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人渣!狗東西!你可真是葉海的狗兒子啊!不是說敬重他嗎?不是說感恩他嗎?那你怎麼不跟他一起去死啊?!你怎麼不下地獄去陪他啊!人都沒了你還在陽間演什麼苦情戲,裝給誰看呢?給我嗎?你怎麼這麼卑鄙啊!」
胸腔彌漫著一種厚厚的情緒,喘不過氣,要窒息了,我需要發泄,需要大吵大鬧瘋狂地發泄出來。
「你到底哪裡好?明明不是他親生的,為什麼直到死他想見的人都是你?為什麼毀掉我的家?為什麼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我他媽上輩子欠你的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說啊,這到底是為什麼!」
陳野就那樣沉默地承受著,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最後我打累了,罵夠了,哭啞了,仿佛失去絲線的木偶頹然地貼著牆壁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揪住自己的頭發,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漫長的寂靜過後,陳野遞過來一個信封:「這是你爸爸臨終前寫給你的,打開看看吧。」
我稍稍抬起紅腫的眼,看見牛皮信封上寫著三個字:道歉信。
那一瞬間,我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腦袋裡轟然炸開。
天崩地裂,灰飛煙滅。
我接過信封,沒打開,直接撕碎丟進垃圾桶。
陳野皺眉:「葉冉,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知道啊。」
我理了理凌亂的發絲,十分平靜:「我不接受他的道歉。」
起身回屋。
砰地關上門。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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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野決定輟學。
當時他在重點班,是學校寄予厚望的學生。
陳野剛辦完手續的那幾天,經常有人來家裡勸導。
先是女同學。
「葉冉還有舅舅和舅媽啊,實在不行還有親媽,為什麼非得犧牲你?」
「我也有親媽,可你們見過她嗎?你有娘疼有爹愛,以後就好好當你的乖乖女。」
女同學委屈巴巴地跑了。
再是班主任。
「陳野你得考慮一下你自己,難道要在菜市場待一輩子?」
「老師,咱們祖祖輩輩都是漁民,那我繼承優良基因,發揚傳統文化,不是挺光榮的嗎?」
最後是校長。
「孩子,我沒有歧視這個行業的意思。但是你想想,那些成績不如你的同學在大城市開闊眼界時,你卻為了三毛五毛的利潤在菜市場和別人討價還價,不可惜嗎?現在年代不同了,如果我是你,一定不會放棄離開這裡的機會。」
陳野笑笑:「也許您在我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勸我的同時也在彌補自己的遺憾,但是人和人不一樣,我有我的責任。」
「葉冉嗎?」
陳野不說話。
校長嘆息一聲,留下五百塊錢走了。
瞧,葉海養了陳野那麼多年,為了他打光棍,為了他被親生女兒怨恨,可是從來沒有人指責過陳野一句,頂多背地裡吐槽葉海腦子有泡。
如今陳野隻是為了我放棄學業而已,就令那麼多人打抱不平,什麼道理?
於是我十分坦然地接受了這一切。
每次朝陳野要錢都理所當然,中氣十足。
有天陳野騎電動車載我去學校,我都走進校園老遠了,下意識回身,見他還是站在門口沒走。
正仰頭望著烏沉沉的校匾,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折返過去,問:「怎麼了?」
學生們從旁邊匆匆走過,陳野回過神,搖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校服挺好看的。」
他這樣有點可憐,但我不想同情他,更無法接受心裡的天秤正在偏向另一邊,這讓我惶恐不安,甚至羞恥。
於是我板著臉說道:「別在我面前賣慘,趕緊回去。」
陳野冷冷地看我一眼,沒說話。
接下來的一個月,他都沒有和我過說半個字。
我心裡並不好受,但又不覺得自己有錯,更無法理解這種難受勁兒從何而來。
倆人就這樣詭異又沉默地相處著。
幾日後的深夜,外面突然狂風四起,樹枝搖曳,路邊廣告牌被吹得呼呼作響,不多時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我躲在被窩裡瑟瑟發抖,雙手緊緊捂住耳朵,卻依舊能聽清遠處駭浪拍打的聲音,如野獸嘶吼,如厲鬼咆哮,一下下敲擊著我的耳鼓。
我雙眼緊閉,一片漆黑中卻突然跳出葉海的臉!他在翻滾的大海裡苦苦掙扎,如蝼蟻渺小,如草芥卑微,瞪著灰白的眼睛無助又絕望地看著我,蠕動著唇:「冉冉......救我......」
我瞬間崩潰,失聲痛哭:「不要!不要!爸爸……爸爸!」
「葉冉?」
被子被人掀開,我緩緩睜開眼,一片氤氲中浮現出陳野的面容。
光線幽暗,他垂頭望著我,不大能看清臉上的表情。
雨水砸在玻璃窗上,短促急躁,密密麻麻,我心跳如擂,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陳野的手腕,一刻也不想松開。
一聲驚雷劃破夜空,照亮屋內,我看見陳野穿戴整齊,背著書包,另一隻手甚至還拿著雨傘。
我抬頭看他,眼底一片茫然:「你......你要走?」
陳野不說話。
我又道:「你要走,對吧。」
沒有疑問,是確認。
可是聲音卻控制不住地顫抖。
沉默數秒,我聽見陳野說:「沒有。」
他抬起胳膊攬住我的肩膀,輕聲開口:「我不會走。」
陳野掌心溫熱,在驟雨疾風的深夜裡好似一盞微弱的燭火,盡管這光並不明亮,卻真真切切地照在我的身上。
我舍不得熄滅。
晨曦破曉,雨過天晴,空氣裡彌漫著潮湿的腥鹹,像牆角裂縫中的苔藓,根深蒂固。
陳野從外面買了早餐回來,見我坐在桌邊眼巴巴地看著他,好笑道:「餓成這樣?」
我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目光,隨手拾起桌上四四方方的鐵盒,問:「這是什麼?」
剛要打開,陳野突然衝過來一把奪走,默了默,說:「私房錢,你別管。」
我深表懷疑,皺眉:「你偷摸出去賣了?」
陳野拿筷子的動作頓住,抬手狠狠彈了我一個腦瓜嘣。
「趕緊吃飯吧。」
說著塞過來一個包子堵住我的嘴。
我根本不餓,在桌邊苦等也隻是怕他再也不回來了。
這個想法讓我十分驚悚,苦思冥想,得出一個悲哀又無奈的結論:我和陳野同病相憐,我們針鋒相對,我們相依為命。
我恨他,可我也隻有他了。
7
高二暑假,陳野帶我去手機大賣場,從熟人那兒買了一部諾基亞 5300。
交款的時候對方說:「野哥,要不加五百再買一個?你那破小靈通都退出市場多久了,該換了,正好我著急清理庫存,賠本賣你。」
陳野毫不在意:「破什麼啊,又沒壞,反正能打電話能發短信就行,其他功能我也用不上。」
從烏泱泱的地下一層出來,樓上的店鋪就顯得規整高檔多了,陳野問:「要去二樓女裝看看嗎?或者我給你錢,你自己去逛。」
「不用了。」
說著,我稍稍偏頭打量,見他臉頰削瘦冷峻,下巴青森,明明早上剛刮過胡子,現在已經開始冒胡茬了。
想到洗漱臺上那枚已經生鏽的刀片,我心裡一橫,徑直走到扶梯口的櫃臺,掏錢買了一個最新款的電動剃須刀。
陳野問:「你掙錢了嗎?買之前問沒問過我的意見?」
臭脾氣,真討人嫌。
我冷嗤:「我媽給的錢,我想著怎麼花就怎麼花。」
陳野怔愣數秒才反應過來我口中的「媽」是誰,可能這個字眼在我們的生活中微不足道,消失太久,所以冷不丁冒出來有些稀奇。
「孫阿姨什麼時候聯系你的?」
「兩個月前。」
「她準備接你去深圳?」
「嗯,但我還沒決定好。」
陳野不再說話。
倆人坐公交車回去,一路上各懷心事沒有交流。
到家後我感覺屋子裡有點悶,打開窗戶通風,樓下理發店正在放老掉牙的情歌,刀郎的嗓音飄進室內,百轉千回。
吃晚飯時,陳野撐起一條腿踩在凳子上,一手端起碗,大口大口地扒拉著,毫無形象。
在魚龍混雜的環境裡待久了,他沾染了一些市井惡習,常常和其他小販聚在一起打牌,一幫人抖著腿,抽著煙,笑罵聲隔得好遠都能聽見。
再也不見當初的少年模樣。
我突然有點難過。
猶豫了一會兒,我狀似無意地開口:「你說我要不要去深圳?我媽總說大城市好,可我怕自己不適應新環境,也怕這時候轉學會影響成績。」
體育頻道正在回放昨天的足球比賽,陳野看得入神,聽到這話頭也不回,說道:「深圳發展快,不管醫療還是教育肯定比春水小鎮強,你過去以後孫阿姨也會給你找家教補課。至於是否會適應,你總要去了才知道,在這兒胡思亂想沒用。」
見我半天不吭聲,他又挪開視線,問:「你想去嗎?」
「不想。」
「那你還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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