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深一臉氣憤:「這個王浩真是個王八蛋,上次市聯就對阿野下黑手,現在主意居然打到夏學霸身上,真當我們是死的!」
周野出來後就再沒說過話,徑直走到了門外。
祁遲眼中閃過情緒,從路過侍者的託盤上拿了杯果汁遞給我:「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然後跟上了周野。
陸深跟著我到一處坐下,「阿野跟你說了嗎?」
「什麼?」
「道歉呀,他不是拿著蛋糕去找你的嗎,」陸深回想道,「巧克力夾層,他還特意挑了你喜歡吃的。」
「道歉?」
所以才拿著蛋糕的嗎。
「對呀,阿野肯定是覺得上回對你態度太差了,不過夏學霸,你是怎麼認識岑持之的啊,我都以為他半截入土了,居然見著真人了,這也太玄幻了吧。」
「......你才半截入土。」
陸深又開始在那叭叭叭不停。
我卻暗自垂了眼眸。
老實說,我沒想過周野會來找我道歉。
時至今日,不得不承認,當初剛進周家時看到的那本《虐文》對我不是沒有影響。
裡面的周野為人高傲,時不時打個巴掌就給一顆甜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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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現在倒是不同。
之所以對周野敬而遠之,不過是到底有一份不安在心頭罷了。
時隔三年,那本沒翻完的《虐文》不僅再沒出現過,裡邊的情節也早已不甚清晰,
除此之外,有一件事我清楚得很——
那本東西的開頭,並沒有提到岑持之。
【二十四】
「阿野。」
祁遲走到門外的時候,周野正靠在柱子上。
這裡是別墅的後院,倒是鮮少人至。
周野在把玩著打火機,火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看不清神色。
「真打算就這麼算了?」祁遲問他。
周野扣著打火機,低斂著,過了好一會,才道:「就算我覺得就這麼算了,你不也早就有了想法嗎?」
祁遲眉梢微挑,「那你打算怎麼做?」
打火機簇起的火光被風吹晃。
周野的眸底映著火光。
影影潼潼。
「在你的想法上,再添一把火——」
「弄死他。」
風大了些,吹得枝影婆娑起來。
祁遲點著頭,應聲道「:好,不過......你真的覺得王浩是自己帶人上的樓嗎?」
周野沒有再應答。
......
這個插曲並未影響宴會。
賓客將散的時候我看見了站在周野旁邊的溫婠。
她挽著周野的手臂,在一群世家子弟之中,巧笑倩兮。
重要的是,她今天穿了件紫色禮裙。
......
在回周家的路上,我和周野坐了同一輛車。
默契的是,我們誰都沒有再開口。
直到回到周家,上樓之際。
我叫住了他。
「周野,你相信命嗎?」
他眉頭微蹙,似是沒想到我會問這個。
「不信,」他的眸子還是沉沉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我深吸了口氣,點點頭:「我也不信,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就這樣吧。
沒必要自我圍困,何況現實和那本東西有了這麼多的出入。
「不管怎麼樣,今晚還是謝謝你了。」
周野看著我。
我想起那塊被砸了的蛋糕,輕嘆了口氣。
「以後......我們好好說話吧。」
......
近日清市正逢三伏天,天氣燥熱煩悶。
我收拾好東西下樓的時候,看見門口已經停好了車子。
巧的是陸深在客廳,正坐在行李箱上。
看見我,打了個招呼:「夏學霸!」
往沙發看去,溫婠和祁遲也在。
他們在等周野,去之前說好的海島旅行。
我笑著點了個頭,算是回應。
「你這是要去清水鎮?」陸深坐著行李箱滑過來,「怎麼還帶上行李了,你要去那住?」
「嗯,」我點頭,「每天往返的話有些麻煩,所以還是住在鎮上比較方便。」
「那你住哪?」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回過頭,周野提著行李箱走下來。
離我幾步,停了下來。
「周家老宅嗎?」
「......我住師父那。」
周野聞言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陸深搶了先。
「夏學霸,幹脆你和我們一塊去海島吧,」陸深雙手託著下巴趴在行李箱升起的拉桿上,「反正你行李都收拾好了,清水鎮那邊緩緩不行嗎,這暑假這麼長,多的是你學習的機會呀。」
狗狗眼眼巴巴的。
多少帶點撒嬌的意味。
目光觸到不遠處的祁遲,他朝我勾笑:「陸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不了,」我笑笑,「祝你們旅途愉快。」
話音剛落的一瞬間,周野從身後擦身而過。
他輕踹了下陸深的行李箱。
陸深猝不及防連人帶箱後退了幾下:「阿野!」
周野站在我前面,單手插著兜。
他對陸深道。
「好好說話。」
【二十五】
清水鎮的三伏天遠沒有市裡來得燥熱。
隔著街道,遠遠地依稀能聽見烏篷棹水的聲響。
一晃又一晃。
來到清水鎮也有些時日了。
崔老頭最近不知道從哪裡收進許多新的寶貝,光是記錄,就整理了好幾天。
門外來了人的時候,我還在盤對著新收的一批文玩。
隻聽得搖椅上躺著的崔老頭把收音機的聲一關,提高了音量:「喲,稀客。」
我抬頭。
進來的人雖已中年,但氣質儒雅淡然。
後面還跟著一道身影。
是持之。
「崔老。」來人笑著打招呼。
「什麼風把你這個大忙人吹來了,」斜睨一眼後邊的岑持之,「這一吹還來倆,父唱子隨呢。」
來人是岑父,像是熟知崔老頭脾性,倒是自得地坐下。
「當然是有事要請崔老幫忙,」岑父淡笑,「崔老應該也聽說了,西邊幾家的舊宅捐給了省博物院,院裡有意將那幾處宅子修繕,建一處獨屬清水鎮的歷史文物苑。」
「崔老資歷老道,院裡想請您坐鎮,擔任這文物苑的名譽院長。」
崔老頭蒲扇一扇:「我還想著能有什麼事讓你特地趕來了,原來是來請我當靶子來了。」
這文物苑建成,各家不得捐出些寶貝作展品。
清水鎮誰人不知就屬這崔老頭稀奇珍玩見識最多,他這院長一擔,各家也不好藏著掖著,捐出來的東西倒也不會是些充數的濫品了。
「近幾年文物溯源,發現一些朝代的特色物件相關資料甚少,院裡研究所也是考慮到墓葬群的開發保護,索性想研究現成的,但大多數珍品都在各世家裡藏著,不好開口,這文物苑的修建倒是提供了個好機會。」
岑父言辭真切,笑的無奈,「思來想去,也隻有崔老能幫這個忙了。」
崔老頭胡子一翹:「我說那莊老頭好好在首都頤養天年樂不思蜀的,這些天突然給我送了一堆珍玩,原來是在這等著呢!」
「師父千裡送,徒弟千裡勸,你們這師徒倆這配合打的是真好啊。」
岑父笑了笑,也由崔老頭說去了。
我適時把泡好的清茶端上桌:「岑教授好。」
岑父接過茶:「謝謝。」
掃到岑持之面前那一杯,小盞裡還浮著梨膏碎,微挑眉,看向我:「你就是朱夏吧,倒是細心,知道持之不愛喝苦茶。」
岑小少爺也看了過來,眉眼彎彎。
我耳根子浮上些燥熱。
「倒也不是很細心。」岑持之忽地開口。
我一愣。
他笑著看我,聽上去卻有些小委屈:「進來都沒跟我打招呼。」
耳後股子燥熱不減反漲,勢頭更盛了。
「啪嘰」
崔老頭扇子往桌上一扔,站起身:「你跟那莊老兒師徒連起來坑我,還帶個小的來覬覦我徒弟,得了便宜還賣乖,氣死我啦,我要閉門謝客,哼!」
說完拎起個收音機就要往回走。
掛在架上的鳥籠裡叫了起來:「氣死我啦!氣死我啦!」
「誒你這個破鳥早不開口晚不開口!」
我被逗的一樂。
其他兩人也笑了起來。
岑父也起了身:「那就麻煩崔老了,後面的事項會有人來和崔老細說的。」
崔老頭從和鳥爭執中轉過頭:「誰答應你了,我可沒說,誒——」
岑父和岑持之已經走到了店外。
岑父臉上帶笑:「我們就先回去了。」
語氣溫和。
人與人果真是不盡相同的。
周父對我說話就不會是這般。
我年歲小,岑父對著我話裡話外都沒有輕視,也沒有來自長輩的在上的威圧感。
我恍惚想起三年前那場鬧劇,他也是這般和善,讓持之把我送回了安置點。
「岑教授。」我叫道,「我看過您寫的那本《文觀集》,那是我的入門書目。我還知道您參與了雍朝墓葬群遺址的發掘和修復工作,您和其他的考古學家的成果對研究雍朝文化做出了很大貢獻。」
「總之,您真的很厲害。」
說到這,我還是沒能按捺住心裡的緊張。
「我,我希望,以後有機會能考入首都大學的文博學院,成為您的學生。」
「最後,謝謝您。」
謝謝您在三年前幫了我。
岑父笑意不減,深了些:「那你可得好好努力,憑實力考進來,這樣我就不用避嫌了。」
「啊?」避嫌?
看向持之,他笑著,儼然一副聽懂了的樣子。
「不管怎樣,持之的話,以後也請你多擔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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