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暴虐屠殺,揚州十日,駭人聽聞,其餘鐵騎過處,亦是累累白骨,血流成河。
柳如是苦苦守護的那個國,終是亡了,縱然她殚精竭力,在這幾年裡四處奔走,集結愛國志士,也依然護不住破碎的山河。
鐵騎一路南下,兵臨城池的那一天,柳如是極為平靜,她將滿頭青絲梳得整整齊齊,前去找錢謙益,願與他一同殉國赴死。
府裡便有荷花池,縱身一躍,死得幹幹淨淨,免受清兵之辱,寧死也是大明之魂。
隻是叫柳如是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往日裡滿口仁義道德,名節風骨的一代大儒,竟是沉默了許久,才說出一句——
「水太冷了,老夫身子骨受不住,就……不下去了。」
像是第一次看清眼前這個男人,柳如是面白如紙,在風中悽然一笑:「我原以為自己嫁了一個心懷家國,鐵骨錚錚的大英雄,到頭來卻不過是個貪生怕死的老懦夫,是我識人不明,錯嫁苟且之輩……」
說完,她決絕回頭,縱身一躍,沒有半分猶豫地投入了荷花池裡。
趕來的楊念瞳孔驟縮,一聲高呼響徹天際:「姐姐!」
人被救了上來,一顆心卻死得透徹,柳如是躺在床上,心如枯槁,淚水順著眼角滑下。
「他降清了是嗎?」
楊念垂下眼睫,一字一句,艱澀無比:「大開城門,親迎清兵,徹底歸順清朝,再不是大明臣子了……」
柳如是聽著聽著,竟是笑了起來,笑得淚水愈發洶湧:「脫了一身人皮,終於徹底變成了畜生,我好恨,好恨自己當年沒有同子龍一齊赴死……」
楊念心如刀割,紅著雙眼握緊柳如是冰涼的手,俯身貼在她耳畔道:「姐姐,別說了,我已安排好車馬,趁那老畜生設宴款待清兵,咱們連夜出城吧,因為——」
楊念強忍住悲憤的熱淚,心中似有一團火在燃燒,叫他恨不能立刻帶著姐姐離開這個地方。
「因為那姓錢的畜生不僅獻了城,還……獻了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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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清兵幾大統領之一,哈朗,生性好色,兇殘無比,一路打來,不知奸淫和虐殺了多少無辜可憐的大明婦孺。
此番錢謙益獻城降清,哈朗便點名跟他要人,他要那大名鼎鼎的秦淮八豔之首,才藝雙絕的柳如是在府中的畫舫上陪他一夜。
「一邊賞美景,一邊睡女人,也學學你們中原人的風雅,錢大人可願讓夫人作陪,與本將軍春宵一度?」
哈朗故意用著文绉绉的詞,說出的話卻天大的羞辱,然這羞辱卻被錢謙益生生咽了下來,他甚至還提議,柳如是擅長唱戲,可扮戲裝登船為哈朗獻藝,定是妙不可言,更為風雅。
一代大儒竟能無恥到如斯地步,聖賢書統統讀到了狗肚子裡,叫楊念滿腔悲憤,隻恨不能將他手刃。țűₚ
錢謙益親自來了一趟當說客,原本以為柳如是那樣剛烈的性子Ŧű̂ₙ,當是寧死都不會從的,哪知柳如是竟然答應了。
楊念推開房門時,柳如是已經坐在鏡前梳妝打扮,腳邊是一個打開的木箱Ŧù₆,裡面放著她從前在花船上唱戲的那些行當。
楊念一顆心陡然揪緊,他步步走近,聲音顫抖得不行:「姐姐,姐姐你當真要……去那畫舫上給哈朗唱戲?」
柳如是背對著他,一邊描眉,一邊幽幽道:「我跟那老畜生談好了,他們會放你走,拿上令牌,守城的清兵也不會為難你,會有人一路護送你回鄉……」
「我不走!」少年忽然爆發出一聲嘶吼,他幾步上前,一把打下柳如是的眉筆,蹲在她身前,按住她肩頭,淚光閃爍,呼吸急促:
「姐姐,是那姓錢的畜生拿我來威脅你嗎?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交易?我絕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的,我都已經跟你說好了,我安排了車馬的,我們一起走……」
「小豆芽,你的家鄉,是在白水鎮嗎?」柳如是卻是突兀地打斷了楊念,她盯著少年的眼眸,是再溫柔不過的Ṭü₈語氣:「我記得你以前同我說過,你家鄉的姜糖很好吃,有一天會帶姐姐去嘗嘗,隻可惜姐姐沒口福……」
「姐姐!」楊念血紅了雙眸,咬牙淚流,似一頭嗚咽的小獸:「我不會走的,我絕不會走的,我們當初說好的,我會一輩子都會追隨姐姐,不離不棄,至死方休!」
「你想吃姜糖,我就帶你回白水鎮,我親手做給你吃,好不好?你跟我走,我們一起回家鄉……」
少年淚如雨下,幾番歷經生死都沒有這樣害怕過,柳如是雙目泛紅,望著神情激動的少年,卻是忽然伸出手,將他的腦袋一把按進了懷中。Ṱũ̂ₚ
「小豆芽,你聽我說,姐姐走不了了……」
那一瞬,楊念仿佛聽見了柳如是的心跳,房中倏然靜了下來。
她貼在他耳畔,眸含淚光,氣息灼熱:「我做這一切不隻是為了你,這畫舫我去定了,你現在就拿上我床頭的鑰匙,去西院那間庫房,給我帶些東西過來……」
(十)
月懸中天,夜風颯颯,湖面波光粼粼,畫舫上燻著雅香,一道窈窕身影甩著水袖,在臺上唱著婉轉動人的曲調——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麼低就高來粉畫垣,原來春心無處不飛懸,是睡荼蘼抓住裙衩線,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處牽……」
那聲音細細柔柔,腰身盈盈一握,眼波流轉間,風情萬種,直撓得人心痒難耐。
坐在臺下的哈朗與身後清兵都看得心神蕩漾,仿佛醉在了一汪春水裡。
一曲落下,哈朗再按捺不住,起身扯過那水袖,將臺上佳人一把拽入了懷中。
「來,美人,陪我喝一杯!」
他臭烘烘的嘴巴就想吻上去,懷中佳人卻將腦袋一偏,又輕巧閃到了畫舫另一邊,哈朗怎肯放過這絕世美人,他虎軀緊緊貼了上去,目露淫邪精光:「看你往哪跑!」
佳人整個被哈朗抵在了牆上,月光透過窗棂灑入畫舫內,襯得那張細致勾勒的美人臉愈發動人心魄。
哈朗意亂情迷,再難克制欲望,伸出一雙黝黑的毛手,粗暴地就就往美人衣裳裡摸去。
他沒頭沒腦地狂吻著,一隻手卻是摸到美人胸口處,整個人忽然僵住,臉色大變:「你,你是個男人?!」
他幾步後退,虎目圓睜,望向月下那張楚楚動人的美人皮,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你不是柳如是,你,你到底是誰?」
人生會有很多次別離,但總會有重逢之日,隻是這一次,楊念知道,他再沒有與姐姐重逢的機會了。
暖香繚繞的房中,姐姐在他耳邊說出了自己的全盤計劃,她讓他去西院庫房拿的,不是別的,而是火藥。
那原本是柳如是四處奔走籌備,要給前線送去的軍需之物,卻沒想到,會在今夜這艘畫舫上派上用場。
柳如是心意已決,或許更確切地來說,是死意已決。
她會在身上綁上火藥,借唱戲為由,登上畫舫,與虎狼之徒同歸於盡。
「小豆芽,姐姐這一生沒求過你,隻求你這一次,求求你成全姐姐,讓姐姐能送那些清狗上路……」
柳如是在楊念耳邊苦苦哀求著,少年長睫微顫,終是深深吸了一口氣:「好。」
下一瞬,柳如是臉上的笑容便凝滯了,她腦袋一歪,難以置信地倒在了少年肩頭。
多年前的那一幕再度重演,隻是那一次動手的陳子龍,這一回,卻是楊念。
「姐姐,你想做的事情,由我來替你完成,作為交換,家鄉的那口姜糖,便由你來替我吃,你說好不好……」
楊念替柳如是換上了男裝,自己則拿起那隻眉筆,坐在鏡前細細上妝,鏡中人雪膚紅唇,絕美動人,任誰見了都會誇上一句,不愧乃秦淮八豔之首!
美人緩緩勾起唇角,對鏡嫵媚一笑,風情萬種,雌雄莫辨,這世間不會再有人比楊念更適合做這件事了。
他親手將昏迷的柳如是送上了馬車,馬夫早已換成了他此前安排好的人,有了哈朗給的令牌保駕護航,他們將一路暢通無阻。
這一生浮浮沉沉,亂世漂泊,他總在她的庇佑之下,如今他終於可以護她一次,是唯一一次。
也是最後一次。
(十一)
畫舫上,刀劍森然,無數清兵將楊念團團包圍,那哈朗至今仍覺不可思議:「你究竟是誰?怎麼混上來的?」
一襲戲服的佳人從容無懼,在月下嫣然一笑,拉長了一句戲腔:「我是誰?」
尾音才落,那女子嬌美之聲便立收,陡然變作了男兒的厲聲——
「我是守城至最後一刻的大明將士,是被你們踏破河山的大明百姓,是死在你們鐵騎之下的具具冤魂兒,是——」
那一雙美眸精光迸射,猛然間拔高了語調:「今夜來送你們歸西的小兵楊念!」
哈朗眉心一皺,少年郎卻在月下放聲而笑,快意無比:「哈朗將軍,你隻摸到了我的『男兒身』,難道沒有摸到我腰間的『催命符』嗎?」
湖上大風獵獵,說時遲那時快,少年將戲服一掀,火藥在腰間綁了一圈,眾人露出驚駭之色。
他袖中滑出藏好的火折子,迎風而燃,不給眾人任何反應的機會,隻一聲長笑道:
「下地獄吧!」
哈朗瞳孔驟縮,卻為時已晚,「不!」
轟然一聲,畫舫瞬間被大火吞噬,巨大的爆炸聲響徹天際,火光映紅了半邊天,一切徹底隨風湮滅。
滾滾熱浪中,仿佛有個女子吟吟淺笑,甩著水袖,眼波流轉,唱著一段婉約綿長的戲曲。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似乎是許多年前,那時秦淮河上下了一場小雪,天地靜謐,一個月裡難得有幾天放晴。
平日裡柳如是就在船上教楊念寫字作畫,唱唱小曲兒,天光好的時候便撩開簾子,拉著楊念站到船頭,曬曬久違的溫暖陽光。
那時的楊念還十分怯懦,柳如是便對他道:「咱們雖然苦命,卻並不下賤,這天高地闊,大好河山,憑什麼不能有咱們的一席之地?」
她張開雙臂,陽光在她眉目上染了一圈金邊兒。
「我不會白活一趟的,你也不會,我們都會在這世上留下點東西的,縱然隻是蚍蜉之力,也絕不輕易言棄,小豆芽,你說對不對?」
湖面波光粼粼,楊念愣愣地看著柳如是,還沒想好怎麼回答時,那個清越的聲音已經接著問道:「小豆芽,你的平生志向是什麼?」
「平生志向?」
楊念愈發愣住了,湖風掠過他的衣袂發梢,他的目光追隨著那道清麗身影,久久沒有開口。
他沒念過什麼書,也不懂什麼大道理,隻是自從遇上了她之後,眼前便好像多了一道光芒。
他追隨著她的腳步,仰望著她的身影,在她身邊開始活得像個人,一個胸膛裡跳動著一顆心,有血有肉的人。
「對啊,平生志向,你有嗎?」
少年漆黑的眸子定定地望著那道清麗身影,終是深吸口氣:「小豆芽沒有什麼平生志向,有衣穿,有床睡,有飯吃就行了。」
他語氣輕快,也學著她那番模樣,抬頭對向萬裡長空,張開雙臂,微眯了眸子,感受著陽光的暖意。
她什麼也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隻要他自己清楚,心中朝著那個方向走就行了。
但若是時光倒退,那一日的秦淮河上,如果她能一眼望見他的心底,能聽見他心裡的聲音,就會看見那個瘦弱纖秀的少年,昂首挺胸,在心底鄭重說了那樣一句。
那是他這一生最大的心願,最深的信仰,亦是他咬牙活著的意義——
「小豆芽想……做個像姐姐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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