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1-08 13:36:034331

謝衍體面地和我退了婚。


五年後。


我還沒嫁出去。


他那位平民妻子半開玩笑道:


「是我們家阿衍耽誤了姐姐,不若讓他納了姐姐做個貴妾。」


謝衍神色寵溺地道:


「胡說什麼,我有你一個就夠了。」


「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可後來,我的新婚夜,他醉酒堵在洞房門口:


「你本該嫁予我!」


1


自幼,我就知道,我將來會嫁給謝衍。


那是母親逝世前,為我求來的一紙婚約。


是她為我撐起的最後一把傘。


假使父親再娶後,繼母偏疼旁的兄弟姐妹,我也有安生立命的底氣。


謝衍歡喜颯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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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便學習騎射,磨破了手掌,摔斷了腿,一滴眼淚都沒掉。


謝衍身來體寒。


我便修讀醫書,去尋來千金難求的藥,又日日為他祈福。


自我十二歲開始,每年都有謝衍相伴。


賞春,採荷,品菊,觀雪。


止乎於禮,卻從不曾缺席。


說一句青梅竹馬,也不為過。


不止我,周圍所有人都覺得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既然成親是遲早的事。


我縱容著自己對謝衍的感情一點點加深。


直到。


我十八歲那年。


比我小三歲的繼妹都許了人家,繼母開始念叨謝衍怎麼還不來提親。


下人送來的吃食越發敷衍。


繼母每日都要刺上我兩句。


父親沉著臉,一言不發。


我之前因謝衍過上的好日子,很快就到頭了。


我思慮多日,最後遣人給謝衍送去了一支鳶尾花。


當日。


那支鳶尾就回到了我的窗臺上。


蔫了的花瓣,無精打採的花枝。


花枝底下,壓著一方我繡了幾十遍,早就贈予他的帕子。


我的心驀然沉了下去。


但我始終不知,這是為何。


直到——


謝家大公子愛上了自家婢女的事就傳遍了京城。


那婢女,叫苔花。


聽到這裡,我腦袋裡一陣眩暈。


2


苔花如米小。


也學牡丹開。


是謝衍親自為她取的名兒。


她原是個普通的灑掃婢女。


因樣貌不顯,看著老實,被謝母放到了謝衍院子裡。


謝衍公事繁忙,常常踩著宵禁的點才回城。


苔花就執著一盞燈,在城門口等著他。


她懷裡還捂著個燒餅,有時候是肉包子。


素來高高在上的謝卿,不知何時,被那細水長流的陪伴觸動了心房。


等要和我成親之時,他方才驚覺,自己真正想娶的人是誰。


往昔。


春,荷,菊,雪。


相見時,並非隻有我和謝衍兩人。


我帶著僕從,謝衍亦帶著苔花。


雖知道他們有的是相處的時間,但我還是不禁想——


他們是不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生的情?


在我和謝衍觀雪時。


我瞧不見的角落裡,謝衍的目光落到了穿得有些單薄的苔花身上。


在我為謝衍煮一壺熱茶暖身時。


他是不是有片刻在想,苔花是不是站累了。


我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重新梳妝打扮。


待走到謝家門口,我方才回神。


我見了謝衍,該問什麼?


問他何時愛上的苔花?


不,沒必要了。


問他我們之前算什麼?


不,太不體面了。


我翻來覆去想了許久,最終無奈得出結論。


我該同他說,我不介意苔花。


待我嫁進來,就抬她做個通房,往後也不會為難她。


我有容人之量。


你,不要退婚行不行?


我壓下心頭澀意,敲響了謝家的門。


謝衍大抵是很忙的。


我等了三個時辰,等來他身邊僕從一句:


「賀姑娘,我家大人剛剛臨時有公事出去了……」


我道:「那我改日再來。」


那曾與我有過幾面之緣的僕從,面上閃過為難,眼神帶上同情。


我心下了然,苦笑了聲。


我不知我是怎麼回的家。


既定的結果,似還未落下的劍刃。


仿佛謝衍對我的宣判。


三日後。


謝衍來退了親。


3


春去秋來。


我挑著水,走過青石階。


前些日子,山上下了場大雨,苔藓又冒了出來。


我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地上。


幸好,我手上繭子夠多,牢牢抓住了道旁的繩索。


這五年不是白過的,我早就有了經驗。


母親若是知道有今日,會不會後悔讓我和謝衍定下親事?


我不想她在泉下還不安寧。


所以,這五年來,每一日我都很努力不讓自己難過。


隻是,從山下來的香客嘴裡,聽到那熟悉的名字時,我還會有一瞬失神。


世家公子為了娶一位平民女子為妻,不惜違逆家族的故事,廣為流傳。


許多人感慨,謝家出了個情種。


沒有人想起那位原本的未婚妻。


無人在意,這個世道,被退了親的女子,相當於被宣判了死刑。


恍惚間。


我似乎回到了謝衍來退親那一日。


時至今日,記憶依舊清晰。


那仿徨絕望的感覺,似還在昨日。


謝衍一身素白的衣衫,走進了賀家的大門。


他背脊挺直,青松明月,君子端華。


而他身後,一如既往地跟著那其貌不揚的婢女。


我聽到他說:


退婚的責任在他。


是他不想娶一個和謝家所有女子都一樣的妻子。


短短一句話,將我打入寒獄之中。


我那麼努力修習琴棋書畫、女工德行,又為他鑽研騎射,苦讀醫書。


到頭來,在他眼裡,和旁的女子沒什麼區別。


謝衍道,早就送來的聘禮,就當是賠罪,無需再退還給謝家。


說著,他還強調,皆是他自己的決定,與任何人無關。


後面的話,我沒有再聽。


想也知道,是一些維護心上人的話。


他今日來毀了約,落了賀家臉面。


賀家動不起謝家,但苔花隻是個下人。


所以,即便是今日來退我的婚,他也要將她帶在身邊,放在眼皮子底下。


全然不顧及我的感受。


我頭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失了風度,踉踉跄跄轉身離席。


後來,我被關在了院子裡。


無望地等待著父親和繼母的決定。


在我被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繼母身邊的婆子將我拖了出去,扔到了院子裡的地上。


繼母帶著賀家另外幾位小姐看著我狼狽的樣子。


看著我從未來謝家主母、賀家嫡長女,一落而成被退了婚的失德女子。


我從她們眼中看到了快意。


繼母冷笑了聲:「老太君身子不好,你今後就去雲安寺為她祈福吧。」


竟然沒有賜我一死?


我心裡有些驚訝。


「謝家公子仁善,對你父親施了壓,必須要留你性命。」繼母有些不甘道。


我啞然失笑。


到頭來,我還要感謝謝衍,讓我得以苟且偷生。


我糾結了片刻,很快就放棄了一頭撞死這個想法。


我憑什麼要死?


若我死了,這四面高牆中,彷徨無助的十幾年,算什麼?


我要活下去。


4


賀家來接我那天,我正在浣洗衣服。


來的是繼母身邊的婆子。


我早就沒了賀家大小姐高貴矜持的樣子。


她打量了我好幾眼,才確信沒找錯人。


就這樣。


一頂半新不舊的小轎子。


時隔五年。


將我重新抬回了那個家。


與謝衍再見,是意料之中的事。


隻是十六七歲時少年慕艾的我未曾想到,二十三歲的我再見謝衍,是這樣的場面。


他一如往昔俊美,更添成熟風韻,身側站著一個嬌小的女子。


曾經那低眉順眼,跟在我和謝衍身後的苔花,已大不一樣了。


她著一身錦衣,頭戴金簪,手腕上是上好的羊脂玉镯子。


她本不是精致的容貌,但顯然這些年過得很不錯,被養得細皮嫩肉。


她同謝衍並肩而立,笑容落落大方。


我出現時,周圍響起竊竊私語聲。


「被退過婚的女人,怎麼還有臉來?」


「快走遠些,小心被她壞了名聲。」


我站在那處,周圍空空蕩蕩。


隻有從四面射來的鄙夷的眼神。


這時,苔花下巴抬了抬,笑得溫婉。


「當年,是我們家阿衍耽誤了姐姐。」


「姐姐如今還找不到一個好歸宿,不若讓阿衍納了姐姐做個貴妾。」


若是五年前,她斷不可能叫我「姐姐」。


可現在,堂堂謝夫人,叫我一聲「姐姐」,還是抬舉我了。


謝衍神色有一瞬間的怔愣。


他輕嘆一口氣,寵溺道:


「又胡鬧,我有你一個就夠了。」


「你願意,我還不願意呢。」


胡鬧也是因有底氣。


看來,這些年,謝衍待她很好。


我在閨中時,偶然聽見茶樓裡的人說。


謝家出情種,謝衍將來一定是個好夫君。


我聞之羞怯期許。


卻不知道,他不一定是我的夫君。


苔花隱去眼中笑意,面露惋惜道:「那就罷了。」


有人諂媚道:「也不是人人都能做謝大人的妾室,那賀家女年老色衰……」


謝衍皺了皺眉。


並非為了我,他隻是素來不喜歡這種溜須拍馬的人。


苔花打斷了他的話:「不要這麼說。」


說著,她又看向我,關切道:


「不知姐姐歡喜什麼樣的郎君,姐姐說出來,我好為你物色物色。」


周圍的人又變得八卦起來。


他們好奇,我這樣的還能挑什麼樣的。


好奇我會不會沒有自知之明,真的提出什麼要求。


即便我從始至終,一言未發。


我曾是京中貴女表率,又曾因身負婚約,拒絕了不少男子獻殷勤。


我落到如今的境地,好像所有人都很高興。


他們眼神中帶著譏諷,等待著一出好戲。


正在這時,有人突然高聲道:「不知衛將軍這樣的,賀小姐看不看得上啊?」


話音落下,頓時哄堂大笑。


不為何。


就因那衛燎原,不是我高攀得起的。


6


賀家將我接回來,是為了賀家其餘女兒。


邊陲戰事暫止,傳言,天子動了和親的念頭。


可他膝下並無公主。


歷來有將世家貴女封為公主送去和親的例子。


有大把想要在天子面前表現一番的臣子,願意獻出自己的女兒。


父親自然也在其中。


但也有少數臣子反對。


其中,反對得最厲害的,就是衛燎原。


他能當眾嗆得天子無話可說。


可就這樣,也沒人能動他。


衛家簪纓世家。


衛燎原年紀輕輕,五年來卻未嘗敗績。


有許多世家子看他不順眼,覺得他一介匹夫,年紀又小,憑什麼能爬到他們頭上。


逮住機會,他們就要逞一逞口舌之快。


當然,這口舌之快,隻能在背地裡逞。


好在,衛燎原從不參加這種宴席。


卻不想,下一刻。


院子門轟然打開——


來人如一座小山,身量比謝衍還要高一個腦袋。


虎背熊腰,行如疾風。


幾步就走到了剛剛說話那人面前。


他氣勢滲人,一雙眉眼似還帶著塞外的風霜。


「你說什麼?」


衛燎原嗓音低沉。


他一開口,就將那人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看不看得上我,用得著你幫我問?」


眾人噤若寒蟬。


苔花開口打圓場:「王公子隻是在開玩笑,並非有意把衛將軍和賀小姐放在一起。」


所有人都覺得,衛燎原是在生氣被人拿來開我的玩笑。


沾上了我的名字,對他來說是一種侮辱。


開這玩笑的人,顯然就是這麼想的。


可我知道。


衛燎原氣的不是這個。


一場宴席戛然而止。


幾位賀家妹妹不約而同繞開了我,匆匆坐上轎子歸家。


獨留下我。


就在這時。


從我身後冒出一條肌肉分明的手臂,勾住了我的腰身。


那力道不容我反應掙扎,已將我拉入暗處。


來人在我耳邊,有些不悅地咬著牙根道:


「我還沒表白。」


「剛剛那人問的,和我沒關系。」


7


初遇衛燎原。


是他來捉拿逃竄到寺廟的匪徒。


火把攢動。


士兵的鎧甲摩擦,劍刃出鞘。


卻進不來。


匪徒用一整個寺廟的尼姑做了人質。


寺廟裡資歷老的尼姑將我推到了前頭,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被家族拋棄的女子,沒有任何倚仗,來了這裡更受排擠。


可匪徒沒瞧上我。


他一把抓過一個七八歲的小尼姑。


先前還推我的老尼姑衝了上去,抱住匪徒的腿求情。


那匪徒將她一腳踹開,又扇了那小尼姑一巴掌。


「再哭,就先拿你開刀!」


我走上前道:「這位俠士,不若用我替了這孩童吧?」


匪徒一愣,瞧見我時眼睛亮了亮,可轉而又謹慎地沒有說話。


「我本是京中賀家的小姐,為家中長輩祈福暫居這裡。」


「我手無縛雞之力,比那稚童聽話,也比她更有價值。」


泥地裡來的匪徒哪懂京城高門那些彎彎繞繞,內宅規矩,隻道我是個大小姐。


我循循善誘著。


老尼姑神色復雜。


終於,匪徒被我說動,將那小尼姑一扔,轉而抓向我。


就在這個關頭。


我聽到了風聲呼嘯。


「蹲下!」


我知道,那是箭矢破開風的聲音。


我聽過無數遍,本能地朝旁躲開。


下一刻,匪徒頭領應聲倒地。


我遙遙回望,與那站在樹上的人對上了眼。


綠影隨風起,墨發飛揚。


是位拉著弓的少年將軍。


廟外官兵一擁而入,匪徒被盡數制服。


少年將軍朝我走來。


他眉眼間是不符合年歲的凌厲冷峻,帶著些許戾氣。


「賀家的小姐?」


原來他聽到了。


在我以為他會誇我兩句時,他道:「善心泛濫。」


「有勇無謀,匹夫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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