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怦然動了一下。
但很快又清醒了。
有的人的心,不是我要得起的。
想要心,可能就沒命。
我,還是小命更重要。
8
聽說我要歸寧,整個沈府一掃前幾日的沉悶。
尤其爹爹,人歡喜得都有點迷糊了。
我和嫡姐承歡父母膝下多年。
前幾日皆離家而去,爹爹是有著幾分不能說的傷感的。
我和皇上到府時,爹爹的眼圈紅了。
看我倆相扶相攜的模樣,又憨憨地笑了。
他偷偷跟我說:
「我看那皇上,竟是很滿意你呢。
「你爹我雖是丞相,卻也是膽小的,不曾好好護著你。
「現在,終於有比爹爹更厲害的人護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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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放心了。」
我甜甜一笑。
我,從不奢望別人護我。
活了兩世,我知道能護我的,隻有我自己。
可看著爹爹說著放心卻還擔心的樣子,我安撫道:「爹爹放心,我定會平安順遂的。」
爹爹去和皇上對弈。
母親便拉著我到了後堂,焦急地問我在皇宮過得好不好。
聽我說挺好,她輕輕舒了口氣。
接著又輕輕道:
「你姐姐為了讓你過得好,主動去了北狄那蠻荒之地。
「你若得勢,記得關照你姐姐。」
我便道:「嫡姐才貌雙全,定能與夫君合心合意的。」
母親嘆了口氣道:「你們小時候也是一起玩大的,怎麼就生分起來了呢?」
我也嘆了口氣。
我和嫡姐,小時候也曾親密無間。
她也曾偷偷帶著我去買糖葫蘆,去買泥娃娃。
可是不知從何時起就有了隔閡。
或者就從有人說我這個庶女更好看的時候吧。
現在,我們有著一世的血海深仇啊,如何親得起來呢?
但看著母親殷切的目光,我無法說不。
我生母早逝。
母親雖說對我沒有嫡姐那麼深感情,卻也好好養大了我。
養育之恩,親人之情,總還是在的。
我隻好道了聲:「好。」
9
本以為和嫡姐一別,此生難再相見。
可沒想到,見面的日子這麼快就到來了。
皇上陪皇後回娘家,被傳成了帝後魚水和諧伉儷情深的佳話。
這種佳話,傳播得比三九天的北風還快。
北狄王的隊伍當天就收到了風聲。
嫡姐便鬧著北狄王說要見我一面。
她怎麼著都不能讓我的風光壓了她一頭。
北狄王便將隊伍駐扎在黃河南岸,派使請求皇上允許我去見嫡姐。
皇上問我意思。
我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要皇後奔赴五百餘裡去見一個人,怎麼都有點無禮。
他若不想我去,可以直接拒了的。
聯想到前世,皇上應當是想讓我去探北狄虛實的。
而我,恰好也有想救的人。
前世,也是在過黃河前夜,一個燒火的老嬤嬤觸怒了副將,被慘虐幾乎斷氣。
我於心不忍,出手救下了她。
她便告訴了我北狄侍狼的秘密。
原來,北狄王室被神詛咒,代代獨子。
北狄王他爹,用了些巫術生了嫡庶兩個兒子,等於多生出了一個。
結果到了北狄王,就直接不舉了。
侍狼不過是為了掩蓋他的缺陷。
他娶的新娘若沒死於狼爪,就被丟於軍營。
對外則稱是新娘不能讓神狼滿意。
如此就無人懷疑是他有問題。
而打破神咒的方法,就是在大夏境內的太白山封禪。
這就是北狄明明國力不如大夏,但是北狄王卻一直想侵佔大夏的原因。
老嬤嬤又偷偷教了我馴狼術。
不然怕是那第一夜,我即使不葬身北狄,也難逃凌辱。
她後來成了我在北狄時的貼身嬤嬤,像親生母親一般照顧我多年。
不知道這一世機緣變化,她是不是還有生命危險。
我去,能救她自是再好不過了。
想至此,我便爽快答應道:「好呀,有機會見嫡姐,我自是高興的。」
皇上聽我痛快答應,欣慰道:「梓童真是妙人啊,處處合朕心意。」
我謙卑道:「皇上合意,是臣妾的榮幸。」
「不過,」皇上又狐疑道,「北狄王此次迎親隊伍是三千狼騎軍扮作下軍。」
「駐扎黃河南岸不再北行明顯意圖不軌。
「我總覺得想見你的是北狄王。
「可是梓童,你說北狄王為什麼要見你呢?」
10
皇上懷疑得沒錯。
真正想見我的應該就是北狄王。
從見到狼騎軍起,我就隱約猜到北狄王也重生了。
因為前世迎親隊伍確實隻是下軍。
他讓我去,或者就是想確定我是否也是重生的。
若我是重生的,隻要我活著,那他原來籌謀十年侵吞大夏的計劃就無法實施。
他要麼除掉我,要麼出其不意直接起兵。
狼騎軍可一夜千裡奔襲,大夏對其也有所忌憚。
所以我必須要去會會他了。
想到這裡,我回道:「狼騎軍扮作下軍,那北狄王絕非善意。」
皇上道:「那你此行不是太危險了?還是不要去了。」
我道:
「身在後位,自當有所承負。
「隻要皇上配合得當,這種危險皆可控。
「隻是近日,因嫡姐去北狄,臣妾也找了一些北狄的書籍來看。
「我在李美人身上,看到了北狄特有的狼毒花。
「這花隻生於北狄,不知李美人是怎麼知道的?
「而李美人的哥哥,是大將軍。
「皇上,當慎之又慎。」
這正是北狄的兩個死間,可我不能明說。
前世,我就知道北狄王有兩個潛伏十年的死間。
一個成了皇上的枕邊人,一個成了大將軍。
可至死我也不知是誰。
這世,李美人第一次給我請安時就故意炫耀腰酸。
還故意在重重疊疊的衣服中,露出一截小蠻腰。
那腰上,有著紅痕。
她把一個無腦炫耀的後宮麗人演得十分逼真。
難怪從來沒有人懷疑過她會是死間。
可惜她不知道我是在北狄九死一生過的人。
她腰上有一朵特別的狼毒花。
不是在北狄生活過,還真不知道有這種花。
所以兩個死間,我一下子就知道是誰了。
皇上說:
「梓童你放心,寡人知道利害關系。
「萬不會讓他們威脅到你一絲一毫。」
除了衛兵之外,他還把他的兩個影衛給了我。
我有點吃驚。
這兩個影衛是幼時就跟他的,從不離身。
現在竟然分派給我。
是真怕我有意外,還是監控我?
一時我有點分不清皇上的真情與假意了。
11
見到嫡姐時,我立即明白她為什麼要見我了。
北狄王雖然是臨時駐扎在黃河邊,但他給嫡姐搭建了一個豪華的帳篷。
狐裘鋪地,貂皮覆頂。
嫡姐窩在北狄王的懷裡道:
「妹妹,不好意思讓你跑一趟。
「我過了黃河,回家就難了。
「我很是想念你,就跟大王隨嘴說了一下。
「可是沒想到大王心疼我,就說讓你來一趟。
「沒承想還真把你盼來了。
「你說,你也是皇後了,皇上怎麼就舍得讓你奔波過來呢?」
北狄王火辣辣的眼神盯著我道:「玉兒想要的,天上的月亮我也會摘下來的。」
我去!
原來嫡姐火急火燎把我叫過來,是迫不及待想在我面前秀恩愛的。
這是前世被憋屈得太久了,所以這一世她一刻都不能忍了?
可是,我知道北狄王不可能真心愛嫡姐。
前世我親耳偷聽到他對隨從不屑道:
「女人如牲畜。
「我勾勾手指,她們就會像狗一樣舔過來。
「什麼上國貴女都一樣。」
這樣的人,怎麼會愛上嫡姐?
他更不會為了滿足嫡姐的虛榮心,就大費周章地逼我過來。
看著他那熟悉的眼神,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12
夜晚,北狄王說為嫡姐舉行篝火宴。
一群男人載歌載舞。
看向嫡姐的眼神,如前世看我一樣猥瑣。
前世我正是從他們的猥褻的眼神裡看出了端倪。
可是嫡姐毫不察覺,還以為人人愛慕她,不禁有幾分沾沾自喜。
她壓低聲音卻格外挑釁地對我說:
「沈念念,你相信我說的了嗎?
「我的夫君眼裡隻會有我。
「而你新婚,夫君就不顧你的身份,讓你奔波至此。
「你,等著受苦吧。
「這世的風光,都是我的。」
對於這種無腦言語,我徹底無語。
這時,跳舞的人群裡忽然出現了一陣騷動。
一個副將開始鞭笞一個燒火的老嬤嬤。
老嬤嬤被打得皮開肉綻,不敢動一下。
我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這個嬤嬤,就是我想救的那個人。
這時一群人一邊鞭打,一邊踢踹,直直把嬤嬤踢到了我的面前。
北狄王目不轉睛看著我的臉道:「沈念念,你說這老東西觸怒了將士,是不是該殺?」
13
我強自壓下怒火,平靜道:
「首先,你得尊稱我一聲皇後。
「於你,喊我名諱,未免有失分寸。
「其次,你們一群男人打這麼一個老人,怎麼還有臉問我她該不該死呢?」
北狄王道:
「想讓她死便死,本也不需要什麼理由。
「不過是找個樂子而已。」
「找樂子?要別人的命是找樂子?
「這和畜生有什麼區別呢?
「我歡歡喜喜地來看我嫡姐,是看畜生打人的嗎?」
這時老嬤嬤抬眼看了我一下。
隻這一眼,我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那就是:「別管我。」
嬤嬤是怕連累我。
兩世她都是那麼善良。
憑什麼要被男人肆意凌辱打殺?
就因為她是女人嗎?
那些男人連人都算不上,憑什麼自覺高人一等呢?
真是惡心又可笑!
嫡姐聽我語氣強硬,竟然不滿道:「這是在北狄的營帳,難道還由得你說了算?」
說罷,她還讓士卒格外狠勁兒打老嬤嬤。
嫡姐,你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我怒道:
「你真以為在這北狄大營,就是你北狄的天下嗎?
「你看看腳下的土地,到底是哪裡?」
北狄王根本不理嫡姐,隻是盯著我,突然問:「生氣了?不忍心她受苦了?」
隻這一句問話,就讓我出了一身冷汗。
今世我和嬤嬤這是第一次相見,怎麼就談得上忍不忍心她受苦?
北狄王這麼問,就是想用這個嬤嬤試探我。
可我現在還不能讓北狄王確認我是重生的。
我不屑道:
「萍水相逢,有什麼忍心不忍心?
「不過是瞧不起你們這群男人打一個老人而已。
「看著讓我惡心。」
北狄王眉頭一皺下令:「殺了她!」
我立即起身道:「哼,野蠻之人!」
說完我就拂袖而去。
我知道北狄王不會那麼痛快讓我離席的。
我要制造點混亂救人。
影衛二已經待命了。
果然剛走了兩步,一個男人就揪住我的袖子。
他醉醺醺道:「你一個臭女人,誰讓你走你就敢走了?」
我回頭一看,正是前世在帳篷外叫囂最歡的那個人。
也是剛才打嬤嬤最狠的人。
這可真是瞌睡就送來個枕頭。
我正恨沒有由頭衝他發飆呢。
我毫不猶豫地一把抽出長劍,電光石火間,就將那人一劍捅了個對穿。
劍都穿過去了,那人還兀自不敢相信。
還不甘心地指著我罵道:「你個臭女人,敢……」。
我抽出劍,復又捅了他一劍道:「敢!再罵我就再捅!」
這次他相信了,圓瞪雙目口吐血沫倒了下去,抽搐了幾下沒氣了。
熱鬧場面突然安靜下來。
誰都沒想到我會突然出手,攔都來不及攔。
北狄王突然站了起來,手按佩劍衝我吼道:「沈念念,你是想死是嗎?」
14
我昂然挺立,對著北狄王道:
「你,最好放尊重點。
「我乃大夏之後。
「我的尊諱,豈是你可以直呼的?
「你若再敢直呼,我絕不客氣!
「還有這個人敢對我口出穢言,還敢對我動手動腳。
「我殺他算是警告。
「我看誰還敢對我不尊?
「這就是下場!」
北狄王眯著眼睛打量著我。
我知道他內心在鬥爭。
我越強硬,他越猜不到真相。
前世的我,是冷靜隱忍的,全然不是今日的火暴性情。
他有點拿不準了。
可是他的手下還不甘心:「大王,那個母狗殺的是咱的副將啊。」
我冷聲怒道:「言語侮辱,目光猥瑣,如此不敬,北狄王打算怎麼處置?」
北狄王還沒吭聲,嫡姐先尖酸刻薄地插嘴道:
「一個庶女,不過是說了幾句,看了幾眼。
「怎麼還說不得看不得了?」
我反手一個耳光,怒道:「我大夏皇後,容得了你在這口無遮攔說三道四?」
嫡姐想回打我,卻不是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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