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025-01-03 16:27:193406

他說:「滿滿,來娶你了,走不走?」


林滿月伸出手,下一刻就被緊緊扣住。


走啊——


霍歇牽著她的手,走出院子繞過回廊,進了正廳拜別父親母親。


等到了趴在兄長背上時,林滿月忍了一路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兄長安慰她說:「滿滿別怕,若霍歇欺負你了,兄長替你教訓他去。」


這話放得豪氣,但在她印象裡,兄長是沒打贏過霍歇的。


林滿月重重點頭,靠上兄長寬厚的背。


可不能哭了,妝要花了。


一路惦記著今早塗抹的妝粉,等到了婚房林滿月第一件事就是叫丫頭取了鏡子,伸進紅蓋頭左右照了照。


還好還好,不算糟糕。


這邊她剛把鏡子放下,又是一堆人進了房間。


吉婦打最前頭先說了一堆吉祥話,又抓了好多花生幹果往床鋪上灑,有幾個花生個頭大,打在手背上輕微的疼。


疼不過一下,放在腿上的雙手就被覆上了。


幾個丫頭在旁邊嘻嘻地笑,也有過來看洞房熱鬧的姑娘小子打謔道:「這新郎官也太酸了,這就心疼上了。」


霍歇哪管他們怎麼說,酸就酸唄,自己媳婦肯定自己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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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新郎官這個詞他樂意聽。


又想起他騎著馬在迎親隊伍的前頭,街邊有小孩兒追著喊著「新郎官新郎官」。


可不是新郎官兒嘛。


沒有什麼比婚服的紅色更吉利的了。


喜秤掀開蓋頭的時候林滿月眯了眯眼,這才看清霍歇。


無論說多少遍也都是——


他可真好看啊!


她沒見過霍歇穿紅色,這顏色太張揚他平日裡不愛穿,本就是耀眼如光的人,再被紅色一襯,總怕會閃到別人的眼。


夢裡開過的牡丹,好像又在眼前搖曳,舒展開了花瓣,搖首一變成了霍歇。


他伸出手和她的緊緊相扣。


她的夢,


就成了真。


霍歇還要去應對賓客,他那酒量林滿月是真擔心。


不過走前他問她借了胭脂,說是要最紅的。


打的無非是裝醉躲酒的主意。


在房間等霍歇回來的時候,林滿月腦子裡還淨是夢想成真的不真實感。


也沒想到最後得了便宜的那家姑娘是自己。


直到霍歇被架著攙回來,她才恍然醒過來把他接過扶到榻上。


門被合上,大喜之夜大家都識趣,該退的都退了。


霍歇靠著床柱,臉色紅得異常。


林滿月湊近看他的臉。


不愧是率直的男子們,胭脂塗得斑駁成一塊塊也沒叫人看出來。


還好之前備了水,不然新郎官得頂著這模樣過夜了。


林滿月剛擰了帕子,沒轉身就被從後頭摟住了。


她側了頭看他,有點費勁,索性在他懷裡轉了個身。


「沒喝醉呀?」


他臉上的胭脂抹的兩團紅紅的十分打眼,就跟戲臺子上扮醜的角兒似的,又圓又紅的一團。


林滿月實在忍不住,憋著笑給他擦。


他倒是配合,低了頭讓她擦得幹幹淨淨。


擦完了才記得回她:「醉了一點點,耍賴了也沒躲掉。」


林滿月把帕子丟進盆裡,看他神色確實是有些小醉模樣。


難怪這麼粘人。


霍歇倒是沒真醉,他要是真醉去了,現在這會兒估計說什麼做什麼都不知道了。


隻是喝酒畢竟不是他強項,沒辦法勉強喝的那幾杯也夠他頭腦發熱了。


林滿月拍拍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先松開,我換個衣服。」


「好。」他應下了,卻又不動,隻問她,「不能我給你換嗎?」


……


最後還是松開了。


林滿月從屏風後出來的時候霍歇也已經換好了紅色寢衣,正坐在床沿一眨不眨眼巴巴盯著這個方向。


給她都看緊張了。


從屏風到床的幾步路裡,他的視線就沒挪開過。


林滿月故作鎮定地坐到霍歇身側,也偏著頭和他對望。


燭火跳動,面若桃花,眼神裡柔波蕩漾。


漾了很是一會兒。


久到林滿月都忍不住了,問他:「你還想我主動?」


霍歇如夢方醒,迅速挨了過去。


喝了酒怎麼傻不愣登的呢。


不過這酒……


還真挺醉人的。


中間林滿月掉了回眼淚。


倒不是身上疼,而是心疼。


眼看他肩上腰上背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她的手摸上去都能感到痛意似的。


就知道他那三年過得不輕松。


偏偏霍歇還抓了她的手騙她,說「不疼的」。


眼淚就一滴滴摔在了他的傷疤上。


那些經年的傷,好像真開始發疼了似的。


霍歇在想,好在那會兒滿滿不在身旁,不然他哪能熬得住。


她眼圈一紅,那可就不止傷口疼了。


霍歇手忙腳亂哄了半天也沒哄住,隻能尋別的法子分散她的注意力。


這一分散……


嗯。


兩個人就都不疼了。


還好夜還長。


這一場夢的結尾,


也是另一場夢的開端。


是兩個人的故事,


變成兩人的故事。


那一個想摘月亮的人,摘到了悄悄向他靠近的月亮。


—————————


番外•霍西樓日記一則:


我是霍西樓,小名阿渠。


據說我的名字取自「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很有詩意,很唯美。


但據我娘親口述,曾經她和我爹關於我的名字產生了很大分歧,我一度差點被取名為霍溝渠。


對,霍溝渠,也是取自一句詩詞。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在我讀書記事並且理解了這句詩詞的意思後,我感覺到了來自我爹對我的濃濃醋意。


我爹,曾經的鎮國公世子,現在的鎮國公兼任京畿衛統領。


在外威名尤盛,風頭大好,在內,隻是個什麼都要跟我娘親撒嬌的嚶嚶怪。


我娘,曾經的大家閨秀林家小姐,現在的鎮國公夫人一品诰命。


在外儀態端莊,優雅大方,在內,是個可以帶我爬樹下河逃課的奇女子。


我的日常生活很平常,也不過每天學學習練練武看看爹媽秀恩愛。


甚至我爹媽不覺得他們在秀恩愛。


哦……


對,隻是日常而已嘛。


譬如今日。


當我透過窗戶看到我爹出現在垂花拱門時,我就知道我爹又早退了。


笑死,平時接我下學堂早一分鍾都不讓我踏出書院的人……


我剛擱下筆,他就進了屋子,嘴邊一刻不停地嚷嚷著:「滿滿……滿滿……」


自然是沒得到回應。


我娘中午就被雲和姑姑給約出去玩兒了,這一去天黑之前能不能回來都不好說。


果然我爹繞了一圈沒找著,這才把目光挪到我身上:「阿渠,你娘呢?」


「和雲和姑姑去一味茶館給姑父捧場去了。」


聽了我這話,我爹明顯喪了臉,也沒有剛回來那股活潑勁兒了,隨手拉了個椅子就往門口一坐。


我觀他目光,那叫一個望穿秋水。


索性也搬了小凳子跟我爹並肩坐一塊兒。


我爹託著下巴蹺著腿等,我挺直身板雙手置於膝上等。


我爹雙標,他不讓我坐沒坐相。


他嘆一聲,我嘆一聲。


就這麼嘆了一個時辰,把我娘盼回來了。


我娘回來時拎著不少東西,剛迎面見到我們,嚇了一跳。


我爹肉眼可見地興奮了起來,直接從椅子上彈起身過去獻殷勤。


我人小腿短,晚了一步,沒趕上替我娘拿點東西。


「你倆做什麼呢?」


我爹攬著我娘往屋裡去,我就跟在一側拉著我娘的手刷存在感。


實在是因為我爹太粘人了,他總是不講武德,故意吸引我娘的注意力,企圖讓她忘記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就如現在,他為了擺脫我,居然說我沒寫完作業!


明明我今天寫了一上午,把明日的都提前寫完了。


哼!


我試圖辯解,但我爹給我打了個暗號,三根手指。


行吧……


看在三個肘子的分上,我先把娘親讓給他一會兒吧。


我老老實實回到書桌後,拿了筆繼續練字。


那邊我爹哼哼唧唧就開始倒豆子。


「滿滿,今日上朝那群不長腦子的老匹夫居然告我的狀,說我京畿衛管得太寬,把他們皇城衛的活兒搶了,你說過不過分!」


我爹管京畿衛,負責京都大小事宜。事情多了總有一些會跟別的部門牽扯上。他又是個大手一揮力求先把事兒辦好的,這就少不得在別人管轄區裡橫衝直撞。


為著這事兒,  他都不知道被彈劾了幾回了。


「過分至極!他們就知道仗著人多欺負你,你如何欺負回去了?」


「我跟皇上說,要不然幹脆把皇城衛歸到我京畿衛裡頭,也好方便以後一塊兒管,  省得老說我們搶活兒。」


我偷偷打眼看我爹,  果不其然見他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還跟我娘討誇獎。


我娘也配合,  捧著他的臉大大方方親了一口,誇他:「我夫君真棒!」


幼稚幼稚真幼稚。


他們太幼稚了!


我恨不得捂住自己的雙眼,造成不在場的假象。


「那群老頑固氣炸了吧,肯定得罵你。」


我爹輕哼一聲,道:「就怕他們不罵呢。他們這一罵,  我下了朝就去皇上那兒說委屈,本也不是我們京畿衛的錯,  我們認真幹活辦事還能有錯不成!」


我娘不愧是最了解我爹的人,  直接得出了結論:「你又去坑皇上的私庫了?」


「沒有……去他的酒庫裡走了一圈。你不是想喝秋梨醉,我要過來了。」


ṱŭ⁸今年外邦進口秋梨醉很是有名,隻是民間賣得少,我娘沒趕上秋風買到一瓶,都惦記老久了。


我和我爹也想了好多辦法,  隻是沒想到最後居然以這種方式得到了。


看來這個曲折的故事裡,  隻有我皇帝伯伯最慘。


「哦——所以你就故意上人家地盤挑事兒,把人家氣得罵你一頓,好讓你裝委屈去跟皇上討秋梨醉呀。你呀你,  可真是……」


「真是什麼?」


「可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夫君了!」


我娘勾著我爹的脖子開心地蹦蹦跳跳,我爹抱著我娘也滿臉笑意。


我的墨水染花了一張紙。


快樂是他們的,  而我什麼也沒有。


……


不知道外頭哪裡可以回收小孩。


像我這麼大的,吃的也不多。


也不知道姑姑家我的房間還在不在。


現在去姥姥姥爺家還晚不晚。


爺爺奶奶怎麼還不回來,這樣我就可以跟他們一起住了。


都說了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  為什麼我爹娘天天酸我的牙。


我好想離家出走啊——


可是我爹還欠我三個肘子呢。


算了,吃完再走吧。


還是好生氣啊。


不寫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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