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4-10-21 14:50:235119

29

那天之後,衛無恙就變了。

他發憤圖強的架勢震驚了府裡每一個人。

府裡的下人甚至開了賭局,賭衛無恙能堅持幾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祖母和父親也意識到衛無恙這次的決心。

父親特意請了位退隱的同窗教導衛無恙。

就算考不上狀元,多學些知識也是蠻好的。

這段時間,衛無恙溫和有禮,一言一行都像極了書中的君子。

他曾經的狐朋狗友聽了,當衛無恙是在演戲,翻到府裡,邀請他去新開的醉香樓吃席。

衛無恙拒絕了。

他們有些氣惱,幹脆數落起衛無恙:

「衛無恙你在裝什麼,西洲城誰不知道你是個不學無術的公子哥。別以為贏了拂袖樓的魁首就了不得,誰知道是不是你花錢買的?」

「哥幾個給你面子邀請你一起玩,你還真拿喬了?」

「再給你一次機會,不去可就……」

衛無恙下定決心考狀元後,腦子也好使了。

在他們進門的時候,就讓來福把我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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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屏風後,聽著這群酒囊飯袋的詆毀,氣不打一處來。

一根燒火棍舞得虎虎生威,把這群雜種打得娘都不認識。

他們疼得齜牙咧嘴,發誓要給我個好瞧。

我笑了。

當晚帶著算盤和借據就找到這些公子哥的家裡,叫他們還錢。

人就得多讀書,不然蠢蠢的,被人玩死都不知道。

比如衛無恙,從前沒朋友,被這幫公子哥哄著騙著,當冤大頭,到頭來還要被嫌棄。

好在,他也讀過書,知道借錢要寫收據。

我力氣大,打衛無恙疼,打畜生更疼。

他們被我揍成豬頭,不敢再猖狂,一個個乖得像孫子。

回府時,衛無恙就站在門口,捧著我的手問:

「綿綿,疼嗎?」

我搖頭:

「不疼,那血是別人的。」

躲著偷聽墻角的丫鬟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向翠菊的眼神愈發敬佩。

翠菊:呵呵。

你就看吧,一看一個不吱聲。

30

沒了狐朋狗友的打擾,衛無恙溫書愈發用功了。

西廂房偶爾會傳來瑯瑯書聲。

大多時候,是沙沙的筆聲。

丫鬟們開始猜測,衛無恙是不是在裝讀書。

就像城南的張公子,天天都在讀書,可到頭來,連個秀才都沒混上。?

衛無恙沒有裝。

他是認真的。

讀書不需要聲音大,隻要用心就夠了。

衛無恙讀書的間隙,我打理胭脂鋪生意。

許漢卿種的玫瑰很好,用它制成的胭脂有淡淡的花香,城內的娘子們趨之若鶩。

胭脂生意越做越大。

第三家胭脂鋪開設的時候,趙小姐給我下了拜帖。

正好,她不來找我,我也想找她的。

和許漢卿研究胭脂的時候,我發現了一種花,用它染出來的布顏色很喜人。

擺在胭脂鋪,很快就搶售一空。

趙家是染布的龍頭,趙小姐更有遠見卓識,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31

趙小姐溫聲細語,談吐不凡。

聽她說話,是一種享受。

「少夫人為何這樣看我?」

趙琦玉沒看過這樣純粹的眼神。

被看久了,還以為是她哪裡出了毛病。

「您很好看。」

姑娘們聊天很簡單。

隻需要真心實意地誇獎兩句,就能聊個一天。

我和她談好了「縉雲布」的生意。

趙小姐很大度。

衛家提供給趙家「縉雲布」的秘方,趙家給衛家五百兩銀子以及「縉雲布」售賣的一成紅利。

談完生意,我本想留趙小姐在府內吃頓飯。

可布莊有事,趙小姐實在抽不出身。

因為生意上的事,我和趙小姐的關系愈發親近。

我叫她琦玉姐,她叫我綿綿。

除夕一過,琦玉姐就南下去擴展生意了。

衛無恙很出息,鄉試會考拔得頭籌。

偏偏進京趕考的時候,生了場大病。

進京回來,他病懨懨的,沒了精氣神。

我同他去廟裡求簽,以求心安。

衛無恙難得活潑起來,拉著解簽的大師傅問姻緣。

問出來了,師傅說他「騎馬遊街,再逢良人」。

「這是什麼意思?」

「公子命很好,所求所願都會應驗。隻是姻緣稍有折磨,和離再娶後方盼來天作姻緣。」

這麼一鬧,衛無恙的病氣消了。

隻是他火氣上來,要不是我拉著,險些把寺廟燒了。

我讀的書不多,可我也聽懂了師傅的話。

衛無恙的良人不是我。

32

半月後,衛無恙拿著一首詩,在我面前炫耀: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世人見我恆殊調,聞餘大言皆冷笑。 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林綿綿,知不知道這是誰送給我的?」

知道,當然知道。

詩是我求琦玉姐寫的。

書上說郎才女貌,天作姻緣。

說的應該就是衛無恙和琦玉姐。

隻是看著衛無恙精致的眉眼,我心下難免有一絲不舍。

但一想到我現在的身家,那點難過又散了。

沒有衛無恙,招個聽話的贅婿,也是極好的。

衛無恙嘟嘟囔囔,在我耳邊說些什麼。

我沒聽清。

那天後,他就滿血復活了。

師傅說得很對,衛無恙的命很好。

鄉試本來是三年一辦,衛無恙生病錯過,就要再等三年。

今年九月,九皇子發現科考舞弊一事。

聖上大怒,懲處了一幹人等。

來年二月科考又重開了。

33

放榜那日,京城傳來消息,說衛無恙中了會元。

三月殿試,他又得了聖上青睞。

喜報傳到家裡,祖母笑得合不攏嘴。

衛府上下都很高興。

我也高興。

隻是我要走了。

我還記得那日廟裡求簽師傅說的話。

他說衛無恙命好,騎馬遊街,再逢良人。

現在到了他遇良人的時候了。

衛無恙教我寫字後,我日日用功,如今也能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了。

寫完和離書,我去與祖母辭行。

她聽完我所言,老淚縱橫,摸著我的腦袋:

「綿綿很好,是無恙配不上你。你且放心去,隻要祖母在一天,衛府終有你一席之地。」

臨行前,祖母又塞給我一袋金葉子。

衛無恙騎馬遊街,談笑春風時,我在城東開了第六家胭脂鋪。

每日送往迎來,數錢數到手軟。

閑暇之餘,我又研究出來幾種新的花樣。

因為數量有限,價格昂貴,反而成了店裡招牌。

和離後,我想著要不要招個贅婿,聽話一點的,幫我分擔下店裡生意。

隻是我怎麼都沒想到,贅婿的告示還沒張貼出去,衛無恙就找上了門。

34

他頭戴雙持烏紗帽,身披大紅錦繡袍。

眉目如畫,舉動間更顯風流恣意。

「願公子相離之後,清風朗月,更勝從前。文儒思雅之道,另娶錦繡佳人。兩生歡喜,白首而終。」

原本是和離書,從他口中,好像是一首譜好的曲。

聽得我有些醉了。

我晃了晃腦袋,告誡自己男色惑人,要清醒。

「衛狀元,今日到訪,有何貴幹?」

「衛狀元?林綿綿,我同你成親三年半,手也牽了,嘴也親了,該看的不該看的你都看了,我的清白都毀在你手裡了,你現在一句衛狀元就想和我撇清關系?這世上哪有那麼美的事兒?」

衛無恙的心都快要碎了。

天曉得這幾年的科考準備,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他就等著高中狀元翻身做主,讓林綿綿那蠢蛋吃癟,讓她好好知道她的郎君有多優秀,外面有多少姑娘等著嫁他!

光是回來的路上,他就撿了一麻袋姑娘們扔的手帕。

他準備看到林綿綿那刻,就把手帕甩到她面前。

然後抖擻身子,看她在自己面前軟得像團水,嬌滴滴地摟著他胳膊撒嬌,和他說:

「相公,你真棒!」

最後,再親親他。

從頭親到腳那種。

這一幕,光是想想,就激動得衛無恙三天沒睡著覺。

他腦子裡滿是林綿綿那張白嫩的臉,春杏一樣的眼。

可等他回家,都快把衛府掀翻了,還是沒找到林綿綿的身影。

人不在,倒是給他留了一封信。

衛無恙得意地和來福炫耀:

「少夫人嘴上不說,心裡還是在意你家少爺的。」

衛無恙嘴角的笑在拆開那封信的一刻,徹底癲狂。

和離信!

天殺的居然是和離信!

他都考上狀元了,林綿綿居然給他寫和離信。

是他不認字了,還是林綿綿癲了。

衛無恙跑去找祖母。

祖母笑瞇瞇告訴他:

「挺好的,綿綿要招贅婿了,這回能選個聽話的。」

衛無恙快氣炸了。

招贅婿,還聽話?

他不信,這世上哪個男人有他聽話,挨打也不還手,還乖乖送上屁股。

他緊趕慢趕,終於找到了林綿綿的胭脂鋪。

許漢卿就站在外面,看見他還打招呼,說什麼「少爺好」。

好個頭!

他媳婦都沒啦!

35

我沒有想到,衛無恙當上狀元後,會這麼不知羞。

他箍住我的手,咬牙切齒:

「林綿綿,你和那小花匠看對眼了是不是?

「你要招他做贅婿是不是?

「天殺的,你不說話,讓我猜對了是不是?」

我半晌才回過神,意識到衛無恙口中的花匠是誰。

不過……

「漢卿哥不是花匠,他現在是胭脂鋪的二掌櫃。」

「好呀,我幾個月不見,你都有好哥哥了!怎麼不見你叫我無恙哥哥?」

衛無恙說著說著就急了。

鋪天蓋地的吻就那樣落下來。

嘴唇都被咬破了。

我踩著他的腳,他疼得要命, 也不松口。

明明是衛無恙先動的手,可到最後,哭的也是他。

「林綿綿,你不能偷走我的心,又摔成兩半。」

我也被他氣哭了。

「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那琦玉姐呢!」

「林綿綿,你這個蠢貨,我都這樣了, 你還想著其他女人?怎麼, 一個贅婿滿足不了你,非得找個好姐姐是吧!」

那天記憶有些模糊。

我隻記得衛無恙哭得很慘,我哭得也很慘。

我倆抱頭痛哭, 像兩隻無家可歸的小狗。

哭完就笑了。

原來衛無恙喜歡我。

好巧,我也喜歡他。

我感覺有些對不住琦玉姐。

琦玉姐知道這事,笑得前仰後合。

「傻綿綿,女人不能抱著一個男人過日子, 有工夫到姐姐這裡,十個八個的美男都讓你摸。」

衛無恙氣得破口大罵:

「離綿綿遠些,不要破壞我們夫妻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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