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籤了公司,不過是被推出去陳列的商品,哪還有什麼自主權?
可西西是我的親人,從幼犬養到那麼大的親人。
它不懂為什麼陌生人那麼討厭它。
它隻知道有人來了,就歡喜地搖著尾巴迎過去。
我不敢想象鍾梓琪是怎樣用力地踢它,才會讓小狗內髒破裂,連當晚都沒撐過去。
傅周打電話給我說:「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提。」
我疲憊不堪:「對方背靠陳書璟,得罪他對你沒好處。」
手機中他聲線沉穩:「我沒那麼弱小。你大可以把我當作你的人脈好好利用。」
我恍惚想起我和陳書璟分手時。
沒有爭吵,沒有眼淚。
我在微信提完分手,全平臺拉黑了他,然後利索搬出別墅。
隻留下一本簡媜的書。
其中一頁夾了書籤。
【雖是凡人,愛若愛到大雪滿弓刀的地步,接下來就是țũ̂ₐ輕聲告別了。】
多麼可笑啊。
最愛他那年,連分手都愛與痛交織,舍不得說一句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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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又能想到,現在竟會這樣站在對立面。
我輕聲向傅周道謝:「謝謝。你早已幫了我許多。一直都是。」
9
下午拍和鍾梓琪的對手戲。
劇本中我要扇她一巴掌。
導演說可以借位。
開拍後,我念臺詞。
「你是什麼身份,也配和我平起平坐嗎?」
揮手,抡圓胳膊,然後用盡全力甩下一個巴掌扇到了她臉上。
力度之大,打得她整個人往右邊倒。
她扶住桌子,不小心扯到桌布,「噼裡啪啦」桌上的瓷盤碎一地。
鍾梓琪沒扶穩,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臉側蒙了。
全場目瞪口呆,連導演都忘記喊「咔」。
我深吸一口氣,幾乎一秒不到就落下淚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情緒到那了,忘記要借位了,你沒事吧?」我焦急地扶她。
現場工作人員都來查看。
我哭得可憐兮兮:「完了,完了,她臉都腫了。都怪我。」
導演於心不忍:「哎!沒事沒事,這是拍戲常有的事。」
我助理是個有眼色的,趕緊打配合:「鍾姐姐太敬業了,剛才那一條拍得真好!到時候拍出來肯定反響好!」
鍾梓琪想罵我,但周圍一圈人都誇她敬業,戲好,她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身後是一道清潤的聲音。
陳書璟來了。
鍾梓琪哭哭啼啼拉他手:「阿璟,我被這女人打了!說好借位的,你看我臉!」
陳書璟擰眉看我。
我溫順低著頭,頭發有些亂了。
臉上還掛著晶瑩淚珠,眼睛鼻頭都是紅的。
他眼眸閃爍,伸手想為我擦淚,又立刻收了回去。
鍾梓琪看在眼裡,臉都蒼白了幾分。
陳書璟望著我,不輕不重道:「你哭什麼。」
我輕輕回答:「急哭的,有點嚇到了。」
「你過來。」
鍾梓琪急忙扯他衣角:「阿璟……」
陳書璟神色溫柔:「你先去處理下臉。」
「可是。」
「還要我說第二次嗎?」他仍面帶笑意,雙眸卻凌厲逼人。
鍾梓琪不敢再反駁。
10
「我當你有多大的本事了,遇見這種事也能嚇成這樣。」
化妝間,他坐在椅子上,語氣疏淡。
我笑得輕巧:「當然怕了,陳公子不是動動手指就能叫我滾出劇組嗎。」
陳書璟知道我故意譏諷他,卻還是忍不住生氣。
他冷笑:「分手時那樣薄情,現在骨氣呢?
「鍾梓琪哪裡惹到你了?」
「沒有。」
「是嗎?」他挑了挑眉。
不得不承認,他太了解我了。
我那點小心思在他面前無所遁形。
「我說過了,當時情緒上頭太入戲。」
他摸出煙盒:「總不會是吃醋了?」
「你想太多。」
他點燃了香煙,從青白色的煙霧中直勾勾看我。
「溫薔,瘦了。」
我的心莫名猛跳了下。
「陳公子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敘舊我沒空。」
「鍾梓琪挺單純的。」陳書璟慢條斯理道。
「你別老找她麻煩。她現在是我的人,我會護著。」
我自嘲地笑了笑,沒搭腔,直接推門要走。
關上門時,我聽見我聲音有點發抖。
「你又護住過誰。」
11
鍾梓琪的黑料被傅周打包發送給了我。
「能查到的就這些了。」
我查閱了一遍:「夠了,多謝。」
公司不願意和鍾梓琪團隊作對。
有的是人想。
她剛有點名氣時,也是踩著別人上位的。
我匿名發給了她同類型的對家鄭婉兒。
她也是有大老板在捧的人,初生牛犢不怕虎,早就看鍾梓琪不順眼了。
當天半夜就開始發力。
先是在某瓣爆料鍾梓琪耍大牌、校園霸凌、整容,然後再聯系營銷號發通稿,買熱搜找水軍一氣呵成。
鍾梓琪那邊知道是鄭婉兒團隊幹的,氣得要命。
但發現時已經第二天了,事情發酵很快。
公關火速闢謠告黑,一團糟,劇組不得不暫停拍攝。
我經紀人嚇得趕忙聯系我:「鍾梓琪的事,是不是和你有關?」
我冷冷回復:「你別管了,一時半會查不到我。」
「一時半會?你是不是瘋了!」
「嗯,大不了你們雪藏我吧。」我溫柔地笑,「可惜,公司現在靠我吃飯。」
掛完電話我打車去見了鍾梓琪。
開門見到我,她很吃驚。
「你怎麼來了,來看我笑話是吧?」
我陰冷地盯著她,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剐。
「我的狗,是你踢死的嗎?」
她慌了神:「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趕快走!」
她推我,推得我肩膀生疼。
我掐住她手腕不放,緊盯她眼睛:「有人看見你進了我房車。」
「不是我,看錯了……」
「為什麼殺我的狗?」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為什麼殺我的狗。」
「你有完沒完?趕快滾!」
「為什麼,殺我的狗。」
她氣瘋了,拿花瓶砸我,鮮血順著我的額角流下。
我仍像惡鬼一樣死死盯著她。
鍾梓琪崩潰大喊:「因為它撲過來!我以為它要咬我!
「你房車電腦沒關,我想看看你的電腦,我怎麼知道有狗!
「這畜生一下撲上來,惡心死了,我才踢了幾下它就撒潑打滾。我以為沒事,我怎麼知道狗會死……
「不就一條狗,你至於這麼上綱上線嗎?多少錢我賠你,我現在煩得要死,你這老女人趕緊有多遠滾多遠!」
我不說話了。
我想我現在一定很恐怖,鍾梓琪看我的眼神像在看瘋子。
「不隻是一條狗。」我說,「你記住,我向來睚眦必報,這事沒完。」
12
鍾梓琪腿廢了。
做手術保住了腿,之後能不能站起來還要看康復訓練效果。
知道消息的時候我正在上插花課,陶冶情操。
我經紀人魂不守舍:「太恐怖了,差點就截肢。」
陳書璟家從政,警局也有親戚,他很快就查到了我這裡。
他堵住我:「鍾梓琪被車撞了,肇事司機是當年被她校園霸凌的同學父親。」
我頭上還綁著紗布:「是嗎,可憐天下父母心。」
「你還敢若無其事?」他慍怒,「適可而止,不就一條狗?你至於做到這個地步?
「鍾梓琪的行程,他媽的是你透露給他的!
「那個人差點撞死她!」
我表情淡漠:「她不該死嗎?
「她害得別人得抑鬱症自殺了。」
陳書璟復雜地看著我:「溫薔,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應該怎樣?」
傅周將我拉到了身後。
「別把你的期待強加給別人。
「溫薔親手養大的寵物被人踢死了,你卻在這要求她寬容大度?這又是什麼道理。
「與其在這裡說教別人,不如管好你那位未婚妻,下次再拿花瓶砸人,溫薔不讓我也會砸回去。」
陳書璟才注意到我頭似的:「鍾梓琪砸你了?為什麼不和我說?」
傅周輕嗤:「和你說有用嗎?你除了顛倒黑白還會什麼?」
陳書璟抓起傅周衣領:「草,你他媽誰啊?」
我拽住他手腕往回扯:「放手!
「他是我男朋友。」
13
「謝謝你。」
傅周的車裡,我低著頭摳衣角。
太尷尬了,真不想利用他擋槍的。
「少對我說幾聲謝謝,才是真的謝謝我。」他扶著方向盤正視前方。
我頭埋得更低:「對不起。」
他輕笑出聲:「對不起也少說。」
我迷茫地打量他。
有錢人我見過不少,接觸最多的,都是京城這些紈绔子弟。
因為從小生活就是錢權堆起來的,骨子裡就傲。
高興時對你客氣幾句,不高興時什麼難堪的話都說得出口。
哪怕我和陳書璟從高中就相識,還是覺得隔了層薄膜。
叫人壓抑。
傅周跟他們都不一樣。
他白手起家,在生意場上單槍匹馬廝殺出來的。
怎麼說?氣場強大,但是個有血性和江湖氣的人。
和他交流,從不會覺得被看輕了。
很會尊重人,讓人安心。
「好看嗎?」傅周冷不丁開口。
我嚇一跳:「什麼?」
他勾起唇角:「不是一直在偷看我?」
「沒……挺好看的。」
我收回視線,臉有些發燙。
過了很久,我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
「傅周,我想回一趟渝懷。」
14
那個女人在菜市場賣菜,生意不錯,挺忙的。
我遠遠看著她忙活。
她又老了許多,身旁的小姑娘長高了,趴在桌上寫作業。
傅周站在我旁邊:「就這樣看著嗎?」
我拿出一隻布袋,遞給前面攤子的阿姨。
「阿姨,您能幫我交給那個女士嗎?」
她接過:「啊你說小秦啊,當然可以的。
「我看你有點面熟啊?你是不是哪個明星哦?」
我戴著口罩搖搖頭:「您認錯了。」
秦女士拿過布袋子,阿姨興奮地和她說了什麼。
我們躲在柱子後,聽不清晰。
隱約聽到她說:「老漂亮一姑娘啊,個子高腿又長,氣質也好!」
秦女士疑惑打開袋子,裡面是銀行卡,和一張字條。
上面娟秀的字跡寫著:【卡裡有 500 萬。密碼在銀行卡背面。】
她抬起頭,我迅速閃躲到柱子後。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眼淚的分量太重,我承受不住。
傅周沉默地給我遞紙。
原來我也哭了。
天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
開車到墓園的那段路很破,泥點子賤了豪車一身。
我買了束雛菊放到趙校長的碑前。
那是她生前最喜歡的花。
黑白遺照上,她笑得特別溫柔。
隻是雨點打上去,像她在哭。
我將傘傾斜。
生前沒能為您遮風避雨,死後我的傘才遲來。
「傅周,你想聽聽我以前的事嗎?」
15
我十歲那年,送母親逃離了家。
她是被拐來的。
那天父親去城鎮辦事,我假裝沒看出我媽的企圖,替她騙過了鄰裡。
從山裡到能去火車站的公交站點,有好長的一段路。
我媽在卡車上眺望遠方,風拂過她亂糟糟的長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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