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竹馬官宣那天,圍棋天才少年自殺了。
記者在他的書房發現滿滿一櫃子抗抑鬱藥物,以及用黑白棋子拼出的我的側臉。
少年的老師聲音哽咽:「這小子十二歲父母雙亡,陳同學,你是他在世間最後的念想……」
再睜眼,回到大冒險輸了那天,竹馬的地下男友正興致勃勃提議,「要不你倆發個官宣文案。」
1
圍棋天才少年宋鈺連勝七局,打破前輩不敗神話的新聞傳到國內引起熱烈反響。
標志性的黑色長風衣,禍國殃民的長相配上淡漠的氣質,直接在各大視頻網站嘎嘎亂殺,收割大批女友粉。
回國後接受直播採訪,一位年輕記者調侃道,「宋神,最近新增的很多女粉絲都很關心您的感情狀況,願意分享一下嗎?」
旁邊有工作人員拽了拽記者,小聲提醒:「你沒做功課嗎?別問了,這位從不回答與圍棋無關的問題,尤其討厭八卦。」
年輕記者肉眼可見緊張起來。
可沒想到,宋鈺主動接過了話筒,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望著鏡頭,仿佛透過它,在和某個具體的人對視,握緊的指尖微微發顫,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說出這句:
「對不起,我喜歡你。」
明明是告白,孤注一擲的絕望感卻濃烈的把人溺斃。
當鏡頭掃到宋鈺的手機時,亮著的屏幕上是我和竹馬的官宣朋友圈。
隻是當時無人在意。
全網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瘋狂猜測那位讓少年天才都感到自卑的女孩到底多麼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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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當晚,宋鈺抑鬱自殺的新聞迅速沖上熱搜。
那句「我喜歡你」也成了最後的遺言。
第二天,記者主動到找上我,說想要帶我去宋鈺住處時,竹馬趙星宇先我一步發出尖銳爆鳴聲:
「姐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陳枝枝怎麼可能和宋神扯上關系,她連飛行棋都玩不明白,更別提圍棋了。我是宋神的忠實粉絲,後援會分會長,如果你想了解情況,還是帶我去吧。」
我輕輕踹了趙星宇一腳,但又不得不認同他說的話。
宋鈺對我來說,完全就是另一個次元壁的存在。
在我眼中,他隻是一個在我不熟悉的領域沉默寡言的天才大神。
2
宋鈺的公寓在僻靜的郊區,推開書房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巨大的用黑白棋子拼成的少女側臉。
細膩,精致,震撼,每一個細節都著彰顯著創作者濃烈的化不開的情感,至死靡它。
讓人忍不住想要拍照留念。
如果這個少女不是我自己的話。
我走進去,看著眼前滿滿一櫃子印著外語的抗抑鬱藥物。
宋鈺的老師,圍棋界泰鬥級人物,在我身後長長的嘆了口氣,有些哽咽:「這小子命苦,從小被家暴,十二歲的時候又親眼目睹父母兩人互毆而死,成了孤兒。」
「陳同學,你是他在世間最後的念想。」
我的目光轉向旁邊玻璃展覽櫃裡擺放的碎了的草莓發卡,吃剩的半包芒果幹,還有我自習課和趙星宇聊天時不小心勁使大了,扔到窗外的小紙條。
上面寫著:「媽的,我發現男生穿黑色長風衣怎麼這麼帥」。
……
這些我隨意丟棄的垃圾,全部被視若珍寶用心收藏。
反而是那些珍貴的賽事證書和獎杯,被隨意放置在角落。
「所以,他是看到我的官宣消息才選擇放棄生命的。」
老師眼眶泛紅:「這些年,宋鈺被捧上神壇,表面風光無限,其實精神狀況越來越糟糕,每晚隻有看著你的照片才能短暫入眠。」
我忍不住開口:「大師,宋鈺究竟為什麼喜歡我……」
話還沒說完,腦子突然傳來刺痛,意識消失前,我隻看到老師的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3
再睜眼,高考後的同學聚會上,真心話大冒險已經玩了幾輪。
趙星宇正一邊看著偶像宋鈺的採訪直播,一邊拿著我的手機和他新交的地下男友商討官宣文案。
我如夢初醒,慌忙攔住:「這個不能發,換個懲罰。」
旁邊男同學開玩笑似的推了趙星宇一把:「呦,你丫又被嫌棄了。」
「枝枝,怎麼回事,今天怎麼突然玩不起了。」
見我真的著急,趙星宇沒管他們,結結巴巴開口:「可是我剛剛發動態了,枝寶你別急,才一分鐘,我現在刪。」
直播畫面中,宋鈺剛剛放下手機,被工作人員引導著準備接受記者提問。
遭了,他應該已經看到了。
我來不及解釋,立刻起身搭車往棋室走,同時點開了宋鈺的微信語音通話。
雖然,我對於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加過他這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接通後,對面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驚喜和小心翼翼的試探:「陳枝枝?」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宋鈺喊我的名字,渾然天成的低沉蠱惑,意外的撩人心弦。
「官宣朋友圈是假的,是我大冒險輸了後的懲罰。
你等我,我馬上到棋室。」
對面靜了大概五秒,要不是能聽到宋鈺明顯變亂的呼吸節奏和最後那聲尾音發顫的「好」。
我還以為自己這次又來晚了。
掛斷通話後。
我松了一口氣,把頭緩緩靠在後座,閉上眼睛。
宋鈺,我倒要看看你究竟瘋到什麼程度。
光明燦爛的大好前途,少年天才的頭銜,財富,地位,甚至對圍棋溶於骨血的熱愛。
居然沒有一絲猶豫,說拋下就拋下……
等我到棋室門口時,記者已經都離開了。
來的路上,趙星宇還發了條朋友圈:「怎麼接了個電話,回來就把採訪取消了,這不是我們宋鈺的風格啊。WTF,究竟是哪個蘇妲己背著我把宋神迷的正事都不幹了。」
我秒評:「有沒有可能你認識這位蘇妲己……」
趙星宇:「誰,是誰!難道是校花蘇涵,那沒事了,雖然取向不同,但都是男人,能理解宋神。」
我:「……」
深秋寒風蕭瑟。
少年站在路燈下,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黑色長風衣愈發襯的膚色冷白。
一八五的身高,肩寬腿長,線條流暢的肌肉把衣服撐出一個完美的弧度,什麼都不用做,什麼刻意的姿勢也不用擺,單單往那一站,便十分惹眼。
難怪會在視頻網站爆火。
目光相觸,宋鈺原本漆黑冷淡的雙眸忽然被點亮,波光瀲滟,唇角漾出兩個淡淡的淺渦,目光直勾勾黏在我身上。
給我一種獸類在荒蕪的雪地餓了許久,忽然覓到食物時眼冒綠光的感覺。
熱烈的讓人有些不敢逼視。
隻是見面,就這麼開心嗎?
盡管我在學校平時沒少收到男生的情書,也總被趙星宇戲稱綠茶海後。
但接過宋鈺遞來的熱飲時,指尖碰到的瞬間,心跳還是漏了一拍。
茉香奶綠三分糖,是我平時最喜歡喝的那家。
「學姐……」
我抬起下巴,微微仰頭回應他的注視:「你可以喊我枝枝。」
宋鈺的耳尖以肉眼可以的速度染上一層緋紅,鴉羽般的睫毛微顫,似乎在極力克制什麼,低下頭喑啞的應了一聲。
倒像是我在調戲他。
趙星宇吐槽過無數次,說我明明是個可以掛在學校光榮榜的年級前十的好學生。
卻因為這副美艷有餘,清純不足的渣女面孔,天生自帶調情效果的嬌嗔語調。
怎麼看都更像是個不學無術的女混混。
我試圖轉移話題:「外面這麼冷,為什麼不進去等?」
「別說在外面等了,聽到你要來,他捧著手機,話都不會說了,採訪也不開了,恨不得飛過去接你。」
從棋室走出來一個熟悉中年男子,笑的合不攏嘴,是他的老師。
「宋鈺,怎麼不把人叫進來坐坐?」老師拉扯宋鈺外套時。
一把匕首泛著銀光,從少年身上掉落。
落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氣氛驟然沉寂,老師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住了。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小腦都萎縮了。
如果我沒有趕到棋室,沒有打來電話。
這個時間,宋鈺是不是已經關上書房們,絕望的看著那副黑白側顏,把刀刃朝向腕部……
想到這,心裡突然刺痛了一下,我迅速彎腰去撿匕首。
「枝枝!」
宋鈺清冷的嗓音帶了一絲急切。
我沒想到刀口這麼鋒利,隻是不小心在邊緣蹭了一下,指腹的血珠便爭先恐後湧出。
宋鈺用它劃開手腕的時候,大概是真的一絲求生意願都沒有了。
4
秋雨綿綿,棋室內。
消完毒,宋鈺轉身去拿紗布。
我用完好的那隻手拉住他的衣擺:「這點小傷用不著包扎,吹一吹就痊愈了。」
宋鈺定在原地,喉結上下滾動:「可以嗎?」
「嗯?」
少年俯下身,虔誠的抬起我受傷的手指,淡粉色的唇瓣慢慢湊近。
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這是把「吹一吹」的主語理解成了他自己了。
溫熱的呼吸逐漸交纏在一起,空氣迅速升溫。
即將相觸的那一刻,傳來老師推門的聲音,我猛的把手抽了回來。
老師對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隨他出來。
宋鈺眸色暗下去,盯著我馬上快要自愈的傷口,目光沉的驚人。
眼巴巴望著我離開的方向,像是無聲的卑微挽留。
又不是以後見不著了,我忍不住默默吐槽。
但又忽然意識到,在宋鈺眼裡,我隻是突發奇想來玩一玩,以後還會不會來,對他來講,確實是個未知數。
……
「陳同學,沒嚇到吧。第一次正式見面就受傷,這小子得心疼哭了。你別害怕,他沒有惡意的,那把匕首,大概是因為……」
門外,老師說到一半頓住了。
我眨了眨眼:「沒事大師,我都知道。」
老師臉上浮現出震驚的神色,「你知道?難道是宋鈺告訴你的?不,不可能,按他的性格,絕對不會說出來給你增加心理負擔。回頭我好好找找是哪個叛徒亂講話。」
我在心裡默默回答:大師,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陳同學,你能來,宋鈺真的很開心。今天晚上也許他可以少吃點安眠藥了。說出來不怕你笑話,他現在的用藥的劑量越來越大,看的我都害怕。陳同學,真的,謝謝你。」
老師彎腰低頭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幾根白發。
鼻尖禁不住有些發酸。
……
等再次回到屋裡時,宋鈺正在復盤比賽時的棋局。
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黑色的棋子,說不出的賞心悅目,君子端方。
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和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淡。
我悄無聲息走近,剛剛洗完手還沒幹,惡趣味的朝宋鈺彈了兩下。
他扭過頭,瞳仁一瞬間放大,似乎很震驚我還會回來,被欺負了也不抬手擦拭,睫毛濕漉漉的,不知道是哭過,還是被我彈上去了水珠。
離得近了,我注意到他的指腹在同樣的位置多了一道和我一模一樣的口子。
下圍棋的,這麼不愛惜自己的手嗎?
我這麼想著,也直接脫口而出。
宋鈺無措的站起身,把手背到身後:「枝枝,對不起。」
「以後不準跟我說這三個字。」我已經盡量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兇一點,無奈音色天生偏軟,聽起來反而更像是撒嬌。
「怎麼把它放屋裡了?」我指了指櫃子上的匕首。
「它被你碰過,上面有你的氣息,我想留著。」宋鈺低聲解釋,倒是沒有一絲隱瞞。
我已經能想象到,這把刀被宋鈺帶回書房,珍重的放在玻璃展櫃裡的畫面了。
明明屋裡沒開暖氣,熱度卻一點點攀升到臉頰。
我沉默了一會,開口:「下個月學校組織的高中部聚會,你去嗎?」
「枝枝,你不討厭我?」宋鈺問的小心翼翼。
「你很希望我討厭你。」
「沒有。」
我生出逗弄的心思,笑著湊近了一些:「那就是希望我喜歡你嘍。」
「枝枝……」宋鈺捏緊了手中的棋子,沙啞的念著我的名字。
我也覺得自己把人欺負過頭了,主動退後了一步:「好啦,今晚早點睡,少吃點安眠藥,如果可以,不吃最好,我走了。」
「嗯。」少年眼中的失落毫無遮掩,像極了被主人拋棄在暴雨中的狗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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