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車禍後,我故意裝失憶逗丈夫和兒子。
「你們是誰?」
兒子眼神閃過一絲竊喜,把站在病房外的女人牽了進來。
對我說:「阿姨,我和我爸媽是來探病的。」
而一旁我的丈夫一言不發,默許了兒子的稱呼。
1
「阿姨,我和我爸媽是來探病的。」甜甜的奶音回蕩在病房裡。
我額頭纏著繃帶,低頭看著五歲的兒子裴舟一手牽著一個,臉上帶著狡黠的笑意。
對於兒子的稱呼,一旁西裝革履的裴聿並沒有糾正的打算,而是看我的眼神帶著一絲探究。
被裴舟牽著的女人穿著一身白色長裙,她氣質很典雅溫柔,此時被我看得有些局促地把發絲別到耳後。
裴舟看見我盯著溫茵看,以保護者的姿態警惕地站在林姿面前。
如果我真的失憶了,還真會以為面前站著的是恩愛的一家三口。
裴舟拽了拽裴聿的手,小聲開口:「爸爸,既然媽媽失憶了,那你們是不是就可以離婚了?」
裴舟雖然是小聲說話,但是他控制了音量,能讓我清楚聽見。
我知道他的小伎倆,他在懲罰我,因為我昨天說了他幾句,讓他在用人面前丟了臉,他生氣了。
這是裴舟慣有的惡作劇,他以懲罰我為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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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已經不想再陪他玩他的惡作劇了。
既然我說了我失憶了,那我就繼續裝下去吧。
假裝沒這個兒子,沒這個丈夫。
「請問……你們是誰啊?」
裴舟有些驚訝,還帶著一絲慌張:「你真的不記得我了?你不可能會不記得我的,我可是你最愛的……小孩。」
裴聿皺眉,清寒的眸子泛冷,聲線透著不耐煩:
「沈念芙,別裝了。醫生說了隻是輕微腦震蕩而已,並不嚴重,你不要以為失憶了就可以逃避離婚了。」
「就是,你別再裝了,你那麼愛我們,怎麼會忘記我們!」裴舟橫眉冷對的樣子和裴聿如出一轍。
而我隻覺得頭疼。
我還沒說話,門口的護士就敲了敲門:「病人需要靜養,請無關的人先出去。」
裴聿和裴舟二話沒說就帶著溫茵離開了。
小護士走了進來,對我說:「你老公剛剛來了,現在出去給你去買粥了。」
「我老公?」
我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我老公不是剛剛被你趕出去了嗎?
小護士眨了眨眼睛:「對啊,其實我四年前是婦產科的,我見過你們好幾次。你們顏值實在是太高了,真的很難忘記。」
四年前我產檢確實是在這家醫院,可是裴聿一次都沒來陪我來過。
小護士繼續說著:「而且你老公是少數的全程不玩手機的人,一直在門口焦急地等著你做完檢查。
「人又高又帥的,還這麼細心專一,當時讓我們幾個小護士又重新相信愛情了!
「對了,那一大一小是你的誰啊?雖然長得是很帥,但是臉黑得像是要債的一樣。」
我忍不住笑出聲。
14 次的產檢裴聿一次都沒來過,陪我來的人是沈時桉。
是小我五歲的弟弟,那時他才剛 18 歲呢。
我並沒有解釋我和裴聿裴舟的關系,畢竟我們很快就要沒關系了。
不一會兒沈時桉就拎著飯盒,喘著氣進來了。
我早就餓了,我今天一天還沒吃東西,肚子已經隱隱作痛。
沈時桉很快把粥打開,放在了小桌板上,把勺子、餐巾、水杯紙擺得整整齊齊的。
「這是溫水,這是你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你先吃,我給你剝雞蛋。」
我很心安理得地接受著他的照顧,從我 15 歲那年第一次見到被爺爺帶回來的沈時桉開始,他就自動成為我最忠誠的僕人。
吃了幾口粥,我才覺得胃痛緩了過來。
一抬眼,就看見了沈時桉眼眶紅潤。
「你都不知道,我聽到你出車禍的消息,我都要嚇死了。」他嘴唇顫抖,聲線帶有幾分哽咽。
我鼻尖瞬間湧上幾分酸澀。
面對車禍,誰能不恐懼害怕呢?
我隻是運氣好,沒傷到要害。
我怕裴聿和裴舟擔心,所以想著開玩笑裝失憶逗他們玩一下。
但是沒有心的人,怎麼會擔心我呢。
2
我沒幾天就出院了。
我堅持和醫生闡述除了裴聿和裴舟完全想不起來,其他人和事我都記得。
出院後,醫生和裴聿說的是因腦震蕩引起的短暫性失憶,恢復好後會慢慢想起來。
我回到了和裴聿的家。
客廳裡傳來優美的鋼琴曲。
溫茵和裴舟四手聯彈。
曲畢,溫茵豎起大拇指誇獎:「我們小鋼琴家真厲害!」
裴舟紅著臉嘿嘿笑道:「明明是你教得好。」
一幅母慈子孝的畫面。
我面不改色地走上樓。
裴舟看到我後,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
溫茵連忙站起來:「裴夫人,您身體怎麼樣了?」
我站在樓梯上,朝她點點頭:「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們可以繼續。」
我並不討厭溫茵,我隻是嫉妒她。
溫茵並不是我和裴聿婚姻中的第三者。
她是裴聿忘不了的初戀白月光。
雖說我和裴聿已經結婚了,但是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在裴聿十八歲,他最風華正茂的那年,我第一次見到裴聿這麼轟轟烈烈地喜歡一個人。
在上個月,溫氏宣布破產,溫茵被迫回國。
溫茵全身積蓄都拿去填補溫氏欠債的漏洞,然而音樂專業的她在國內並不好找到高薪職業。
裴聿找到了她,讓她當裴舟的鋼琴老師,一個月 60 萬。
3
「新媽媽真好!我最愛新媽媽了。」裴舟大聲在客廳說著。
「裴少爺,我不是……你不要再這樣叫我了。」溫茵有些尷尬地看著裴舟。
裴舟有些不滿她的稱呼,親昵地抱住溫茵的大腿:「你再叫我裴少爺我就生氣了,你要叫我舟舟!
「你比我媽媽溫柔多了,我最喜歡你了!」
他往樓上臥室方向瞥了一眼,見我還沒出來,又繼續,「你能不能住在我家呀,我想一醒來就能看見你,我爸爸都同意了,你為什麼不住我家,我家這麼豪華,你想要什麼就可以有什麼。」
裴聿其實有向溫茵提議住在這裡的,房間很多,而且不用麻煩她跑來跑去,更何況溫茵現在身無分文。
但是溫茵堅持要在外面租房子,拒絕了裴聿的提議。
「裴少爺……舟舟,你該繼續練今天的鋼琴曲了。」
裴舟搖頭,勢必要讓她住在家裡才罷休。
「你是不是怕我媽媽?你放心我和爸爸會保護你的,她可是對我爸爸言聽計從,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裴舟是我生的,他很聰明,他最清楚說什麼會戳中我的痛點。
我戴上珍珠耳環,這才慢悠悠地走出來。
看到我下樓,溫茵有些為難:「裴夫人,我……」
「沒關系的,溫茵,你就在這裡住下吧。我知道你每天坐公交車來回都要三個小時。」
我接過用人遞來的鞋子,「你不用有心理負擔的,你能回來我也很高興。」
裴舟有些意外,怔了怔。
以前爸爸喝醉如果嘴裡叫了溫茵這兩個字,媽媽都會紅著眼眶掉眼淚。
是的,上個月溫茵來他家並不是裴舟和溫茵的第一次見面。
他有偷偷看到爸爸抽屜裡小心翼翼保存的女人照片,還有喝醉酒時嘴裡念叨的其他女人的名字。
這讓他找到了最好的懲罰媽媽的殺手锏。
但現在這個殺手锏居然不起效果了。
「我要吃冰激凌!給我拿兩個出來,不,我要吃十個!」
回應他的隻有我關上大門的聲音。
住院的這幾天每天蓬頭垢面的,好不容易終於出院了,要趕緊去美容院做做皮膚管理。
門外司機已經等候多時了。
而門內的裴舟收起了臉上的表情。
「少爺,冰激凌來了。」用人趕忙從冰箱裡拿出來。
「誰要吃了。」他把冰激凌扔到地上。
他直直盯著被關上的大門。
難道媽媽真的不記得他了嗎?
4
裴聿他媽媽林姿知道溫茵回國了,並且裴聿讓她當了裴舟的鋼琴老師,拎了好幾袋奢侈品趕了過來。
在沙發上,雍容華貴的貴婦握著溫茵的手:「茵茵啊,好孩子,你真是受苦了。
「你說你要是一開始和裴聿在一起了,溫氏集團有裴聿幫著打理,現在你家怎麼會破產呢。」
溫茵有些惶恐:「林姨你這話可說不得,過去的事已經成了定局,現在裴總願意給我一份工作我已經很感激他了。」
「有什麼說不得的,現在裴舟交給你我很放心。」林姿滿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林姿小聲開口,「裴聿要離婚了,你知道嗎?你一回來他就要離婚,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你放心,連舟舟都很喜歡你呢,你在我們家不會受委屈的,而且裴聿還會幫你們溫家翻盤的。」
林姿過來的時候並沒有通知我招待她,盡管她知道我明明就在家裡。
我很識趣,沒有出來打擾她們敘舊。
不僅裴聿裴舟喜歡溫茵,裴聿他媽媽林姿也很喜歡溫茵。
早在我和裴聿還沒結婚的時候,林姿就想讓溫茵做她的兒媳婦。
溫茵是書香世家,和裴家也算是門當戶對。
剛好裴聿對溫茵一見鍾情,林姿更加欣喜了,立馬想著籌備兩家聯姻。
可惜溫茵並不喜歡裴聿,果斷地拒絕了裴聿的告白,並且出國繼續深造她的音樂。
林姿雖然有些遺憾,但更喜歡溫茵了,覺得她是一個有想法有追求的女生。
而我,小門小戶家庭出生,愛慕虛榮、貪圖榮華富貴,為了嫁給裴聿不擇手段。
我能看出林姿其實對我是不屑,並且甚至是厭惡的,但是良好的修養讓她並沒有表露得很明顯。
我有時想,如果一開始就是溫茵嫁給了裴聿,那一定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吧。
5
手機振動了一下,我打開看。
短信提示上次車禍的意外險賠償打來了。
我以為我會因為恐懼而慢慢忘記車禍那天發生的事情。
然而閉上眼睛,一切都仿佛昨天。
那天下暴雨,我和裴聿在高速上。
有人打電話給裴聿,電話那頭的聲音我聽得一清二楚。
「裴總,有一群要債的要去溫家鬧事,他們去找溫家大小姐麻煩了。」
裴聿側頭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不是在徵詢我的同意,而是在告訴我他要去溫家找溫茵。
現在的方向和溫家是兩個相反的方向。
我輕聲道:「把我放前面服務區吧,我自己打車回去。」
一下車,盡管我迅速撐起傘,還是被淋得湿透。
黑色賓利從我身前呼嘯而過,濺了我一臉的水,生鏽的感情又逢下雨天。
而我打的這輛車,卻因為車子老舊,在高速上發生打滑。
車子失控的那一刻,我全身發毛,迅速系上後座的安全帶。
我心髒急速跳動,大腦一片空白。
「砰」的一聲,在劇烈的撞擊下,我的頭重重地撞到了車窗上。
這一瞬間,時間好像慢了下來。
我腦子裡不受控制地回溯了我的前半生,卻都是圍繞著裴聿的記憶。
十歲,爸媽咬牙貸款買了京市最非富即貴地段的別墅,我認識了裴聿。
爸媽說我一定要小心翼翼討好他,說他是京圈太子爺。
裴聿長得很好看,我也很願意去找他玩,我就這麼跟在他屁股後面七年。
十七歲,我好像喜歡上了裴聿,但他很討厭我。最愛他的他一年,我被他那個圈子的人罵舔狗,周圍的人叫我小醜姐。
十八歲,裴聿喜歡上了溫茵,我在他身後看著他圍著溫茵轉,再看著他失戀低沉。
二十一歲,裴聿喝醉了,把我壓在床上親,他嘴裡不斷喊著溫茵的名字。
我該推開他並給他一巴掌的,但我的手卻退縮了。
爸爸公司資金周轉不過來,需要一大筆錢。
而——和裴聿在一起,也是這十幾年我和我爸媽的心願。
我默默承受著,裴聿折騰我多久,就叫了多久溫茵的名字。
我們的事很快被裴聿爺爺知道了,裴家一直都是很傳統的家族,他讓裴聿娶了我,我得償所願地嫁給了裴聿。
二十二歲,我懷孕了,寶寶非常折騰人,其間我孕反嚴重,生產更是難產。
……
記憶是一種縱橫交錯的痛苦。
再睜眼,我躺在病房裡。
我渾身難受,頭疼欲裂。
二十七歲,病床前我的兒子當著我面叫著溫茵媽媽,而我的丈夫也默認了。
我假裝無所謂,可無數的瞬間都在刺痛我。
我舍不得失去的人正盼著我早點離開。
我選擇沉默,或許幸福本就不屬於我。
「你們會對愛的人惡語相向嗎?」我很想問問裴聿和裴舟。
但是當他們見到溫茵的時候,我想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裴聿是對溫茵一見鍾情。
而裴舟也是第一眼就很喜歡溫茵,這是裴舟第一次表現出對其他人的喜歡。
人總是執著於第一眼就認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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