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父皇面前等了許久,他才抬起頭向我招手,示意我靠近一些。
「阿月,你過來,父皇很久沒有好好看過你了。」
我用膝蓋一點一點挪到他床邊,他盯著我的臉惋惜地嘆了口氣。
「可惜了,你是與我那妹妹長得最像的人,我原想著替你擇個好夫婿,讓你幫她走完這一生的……沒想到,你和她一樣是個無福之人。」
無能的統治者才會用女人換取和平,身為他的女兒,我的確是個命苦的。
結局已定,掙扎已是無用功。
但俗話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想清楚這一點後,我的眼淚說來就來,哭哭啼啼地訴說起自己不願去和親的抗拒與恐懼。
「父皇,阿月舍不得你和母妃,大滄民風彪悍,終年嚴寒,兒臣這一去怕是再難回來了嗚嗚嗚……」
在父皇面前演了那麼多年的戲,他對我還是有些感情的,不過這微不足道的不同,並不能撼動他鞏固皇位的決心。
他將離他最近的美人拉入懷中,隨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
「阿月,其他的朕都可以依你,隻是如今國難當頭,由不得你任性。你放心前去,你母妃朕會替你照顧的,你還有什麼想要的盡管提,朕都會盡量滿足的。」
我能要的無非就是隨行車隊與親衛。
大滄人野蠻擅戰,文明跟技術方面卻比靖朝落後許多。
所以,隻要我有可利用的價值,他們就不會隨意動我,我便終有一天能等到回來的機會。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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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抱著我泣不成聲。
安平眼眶通紅,幾度不敢相信被送去和親的是我。
「狗皇帝不是一直看我不爽嗎?怎麼不送我去受苦,而是你呀?」
她說罷提腿就要去找父皇,想要代替我和親。
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前皇後離世後,她再也沒有為誰流過眼淚。
安平看向我的目光裡盛滿了憐惜,她心疼我道:
「陸靜月,我今晚就讓李大夫加大劑量殺了他!隻要他死了,你就不用去了,我不想你去,你上輩子就沒活過十六歲,我不要你這輩子再重蹈覆轍了!」
父皇答應了我的要求,我本來都哄好自己了。
結果因為她們倆,我沉悶的心情又回到了原點。
真是好舍不得她們啊!
我皺了皺發酸的鼻子,搖頭道:
「不行,眼下朝堂不穩,大滄虎視眈眈,父皇一旦死了,靖朝必定大亂。我先去大滄打探情況,等到時機合適,我通知你,你再動手。」
安平抿著唇思考了片刻,覺得有道理,終究是無奈地妥協了。
畢竟亡國公主,要比和親公主更慘。
與大滄約定的一月之期飛馳而過。
出發的前一晚,安平怕我睡不好,貼心地去太醫院開了助眠的湯劑,讓我大為感動。
我毫無防備地喝下,眼前的視線卻立刻就變得模糊了起來,我迷迷糊糊地聽到安平和我說「對不起」,之後便沒了知覺。
等我再次睜眼,已是日上三竿。
我穿著安平的衣服,睡在安平的房間,而安平本人卻不見了蹤影。
母妃頭發散亂,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提醒我道:「阿月,完了完了,安平代替你去和親了!」
安平為了穩妥,看來給母妃也下了迷藥。
我趕緊叫人備馬,準備追上去,與她換回來。
她雖然有本事,但性子卻是個火爆的,這一去困難重重,是要吃盡苦頭的。
然而,等我策馬飛奔到宮門前,卻被林公公攔住了。
他說:「公主,誰嫁過去都一樣的,陛下的意思是將錯就錯,」
我咬著牙,目光銳利地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當真一樣?父皇恨穿越者,其實也懼怕穿越者,他允許我活著,卻不會允許安平活著。林公公,那些死士收到的命令,已經變成了抵達大滄就殺掉安平是不是?」
靖朝的公主死在大滄的地盤上,大滄無論如何都會給靖朝一個交代。
能除了眼中釘、肉中刺,又能讓大滄背上一口大鍋,如此一石二鳥的計劃,怪不得父皇會由著安平替嫁。
眼見計劃敗露,林公公沉默了,低下頭不敢看我。
濃烈的無力感襲來,我心慌得無以復加。
等安平真的到了大滄,那一切都將無法挽回,我知道留給我和她的時間不多了。
16
我決定殺父皇的這一日,雲妃的兒子降生了。
雲妃的運氣不太好,她生下的是個畸形兒,每隻手都有六根手指。
父皇大失所望,大罵他是邪祟附身,嫌惡地讓產婆趕緊將他溺死,便拂袖離開了。
雲妃生產正虛弱,聽到這個消息,竟急得血崩了。
太醫在給她的下身止血,可她好像並不在意自己的死活,隻是在床上瘋狂地掙扎著要去救她的孩子。
「放開我,他隻是比別人多了兩根手指,他不是怪物,他不是怪物……」
房間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雲妃見我進來,渾濁的眼睛亮了亮。
她流著眼淚,顫抖著朝我伸出手,祈求道:
「阿月,我錯了,是我錯了,我什麼都不爭了……我隻要他活著,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換。」
類似的話,我和母妃都為彼此對別人說過。
我下意識地反問:「包括死?」
她嗫嚅著唇,點了點頭。
隻是剛將孩子生下了而已,他居然就成了母親一輩子的牽絆。
母愛這種東西,對女人來說有時也是無形的枷鎖。
她不算個好人,倒是個好母親。
我嘆了口氣,回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你放心,我把他和產婆都偷偷送到永寧宮了,等你養好身體,我帶你去見他。」
怕她不相信,我又補了一句:「你知道的,我從未騙過你。」
五皇弟將死,留下這個孩子能讓我省下不少麻煩。
因此,就算不是為了雲妃,我也會護住他的。
她聞言開心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雲妃一直靠意志在強撐,心中沒了牽掛後,緊繃的身體松懈了下來,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失去了生機。
房間裡炭火燒得很旺,我的心卻有些冷。
即使是六指又怎樣?
他再怎麼樣都是母親的寶貝。
推開厚重的殿門,我的視線越過層層宮牆,望向大滄所在的方向。
算算日子,安平快要到了。
空中紛紛揚揚飄下雪花,落至眼睫融化,像淚一樣晶瑩。
遠處夕陽漸頹,父皇也該喝藥了。
17
李大夫故意將高濃度的阿芙蓉溶劑,落在了父皇的房間。
父皇果然按捺不住了,沒過一會兒,房間裡便傳來了器物倒地的聲音。
對於癮君子來說,根本無須動手,他們自己便會殺了自己。
放在平時,侍衛們聽見動靜就該去查探,但今天卻連個人影都沒看見。
林公公從父皇的寢殿出來,看見我立刻彎下腰,換上了一副諂媚的表情。
「殿下,前些年您讓我向陛下引薦李大夫,老奴照辦了,今日老奴又幫您將宮裡的侍衛全調走了,您吩咐的事情,老奴都辦妥了……」
他咽了咽口水,壓下眼中的渴望繼續道:「您答應要給老奴的藥,可得算數啊!」
林公公第一次幫我,是因為有把柄在我手中。
第二次,則是他每日都幫父皇試藥也染上了毒癮。
我吩咐李大夫斷了他兩天的藥劑,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幫我弑君。
他這種見風使舵的人,能背刺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況且,我還記著他欺負小宮女和冷宮妃子的事呢。
人做錯事就該受到懲罰。
我拍了拍他滿是橫肉的臉,笑道:「林公公,我說過給你藥,卻沒說過給你多少吧?不如你再好好體會一下萬蟻噬心的滋味如何?」
林公公愣了愣,回憶起那種讓人生不如死的感受,瞬間崩潰了,目眦欲裂地抬起手朝我伸了過來。
可惜,我還未來得及辨別他想襲擊哪裡,他就被我帶來的人控制住了。
我不再與林公公廢話,命人將他關入水牢,永遠不得放出,轉身走進了父皇的房間。
18
與我想象中的場景差不多。
父皇躺在地上劇烈抽搐著,嘴角流著白沫,脖子和額頭青筋暴起,看上去可怖又可憐。
他快死了,說話都隻剩氣音。
「你是女子……為什麼殺我?」
他篤定我身為女子,不是因為皇位殺他。
但他想錯了,我需要權力。
從穿越到這裡的第一天起,我就清楚地知道,隻有站在最高處,才不會被欺負,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
就算不是為了皇位,死去的皇後和穿越者們,還有數不盡的無辜百姓和大臣們,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理由。
不過,即使把這些告訴父皇,他也不會認錯的。
我思忖了片刻,微笑道:「父皇,我是穿越者啊。」
父皇聞言瞪大了眼睛,老樹皮似的皮膚漲得通紅,喉嚨中發出了尖銳又破碎的音節。
我靠近聽了聽,他斷斷續續說的是:
「你報復我……可我是一國之主!生殺予奪本就由我做主,而你們這樣的穿越者,擅自用著別人的身體,竊取別人的人生……難道是什麼好人嗎?你們該死,朕不過是在替天行道罷了!」
他至死都在替自己開脫。
我站在陰影處, 居高臨下地用無數次他看向旁人如看蝼蟻般的眼神,譏諷道:「可是父皇, 你有選擇,我們卻沒有。」
他帶著對我的無盡恨意, 死不瞑目。
靖元二十年。
我隱瞞了雲妃的孩子六指,推他登上了皇位。
母妃成為太後, 垂簾聽政。
我隨後協同母妃, 手段鐵血地收拾了一大批奸佞, 得一眾清流鼎力支持,時局才漸漸穩定下來。
19
安平臨走時,給我留了一封信。
她從小就不愛練字, 那麼多年過去了,她軟綿無力的臭字還是那麼好認。
【親親吾妹, 我知道你是個小廢物,姐姐自認為比你有本事, 所以大滄這龍潭虎穴,我就替你去探探了。
【你別誤會,你的廢物隻是和我相比罷了,和其他人放一起, 你還是很厲害的。
【姐姐此去,心中雖有豪情壯志, 卻也難免忐忑不安, 不過我相信我自己, 更相信你會來接我回家的。(不論我生死版)
【我兩世都生在南方, 一直憧憬著看一場大雪, 如果來接我的話, 找個下雪日子吧。
【你的姐姐安平留筆。】
他看了眼皇後,又看了眼安平,唇邊反而勾起了一抹嗜血的笑。
「—那」姐姐離開的第六個月,梨花盛放。
一陣暖風拂過,潔白的花瓣飄落, 宛若下雪。
我拿上她留下準備好的, 和大滄談判的邊境貿易計劃,迫不及待地帶上侍衛騎馬出了宮。
梨花雪亦是雪。
我現在就要去接姐姐回家。
21
母妃從前是高中的歷史老師,一直擔任班主任,她用管理學生的那一套管理著大臣, 效果竟然出奇地好。
可隨著國力越來越強盛, 她卻待不住了。
因為,她做夢都想去找沈昭。
尋人的告示貼出去已三年, 她難免著急,不想再寄希望於別人。
母妃半輩子沒有離開過皇宮,但她卻什麼都不怕, 隨便找個理由裝病, 就獨自一人遊歷四方找人去了。
阿芙蓉害己又害人。
雲妃的孩子三歲時, 群臣們不僅發現了他六指的秘密,還發現了他天生沒有生育能力。
靖朝的希望落在了我和安平身上。
安平在大滄幾次險些喪命,如今把享受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她一點也不想承擔責任。
於是, 我獨攬大權,當上了護國長公主,安平心滿意足地做起了我背後的女人。
多年之後, 母妃垂垂老矣。
她在睡夢中安靜地離開了,隻是終其一生沒能再找到她的沈昭。
那個雖是啞巴,對她的愛卻震耳欲聾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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