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鸞悄悄彎了如畫眉眼,纖柔的玉臂掙脫男人的禁錮,繼而去捧了他堅毅的面龐,輕輕柔柔蹭上去,嬌音怯怯,從唇齒間蹦出兩個字眼,“阿煥……”
隻這兩個字,男人高大的身子陡然一僵,臉頰上淡淡的餘香漾開,他喉結上下滾動幾下,而後猛的閉了眼。
真是要命。
陳鸞霧蒙蒙的杏眸微眨,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便聽珠簾屏風之外,胡元的聲音小心翼翼,“皇上,娘娘,左相求見。”
紀煥掀了掀眼皮,溫熱的大掌撫了撫小姑娘柔順的發,看出了她的心思,道:“無需刻意回避,到裡頭的簾子後坐著就是。”
小姑娘乖乖地點頭,窈窕曼妙的身子很快就被那層層輕紗遮蓋住,隻餘下一團朦朧的鵝黃影子。
男人收回目光,修長的食指觸了觸方才被小姑娘蹭過的下顎,那裡似乎還殘留著有些冰涼的溫度。
酥麻,悸動。
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男人斂了心神,重又拿起那本被他丟在一旁的奏折,想起急急趕來的司馬南,眸中寒光一閃而過,有些不耐地一揮衣袖:“宣進來。”
左相司馬南不是頭一回進養心殿議事,卻是頭一回如此忐忑難安,為臣為相多年,早已被磨煉得圓滑世故,凡事遵循君王意志,但這一次到底不同。
他得為自己的女兒搏一回。
司馬月生來聰慧,行事舉動自有一套章程,就連先皇也曾誇贊,此女有母儀之風。若說他唯一沒有算到的,就是鎮國公那位嫡女竟有那樣的福氣,婚事也能說改就改。
就是前些時日國公府深陷流言漩渦中心,也沒對那位產生一點點影響。
可見被龍椅上的新帝保護得有多好。
今日那幕僚之事才有所反轉,轉眼一道聖旨就將陳鸞從毓慶宮遷到了明蘭宮,可見是一點委屈也不舍得叫那位受的。
司馬南心裡冷哼一聲,他倒要看看,這段起於年少的感情,能持續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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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尚是皇子之時,便可看出些許端倪來,他斷斷不是那等能被兒女情長困住的人,他心中的理想,抱負,是家國,是天下,是一統四方。
這樣的宏圖大業,司馬家能幫他實現,而鎮國公府不行。
現實就是如此,能者居之。
司馬南此次前來,也不賣什麼關子,直接開門見山,聰明人之間打開窗戶說亮話,隻不過換了種方法。
“皇上,雖先皇喪期未過,此時大興選秀確為不妥,可後宮隻皇後一個,這屬實有違常理。臣與諸位大臣商議後,一致覺得可先從皇城各府中挑選適齡女子進宮,為好為皇室綿延子嗣,同時充盈後宮,侍奉皇上左右。”
在常人眼裡,就是稍微富足些的商戶後院隻正妻一人也是件稀奇罕見的事,更遑論是一國之君的後宮,若這事傳揚出去,豈不惹得別國笑話看輕?
紀煥目光瞥過手頭上那本折子,裡頭的緣由弊害洋洋灑灑陳列滿篇,看得人腦仁發疼,他狠狠皺眉,繃著聲音道:“西南幹旱,百姓生活悽苦,流離失所,左相不想法子解決此事,反倒對朕的後宮指手畫腳起來了?”
他倏而勾唇,聲音涼薄,一字比一字重,“不若朕這個皇帝,讓給你司馬南來當?”
司馬南身子繃得死緊,在這寂靜無聲的宮殿裡,膝蓋觸地的聲音格外清晰:“微臣不敢。”
來時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這世上當真有不愛美人的男人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突然,十分,特別想寫一篇修仙師徒文,新文開頭很難,所以前幾天的更新都有點少,後面幾天會更多一點,麼麼噠~
第44章
養心殿裡燻著薄荷香, 一縷縷細煙從鎏金大爐裡逸散而出,升至半空後驟然失了蹤跡,留下的卻是恰到好處的舒緩。
陳鸞坐在十二扇屏風後頭, 珠簾輕放,隻要她不出聲兒, 司馬南斷然猜不到帝王寢宮中還藏著這樣一個人。
畢竟後宮不可幹政的規矩擺著, 新帝又是那麼個理性冷靜的人。
不過隔著十餘步的距離,她將外頭兩人的對話聽得一字不落。前世今生, 她對朝堂上那些盤根錯雜的黨羽關系都不甚清楚, 隻依稀記得,前世天子後宮中,倒是有這麼一位司馬家的姑娘,位分不是很高,隻堪堪落了個嫔位,且並不得寵。
不是左相府上那位天之驕女司馬月,而是一位喚做司馬清的女子, 是妾室所生。
陳鸞眼睑微垂, 不遠處男人慍怒低沉的聲音穩穩入耳, 不知怎的,在這樣的境況下, 她的心情也不是那般全然凝重。
幾年的追逐與無止境的等待,換來的也不全然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悵然,這幾日男人的刻意維護,就連生在皇家的紀嬋也覺著有些不可思議。
不知過了多久, 外頭的聲音終於散去,珠簾掀起又放下的聲音在這偌大的宮殿裡蕩出些許回音。
影影綽綽的輕紗薄幔之下,屏風上的刺繡紅梅點點,小姑娘端坐在那張墊著軟毛毯的羅漢床上,模樣乖巧安靜,嘴角漾蕩著清淺笑意。
紀煥腳步微頓,黑眸微眯,胸中的那腔怒火當真就如被年末的寒風吹過一樣,轉而變幻為另一種酸脹的滋味,他深色莫測,道:“還笑得出來?”
她沒聽到司馬南那個老匹夫的話?一個個都在撺掇著他廣納秀女,充盈後宮,她竟還在這笑得如無事人一樣。
真是個沒心沒肺的。
陳鸞起身,眉目精致,笑意清淺,她輕輕頷首,嬌嬌俏俏站在他跟前,杏眸裡蘊著亮閃閃的星光,道:“皇上會護著臣妾的。”
小姑娘聲音輕飄飄的沒什麼力道,語氣卻是篤定。
也因著這句話,紀煥冷硬的稜角一下子柔和下來,他將小姑娘帶到懷裡,下顎在她烏黑的發旋上摩/挲,從喉嚨裡低嗯一聲,旋即輕笑,語氣愉悅:“就這麼相信我?”
陳鸞眼睫微垂,烏黑的瞳孔裡流光一閃而過,難得義正言辭地回:“左相說得沒錯,我與皇上自幼結識,青梅竹馬,情分自然不一般,那些人現在才開始仰慕,已然遲了。”
“皇上護短,外人與我之間,定然是偏向我的。”
她太了解紀煥了,別看現在性子有所回暖,但幾年前冷得簡直如同冰塊一樣,孤傲清高,脾氣又臭,還不會說話。
除了她,京都其他貴女壓根都不想靠近同他說句話的。
紀煥聽她口口聲聲泾渭分明,將他劃到自己人這一陣營,自然也記起了那段辛酸艱苦的日子。
所有人都選擇冷眼旁觀,看著他一步一泥濘掙扎著往上爬,沒有誰想著施以援手,稍稍拉他一把,左相府是這樣,鎮國公府也是這樣。
雖然是皇子,卻過得連名書童都不如。
隻有那隻白嫩的奶團子,日日跟在他身後,聲音甜糯,一聲殿下能叫到人心坎裡去,一見著他眼裡就泛起琉璃星光。
從不諳世事的奶/團子到美貌之名動京城的窈窕少女,她的喜歡從來不加掩飾。
這份純粹的喜歡,見證了他每一個無能為力的弱小時刻,也見證了他一步步崛起反擊,直到如今,龍袍加身,立於權力之巔。
十幾年相伴,到了這個時候,難不成還要委屈她?
紀煥捏了捏小姑娘柔若無骨的纖細手指,對她那番說辭不置可否。
偏向她,偏心於她,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
陽光徹底破開雲層,萬丈金光灑落,皇宮中的綠瓦紅牆,古舊銅門都被鍍上一層單薄的暖光。
陳鸞站在養心殿的那扇半開窗子前,瞧著幾朵丈菊被曬得蔫頭蔫腦的模樣,不由蹙眉。
分明來時還沒這樣大的太陽,午間最是炎熱的時候,她若是這時回明蘭宮,非得被曬脫一層皮不可。
新舊主交替更迭之際最是繁忙,紀煥這些時日經常處理政務到深夜,這會已坐在那張嵌珠的紫檀木椅上批閱奏折,劍眉緊鎖,面色凝重。
陳鸞站在男人旁邊磨了會墨,實在是有些困,她掩唇打了個哈欠,眼裡頓時蓄起淚光。
紀煥抬眸望她,放下手中的御筆,低嘆一聲,道:“就你最不叫我省心。”
到底還是遂了她的願抱著人去榻上小眯了會,小姑娘幾乎沾著枕就睡了過去,面頰泛著紅澤,呼吸如蘭。
不同於昨夜醉酒後那般活脫胡來,現在的她,安靜美好得叫人心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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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後位,或者說選秀這事,總得有個說法緣由,總這樣拖著也不是個辦法。
百官心知肚明,於是倒也稍微消停了幾日,風平浪靜的表面下,是粉飾太平的假象,他們都在等著新帝開口。
隻是等來等去,萬萬沒想到與在京城選秀的旨意同來的,還有冊後的聖旨。
算來算去,耗費了那麼多的心血,左相一派到底沒有拗過新帝,再一次與皇後之位失之交臂。
太監總管尖利的聲音回蕩在金鑾殿上,陳申足足吊了大半個月的心徹底放下來了,司馬南的臉色也黑了個徹底。
文臣那邊一片靜默,許多中立派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也不會在此時觸左相的霉頭。
可南陽王就不一樣了,這場好戲開演至今,他可是從中出力不小。
“本王早便與左相說了,有些東西,命裡注定不該有,強求不得。”南陽王朗笑幾聲,走上前去善意地拍了拍司馬南的肩。
可也不知他是用了幾分蠻力,疼得司馬南面色陡然扭曲幾分,隻覺得自己的肩骨都被拍碎了一樣。
這南陽王真是年紀越大越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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