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時候不甘心,我猛地回身,他闔著眼躺著,或許因為室外漏了點光,還無意識地皺了皺眉。
這個人,真的,睡得很香。
6
現如今,我想解決魏恪不能使法力的問題。
好在他墜入墮仙臺的時候雖然全身經脈寸斷,但隻要他的經脈能聯通起來,那他一樣可以從零開始修行。
對,我與魅妖那個女人不一樣的就是,她吃幹抹淨不會負責,我會,我會負責得徹徹底底。
不過要說我唯一認識的懂點修行之法的人類,是個我有點不想招惹的貨。
清貞書局到了這種大家都趕集的日子似乎還是空落落的,要不是我知道這家的主人還有個「副業」,我都要為它多年不倒而感到震驚了。
薤白是我的師兄。
其實我們倆的師傅也是奇葩,他收了兩個弟子,居然一個是妖一個是人類,還天天叨叨叨著什麼一切都是緣分。
薤白算命就是跟他學的,從沒算對過。
「喲,什麼風啊什麼風啊,把您給吹來了?」
他老遠看到我就朝我招手,而我隻想速戰速決。
「你知道……有什麼能補全人經脈的法子嗎?」
「給人類嗎?嗬,您這?認識了什麼小相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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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種碎成渣渣的經脈,有什麼辦法能補齊嗎?」
與薤白溝通的要領就是無視他無限延伸的腦洞,抓住要領。
「啊,那法子多了是了,就是犧牲有點不大一樣,需要的材料也,對了,你中午吃了嗎?」
「那你給我找找唄,參考書籍啥的。」
「行嘞,我跟你說,東口劉二嬸家新做的醬豬蹄真不戳,實惠又好吃!」
「……」
我抱著一摞書往回走的時候,真的鬼迷心竅地拐到了劉二嬸家買了個醬豬蹄。
心裡想著魏恪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是不會吃這種街坊小吃的,一邊又管不住手買了,萬一呢,萬一他就喜歡呢。
我好像每天……都在想著讓他開心。
我回家,轉了轉,在後院找到了魏恪。
他依舊一派清闲,見我背了好多書回來也沒多驚訝。
倒是目光很快落在了我手中的盒子上。
我真的看見,他的眸子小小地亮了下。
「那個,醬豬蹄,就順路買的,不知道你……」
我之前,怎麼也想象不出美男啃豬蹄是什麼樣。
現在知道了,果然,也還是很高貴。
魏恪拿筷子分離豬蹄的時候簡直賞心悅目,我盯得久了,他遲疑了下,而後把豬蹄分成兩半往我這挪了點。
「……」
我沒想跟你搶,真的。
我把書往外掏,全是薤白一股腦給我拿的,反正不拿白不拿,我隨便撥了幾本給到他面前,讓他看看。
「讓人經脈修復的法子,我也看不太懂,你瞧瞧能不能用?」
他挺敷衍地翻了幾下,而後忽地愣住了。
我意識到不對,也翻開來看,一瞬間被上面不堪入目的畫面弄得面紅耳赤。
這時候我才想起薤白的副業,這貨……這貨是賣那種畫本子的。
偏面前的人要搞我,他的眼尾一抹驚鴻壓下,瞬間就勾得人心神馳恍。
「這法子……今晚用?」
「……」
難度太大,實施不來。
此時,我把薤白拖出來斬首的心都有了。
7
魏恪這人也就嘴上說說,關鍵他作息很是規律,每晚亥時必定入睡,哪有時間跟我顛鸞倒鳳。
不過我是本體為妖的半仙,夜晚才是我修煉的真正時間。
我這幾天摸到了瓶頸,卻怎麼也晉升不上,有點上頭,鬱結於心,反倒有了退步的跡象。
那天我照往常一樣運轉妖丹,卻發現經脈之中的法力越發不通暢,正懊惱著,就聽到道清冷的聲音。
「你的左脈輪有淤結,試試逆著輪運轉法力。」
魏恪懶懶地倚在門上,隻穿著件松垮的中衣,青絲半束不束,正抱臂看著我。
盈盈月光落在他臉上,無可挑剔,他簡直要比神廟裡那居於高位的神像更完美,更神聖,更讓人……移不開目光。
見我盯著他看,他皺了皺眉。
「在想什麼呢?」
……
在想……你怎麼會有興致幫一隻妖破除瓶頸。
魏恪是誰?沒墮仙前,他是仙界最強戰神,天帝有力後選之一,應該說如果沒出那檔事,現如今的魏恪將會是我一輩子也高攀不起的存在。
統領三界,天下為尊。
這種人教我怎麼修行,我的修為增長得怎麼可能不快。
自那以後,魏恪夜裡也不那麼按時睡了,而是半看不看地教我修煉,有時他能看著看著靠著牆睡著,還要讓我這個修煉之中的打斷修煉,把他送回床上去。
那天我照往常般送他回去,一邊欣賞這人養眼的睡顏,一邊感慨他終究也不過是個凡人罷了。
卻聽到他輕輕地,喚了一個人的名字。
「沈婷婷。」
而後又低低地說著什麼話,我湊過去聽,模模糊糊地,他的聲音又啞又黏,卻蘇得一塌糊塗。
能這麼說的……不是情話是什麼?
我看著他在夢中念叨著那個致他於深淵之中的女人的名字,忽地覺得他也很悲哀。
她都親手抽出你的神骨,毀了你的仙丹,你還是對他念念不忘。
魏恪……是個把一切都隱藏得很深的人。
那是我認識魏恪的一個月後,意識到的第一件關於他的事。
8
轉眼又過了一個月,我好像已經習慣了有魏恪的生活,他的眸子依舊平平靜靜,對於什麼事都不置可否,躺在院子裡的白樺樹下,一睡就是一整天。
我開始著手研究各種吃的,梨花糕重做了好多次,終於做出了魏大爺滿意的模樣。
我總是想著法子增加我們之間的粘性,可他若即若離,但是算算,恍然之間,我們的回憶也變得那麼多了。
那天我參加完上三界專門給我們這些小半仙開的會,知道了三件大事。
而且還都和魏恪有關。
「凌天上任新一屆天帝。」
魏恪撿起面前的葡萄幹,嚼得津津有味。
「沈婷婷馬上要下凡來治理我們這個區域。」
魏恪的腮幫子不動了,挑了下眉。
「她要成親了……和新上任的天帝。」
面前的人愣了愣,終是垂了眼尾,笑得諷刺。
我以為知道前任結婚的消息,這個人至少要恍惚幾日,沒想到他就最初嗤笑了會,現在就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有件事大家心知肚明,天帝本是魏恪的,沈婷婷也……本是魏恪的。
我不知道他到底恨不恨,但他現在過的日子確實一派悠闲,凌天沈婷婷大婚那天三界同慶,魏恪還吃了他們的金糖。
「好吃。」
他的評價很中肯。
這幾日還有件讓我不爽的就是,魅妖餘河總纏著魏恪他不放。
在餘河第三次扒著門框朝魏恪拋媚眼時,我真的忍不住,想把這個女人踹出去。
「你煩不煩?一天來三趟,茶都給你喝成清湯底的了!」
餘河暗搓搓地白我一眼,轉臉就對院子裡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魏恪巧笑嫣然。
「魏哥哥,再會哦。」
男人都喜歡這種嬌滴滴的女人嗎?我關死了門,看著院子裡面無表情的魏恪,松了口氣。
他大概至少不會吧。
不過,說來真是好奇,魏恪這種人喜歡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溫婉大方,沈婷婷那種的?
見我關了門了一直盯著他瞧,相處這麼久,他大抵也知道我想幹嗎了。
「想問什麼就問。」
我搬了個椅子坐到他面前,仰著頭看他。
「你喜歡沈婷婷嗎?」
我也沒想到,我能這麼輕易地就問出口。
他逆著光站著,所以五官模模糊糊,半晌都沒了聲,一陣風吹過時,花落了一地。
他抬手替我將頭上的花瓣摘掉。
「喜歡過。」
他回答得認真,光影錯落,他的眼睛也直直地看著我。
「我覺得我是喜歡過的,不然不會替她擺平事物,受她蠱惑步入陷阱,不過她也教會了我一件事。」
「感情會成為一個人的軟肋。」
「所以,我不會再對著誰動心了。」
聽魏恪說話,就不能直直地去聽。
他這是告訴我呢,叫我別等了,別喜歡他,他不會再去愛一個人了。
他知道,他都知道。
9
沈婷婷上任了我們這地的神官,沒過幾天就把我招去了。
我跪在高臺之下,心裡猜了七八分是關於魏恪的。
魏恪是罪人,本是人人該避嫌的存在,但他墮仙之前的身份特殊,再因著臉也頂好看,鎮裡傳遍了我養著魏恪。
大殿裡靜謐無聲,沈婷婷讓侍衛侍女全部出去,我意識到不對,抬頭看了她一眼。
怎麼說,以前遠遠望過她,今日瞧近才曉得她美,確實美得能與魏恪相襯。
玉面淡拂,明眸皓齒。
但我沒看夠,就被一道大力猛地扇飛了出去。
我不知她是如何動作的,她人明明落坐於高臺之上,力卻結結實實打我身上了,還連抽了好幾下。
這會,我明白了。
索性跪也不跪,直挺著腰讓她打。
她不說話,蒙頭打我,我卻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這幾天魏恪指導我讓我有所進步,我還沾沾自喜,現如今看來,在真正的仙人面前,我那點法力根本不夠看。
「……」
我不知道,她打了我多久。
她專挑隱秘的地方打,又快又狠,我模模糊糊想著她幹脆把我打死好了,她終於停了手。
「滾。」
若不是聲線溫柔水憐,我都要認為面前下手這麼狠毒的女人,不是那個被奉作「溫柔至極」的帝後。
扶著牆,我開門看著泄進來的光線,還是有點不甘心。
所以轉頭對她笑,盡量讓自己看著不那麼狼狽。
「魏恪床上的技術,還挺好的。」
……
「ṱů₅你……你跟他……」
果然看見她有一瞬間的失態,隨手拿起個茶碗朝我砸去,可惜沒砸中。
我嘖嘖兩聲,趁著有侍女來打量,趕緊走了。
莫不是她要保持在世人心中的形象,我敢保證她得活扒了我的皮。
我拖著傷到了家,拼命地砸門,魏恪過了好久才來開。
瞧見抹白色的影子,我就直直地往他身上倒。
他的身上,盡是院子裡白花的味道。
「怎麼了?」
他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下,而後把我橫抱起,走進了裡屋。
我掀起裡衣給他看,青青紫紫的一片,聲音也染了股湿意。
「你的老相好給我打的。」
我倒沒真想哭,隻是他垂著眼看我身上的傷,我就覺得莫名委屈。
「什麼叫我的老相好?」
他從旁邊找到我的藥櫃,修長的手指抹了點草藥,壓在我傷上。
明明藥是涼的,我怎麼就覺得他手指撩過的地方發著熱。
「沈婷婷。」
他手頓了下,抬頭看著我。
「你好端端地招惹她?」
「……我沒招惹她。」我的目光看向別處,窗戶沒關,起風的時候,幾片花瓣落到了屋裡來。
「她嫉妒我。」
她嫉妒我,能這麼正大光明地待在你身邊。
我想魏恪是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的,但他沒回我。
他越毫無反應,我越覺得他把某些事藏得深。
沈婷婷和魏恪之間,肯定還有著什麼隱情。
10
魏恪作為一個凡人上藥和包扎的技術相當好,我每次看他纏的繃帶,都像在看一個藝術品。
甚至……我都不想讓我的傷好起來了。
他半跪著給我塗藥時神情又認真又專注,月光落在他纖長的睫毛上,剎那間又與那九霄之上的神邸重合了。
不過,自從我受了傷,他對我的態度好像緩和了點。
有時候甚至主動挑起話頭,勾我說話。
那日夜深人靜,他倚在我床邊,忽地問我話。
「上次你說要找修補經脈的方法,有頭緒了嗎?」
確實,我下定決心要尋找讓魏恪重新修煉的法子,那次卻被薤白的小黃書攪得一團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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