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5-01-10 15:08:404107

我跑去御膳房,求一碗熱水可以潤一潤蘇姐姐幹涸的唇,可等待我的隻有太監宮女的冷嘲熱諷。


「哼,還真把自己當成公主了。」


「就是,不過是個下賤舞姬的女兒,仗著寧輝帝姬的恩澤罷了。」


「現在帝姬不在了,看誰還能護著她!」


「哈哈,聽說她還想和寧輝帝姬比呢,不自量力!」


是啊,嫡姐不在,我又成了人人能踐踏的野草。


我不是沒想過去求那位一共也沒見過幾回的父皇,可他最近新得了一個美人,正在興頭上,日日擺宴,夜夜笙歌。


而那幾個宮人的話點醒了我。


我跑去了皇後的鳳儀宮門口,跪在青石階上,不發一言。


皇後貼身的宮女看到了我,露出譏諷的神色,很快轉身離去。


短短八年的人生,我的腦子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明。


真正想讓我死的,是皇後。


隻是因為,我在御書房搶了嫡姐的風頭。


可惜我沒死成,所以隻能跪在這裡,告訴她我知錯了,求她給我一條活路。


6


我在鳳儀宮外跪了一天,膝蓋已經痛到沒有知覺,心裡還是想著病榻上的蘇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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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不斷地祈求上天,讓他多給我一段時間,讓蘇姐姐能撐到我帶御醫和熱水回去。


後來的事,我有些記不清了。


似乎是天降一場秋雨,淋得我幾乎失去了知覺。


沒有宮人敢靠近我,任由我在雨中瑟瑟,恍惚間,我好像聽見了腳步聲由遠及近,最後的記憶是鼻尖傳來的一股清淡的香氣。


等再醒來時,身下已經是柔軟的床榻,蘇姐姐端著一碗熱茶,推門而入。


「公主昏睡了四五日了,若再不醒可要嚇死奴婢了。」


我看著蘇姐姐溫柔的笑臉,哽咽著落下淚來,「蘇姐姐才是嚇死我了,我以為,我以為……」


「好了好了,奴婢無事,隻是可憐了公主。」


蘇姐姐攬著我,輕輕的哄拍著,從她口中,我終於知道是誰救了我,也救了蘇姐姐。


寧丞相府的大夫人,帶著嫡子拜見皇後娘娘,正好看見了昏倒在雨中的我。


夫人心善,念及家中小女兒,生出不忍之心,便向皇後娘娘求了情。


也可能是皇後本來也不在乎我的性命,她隻是想給我個警告,在後宮之中,沒有人能讓她心中不快。


於是,皇後借坡下驢,我終於得到了喘息。


蘇姐姐還說,醫治她和我的御醫,都是寧夫人請來的,這位丞相夫人的恩德,也不知還有沒機會回報一二。


我隻是一個無寵無勢的公主,對方卻是名門貴女,重臣嫡妻,我除了默默為她祝福外,似乎什麼也做不了。


7


等我病好後,就再也沒去過上書房,即便嫡姐回來後幾次邀我同去,我隻稱自己身體不適,一一推拒了。


我也不是完全騙她,那場雨確實傷了我的身體,從此落下了咳疾的毛病,一到春秋換季,嗓子裡就好像長了細細的絨毛,痒痒的。


也不知嫡姐是看我身子真的不濟還是察覺到了什麼,漸漸的也就不來找我了。


日子又回到了從前的安靜,隻有我和蘇姐姐兩個人,朝夕為伴,形影不離。


這樣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好,一眼就能望到頭。


等我成人後,若是被父皇想起,可能會被許配給朝中的中等人家,又或者深老宮中,當一個永遠無人問津的老公主。


隻是偶爾的,我也會想起在上書房的那些日子。


那些浸著墨香的書畫,美妙優揚的琴音,在午夜夢回見,讓我更加地寂寞與彷徨。


可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過是路邊的野草,嫡姐是名貴的嬌花,我們的一生原本就是不一樣的。


蘇姐姐最知道我的心事,她節省微薄的俸祿為我尋來筆墨,我這才知道,蘇姐姐一個宮女竟然也是通曉詩書的。


她在忙碌的活計中騰出時間,有時教我幾句詩,有時又是幾個字。


起初我不敢學,生怕又為我們招了禍。


蘇姐姐卻說無事的,皇後隻是不喜歡我壓過嫡姐的風頭,隻要我以後都不離開這個偏僻的宮苑,她才不在乎我做什麼。


於是,蘇姐姐和她的詩詞,為我點綴了枯燥乏味的日子。


可她不是總有空的,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蘇姐姐闲下來便要為我縫制衣裙,她說我這個年紀的姑娘,正是應該穿的鮮豔好看的時候,別的公主都有,她不想讓我委屈。


即便我再三勸阻,依然攔不住她,所以我隻好減少習字的時辰,隻是想讓蘇姐姐多睡一會兒,多歇息片刻。


九歲生辰那日,我與蘇姐姐早早的吃過了她為我親手烹制的長壽面。


「真快啊,公主又大了一歲。奴婢祝公主歲歲安康,年年如意。」


我摩挲著蘇姐姐滿是繭子的手,輕聲道:「隻要蘇姐姐年年都陪著我,我便如意了。」


那日蘇姐姐有些不適,吃過午飯,便早早歇下了。


我獨自一人無聊,午膳又因為高興吃多了些,一個人圍著宮殿周圍闲逛消食。


忽然間,我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裙擺摩擦聲,還有細碎的腳步與幾聲呵斥。


我尋聲瞧去,隻見一群十來個小女童正排成兩列,前面領隊的是兩個容貌秀麗的女子。


她們的穿著並不似一般的宮女,卻讓我有些眼熟。


對了,是教坊司的女官,我幼時曾隨娘親去過幾次教坊司,那裡管事便是這副打扮。


我回想起娘親翩翩起舞的樣子,突然生出些好奇,便悄悄跟在她們身後。


新搬來的宮殿偏僻卻離教坊司很近,很快就到了。


聽著管事嬤嬤在門口核對名冊,我才知道今日是教坊司納入新人的日子。


這些女童都是身材纖細而又高挑的,應該是從民間挑選而來。


我看著她們緊張而又按捺不住好奇的眼神,不由想起娘親,她當年是否也是這麼邁入宮廷,開始了她短暫而悲傷的一生。


8


後來,我便常常在空闲時,來教坊司,聽著絲竹管弦聲,偷看小宮女們習舞。


她們有天份極佳者,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憑聲而舞,似模似樣,有的卻虧了天生的一副好皮囊,跳得蠢笨很快被管事嬤嬤罰去幹些粗活。


我有時看嬤嬤們訓練小宮女,也忍不住跟著轉圈揮擺手臂。


或許我真的遺傳了娘親在舞藝上的天賦,很多動作都是一點就通,難一些的稍加練習,也能輕松駕馭。


從此,教坊司旁邊的那片小空地,成了獨屬於我的小天地,蘇姐姐忙碌的時候,我就來這裡,聞樂起舞,心中仿佛也能寧靜下來。


一日,我就著遠處時隱時現的樂聲,跳起了嬤嬤新教的一支霓裳曲。


裙擺飛揚間,我恍惚忘記了一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連樂聲什麼時候停的都不知道。


「你跳舞的樣子,很像你的母親。」


突如其來的女聲,嚇了我一大跳。


說話的是一個教習宮女打扮的美貌女子,她看著我,又好像再通過我看向別的什麼。


偷師被發現,我不知所措,尷尬的低下頭。


那女子卻輕嘆一聲:「你……公主不必害怕,奴婢不會說出去的。」


聽她這話,我心下一松,雖是第一次相見,我卻好像對著女子有種莫名的熟悉和信任。


舞姬在大齊是低賤的,若是被人知道我一個公主竟然學習這種卑賤的技藝,恐怕又要招惹禍患。


「這些日子多有打擾,嬤嬤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來了。」


朝那女子微微躬身,想起那隻霓裳曲才剛學了一半,我心裡是有些遺憾的。


「等等。」女子叫住了我,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公主若真的想習舞,每日寅時來此,我會在這裡教習公主。」


我和張嬤嬤的緣分,就在這一天開始了。


雖說我叫她嬤嬤,其實她還不到三十歲,和我娘親差不多大,但是因為舞藝出眾,已經是教坊司最出色的教習師傅。


可是,她從未在御前獻過舞。


我親眼所見,她拒絕了教坊司的總管,隻推讓另外天賦上佳的舞姬去獻舞。


那時,她神色冷漠說自己年老,舞藝生疏,不敢去御前恐汙了貴人的眼。


可轉身時,我分明看到了她嘴角嘲諷的笑意。


「若有心,才能做舞,若無意,那不過是些僵硬可笑的動作。」


這是她教導我時說過的話。


舞蹈之中是有情的,無情之舞便如提線木偶般可笑,失了靈魂。


而最難的,就是將情寄於其中,有些人生來就能做到,而有些人,徒勞一生也是無功。


9


我跟著張嬤嬤學了五年,到我十四歲那年,張嬤嬤說她已經沒有什麼能教我的了。


我當時愣了愣,「可是,可是我還有很多動作,很多支舞沒有學……」


「那些你都可以自己學,並不需要我了。」


張嬤嬤破天荒的摸了摸我的頭,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溫柔的樣子,教我習舞時,她都是嚴肅而苛責的,幾乎連笑都不露一個。


「公主是很有天份的,一定要堅持練習下去,可別……像你娘一樣……」


她後半句話說得很模糊,我沒有聽清,但知道她言出必行,是不會再教我了。


回去之後,我讓蘇姐姐教我做慄子糕。


想我從師五年,竟連一杯清茶都沒敬過,實在羞愧。


蘇姐姐知道我習舞的事,雖然擔憂卻沒有阻止,隻是叮囑我萬萬不要讓人發現了。


這些年,我與嫡姐的關系不復一開始的親密,但她還是惦記著我的,偶爾送些東西來,也不至於讓那些內監宮女過於苛責,我與蘇姐姐的日子好過了很多。


她一邊教我將慄子蒸熟磨成粉,一邊絮絮道:「公主不學舞也好。過了年就要及笄了,也算是長大成人了,到時候奴婢就用這些年的積蓄求一求皇後娘娘身邊的宮人,讓她說些好話,求皇後娘娘為公主許個好人家,日後便都是享福的日子啦。」


她說時眉眼彎彎,而我卻隻注意到她眼角泛起的皺紋。


蘇姐姐老了,老在宮中磋磨的歲月裡,即便她隻有二十四歲,卻不再年輕。


「嗯,我也要接蘇姐姐一起出宮,到時候,蘇姐姐就再也不用幹活,隻享清福就好。」


我嘴上說著,心裡卻無緣故的有些懼意。


嫁人,真的是一件好事嗎?


而且,我這樣不得寵的公主,又有誰家願意要?


我拿了蒸好的慄子糕去尋張嬤嬤,卻見教坊司裡正是一片熱鬧。


我拉著一個小宮人問了幾句,才知道今日是寧輝嫡公主的及笄之禮,白日禮成,晚上便是大宴群臣的熱鬧場面。


對了,我想起來了,嫡姐是曾派人來邀請我觀禮,不過我怕又惹禍事,隻送了賀禮並沒有去。


「可怎麼好,紅筱姐姐突然崴了腳,晚上的大舞誰來領啊?」


「是啊,最後那一段隻有紅筱姐姐會,我們誰都不行的。」


原來是要在宴席上獻舞的舞姬出了岔子,一時又找不到代替的人選。


我找到張嬤嬤時,她眉頭微皺,少有的露出擔憂的神情。


嫡姐是皇後的掌上明珠,是心尖尖上的人,眼珠子般寶貴的存在,若是為她慶賀的宴會出了差錯,那定是要勃然大怒,整個教坊司都逃不了。


而今晚要獻的那隻「鳳於九天」,除了紅筱,恐怕也隻有教她的張嬤嬤會跳了。


我知張嬤嬤心煩,放下慄子糕就要離去,走到門口時正好聽見管事試圖說服張嬤嬤,「實在不行,也隻有你去了,否則貿然換舞,若是皇後娘娘怪罪下來,我們整個教坊都要受罰啊!難道你就忍心?」


張嬤嬤是不會忍心的。


我跟了她五年,怎會不知她最是外冷內熱,雖然表面冷漠,但早已將教坊司當做了家,裡面的姐妹都是家人。


可我也知道,她厭惡權貴至極,為他們起舞,便是違背本心,堪比折辱。


於是,我重回屋子裡,望著嬤嬤和管事,輕聲而堅定的開口:「我來吧。」


沒錯,作為張嬤嬤最有天資的徒弟,我也會跳的。


10


當我蒙著面紗,穿著飄逸輕盈的舞衣等候在大殿外時,仍然感覺像是在做夢一般。


張嬤嬤並不贊同我的提議,是管事咬著牙同意了。


她待張嬤嬤如女兒,也知曉一些她教我習舞的事,自然知道我是可以勝任紅筱的領舞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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