機場的小周羨，被一群保安追趕著。

「陸語，回來！他騙你！」小周羨難得那麼失控，臉色一片慘白。

我心絞了起來。

「你的意識，會想方設法地挽留你，時間到了，走吧。」周羨臉色很差地看了小周羨一眼，壓住情緒，安撫我。

跟著身邊的人轉身。

「不要，陸語，陸語……」小周羨的聲音在背後顯得那麼可憐，一聲一聲，一生一生。

下一刻，我突然甩開周羨，往那裡跑，而他也已經被擠進人群，擠進登機口。

不可能，我喜歡的人，從始至終，隻會是他，不會變心，沒有任何人。

保安終於追到了小周羨。

我也跑到了他的身邊。

他被很多人摁著，狼狽至極，卻笑得開心無比。

我彎著腰衝他笑。

這個人是周羨，隻有他是，就算這裡的一切是假的又怎麼樣。

他是真的啊，我的心上人。

我陪著周羨讀書，長大，和他相愛，直到時間重合到七年後。

驗證他所說的一切的時間節點降臨。

我醒來了。

渾身都是醫療儀器，身邊趴著的周羨，一頭藍發，銀邊眼鏡擱在一邊，手指夾著意識喚醒機器。

他慢慢地醒來，衝著我笑：「小姑奶奶，你睡得真久啊。」

這麼久，久到周羨已經長大，卻還要染著藍發，怕我不認識他。

大學畢業那年我們就想領證，可惜我出了車禍。

周羨花了三年時間做出這臺機器，孤注一擲，在所有人的阻攔下，迎接未知的危險，進來喚醒我。

可是這臺機器生出了自主意識，想要留住我，把我困在裡面，陪它度過沒有盡頭的時光。

適應意識世界的周羨，真的如機器意識所說的那樣，想起了他的使命，想起了一切的記憶，要帶走自己等了很久的人。

就像他腰間紋的那串莫斯電碼一樣。

如果離開是好的，他會遺憾讓我走。

如果留下是好的，他也會拼死挽留。

【甜甜的番外】

躺的時間太長了，我不會走路。

每天撐著椅子練習。

「累不累？」周羨賴在沙發裡，叼著根棒棒糖，特別心疼地看著我。

我以為可以偷懶了，可憐巴巴地回頭看他：「累死了。」

「那叫我一聲老公。」

他可能記恨我叫了機器意識老公。

這是他清理機器內存的時候發現的，為此和我陰陽怪氣了兩三天。

「老公。」我聲音膩得自己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乖，現在不累了吧，繼續吧。」周羨長眉舒展開，顯然是開心了。

「你什麼意思啊！我他……」

「再多走五圈。」

我當然不可能同意，他用眼神威脅我除外。

畢竟周羨比我多了三年的意識，我自覺覺得他上了歲數，應該尊老愛幼，多聽聽他的。

累癱在床上，周羨坐在我旁邊，伸手給我按摩。

「痒，別弄……」我躲著他的手。

「別招我。」周羨按住我的肩膀，阻止我繼續動彈。

「我哪裡招你了，是你自己……」突然被吻住。

他靠在我耳邊笑：「說話就是，呼吸也是。」

「等你學會走路，我們就結婚。」

我推了推他：「不要給我畫大餅，你嫌棄我不會走路就直說。」

周羨挑了挑眉：「你要是願意被我背著結婚，明天都行。」

「我願意。」Ŧū₉

「恨嫁啊？」小人得志。

第二天周羨把婚紗帶來的時候，我懷疑他蓄謀已久。

真的被背走的時候，我開始介意了，開始介意自己不會走路，看起來不夠完美。

「要不……」

「你覺得可能嗎？悔我的婚？」周羨用力捏了捏我的臉，把我打橫抱起。

「二十五歲的新娘不會走路，真的很酷好嗎？」周羨低頭吻了吻我的鼻尖，沒說出什麼好話。

門被打開，熱鬧又甜蜜的氛圍一下子就感染了我。

好吧，的確很酷。

在神父面前許下莊重的承諾。

周羨以我身體為由，趕跑了打擾我們二人時光的所有人。

「累不累？」周羨彎腰幫我理了理頭發。

我直接跳過被套路的程序，笑道：「老公。」

周羨長眸一眯：「我心疼你，你還要自己找死？」

「累……」

「晚了。」

夜色沉沉，萬籟俱寂。

周羨摟著我，聲音涼涼的還有些顫抖：「那個時候，我真的很怕你和他走。」

「這輩子沒那麼害怕過，好不容易可以見到你，又要功虧一簣的感覺……」

我半抬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不會。」

「我在公寓門口第一次和你走的時候，你就該知道，陸語永遠不會離開周羨。」

「真是招人疼呢。」周羨的手又覆上了我的脊背。

……

我以為這次必須發生點什麼不可描述的事情，他又又又忍住了。

「睡覺！」

啊？

我隻是不會走路，但我還是很鮮活的，哎，你是不是不行啊，不要騙婚。

周羨可能讀懂了我的眼神，伸手蓋住了我的眼睛：「陸語，你最好不要不識好歹。省得以後沒幾天好日子過。」

「我覺得你應該均勻分配。」我眨巴著眼睛提出中肯的建議。

回應我的是他的一聲冷笑：「操。」

被子被拉上。

然後，的確是我不識好歹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