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1-13 14:29:193433

我被掛在城樓上示眾時,褚曄就在城樓之下。


他就地擺了套紅木桌椅,氣定神闲地飲著茶水。


守城的將領拿著刀對準縛著我的繩子,威脅褚曄:「褚世子!你若攻城,老子這刀下去,繩子斷了,明三姑娘可就要被活活摔死了!」


褚曄充耳未聞,隻在喝完了一盞茶後,方才悠悠起身。


他輕抬眼眸,似寒星般的眸子往我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神色盡是涼薄。


我隻聽他漫不經心地笑了聲:「三刻已過,大人既不開城門相迎,那便……攻城吧!」


1


「小姐,褚世子平叛有功,被封為護國大將軍了。」


「您在叛軍作亂中受了委屈,皇上賞了您一個恩典,這下您可以求皇上下旨,讓您和褚世子早日完婚了!」


桑落是伺候了我多年的貼身丫鬟,她知曉我愛慕褚曄多年。


她喜笑顏開地同我說著這些話,而我卻平靜地說了句:「桑落,我不喜歡他了。」


2


先前,褚曄說出「攻城」兩個字時,我對他已然徹徹底底地死了心。


若不是那繩子粗了些,第一刀落下來時,沒將繩子徹底砍斷。


若不是一隻箭羽緊接著疾速飛來,剛好命中執刀的那個人,我應該早就從城樓上墜落下來,摔成了一灘血紅的肉泥了。


不日,我進宮拜見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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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內,褚曄也在。


自我進來,他動也未動,甚至連看都不曾看我一眼。


他神色冷淡,候在一旁,微垂著眼眸。


皇上笑道:「朕聽聞明三姑娘對褚卿情深義重,且你們二人早有婚約,不若朕便賞你個恩典,讓你與褚卿早日完婚如何?」


我跪叩道:「皇上,民女確有一事相求,但並不是想與褚世子早日完婚。」


忽聞此話,皇帝的眉頭輕挑,眼中流出訝然之色。


就連一旁的褚曄亦是神色錯愕地抬起頭看向了我。


我接著道:「民女懇請皇上廢除民女與褚世子的婚約,從此各自嫁娶、互不相幹。」


3


霎時,御書房內鴉雀無聲。


皇上的臉上漸漸露出不悅之色。


畢竟先前叛軍的將領以我來要挾褚曄時,褚曄出於大義,並未救我,於天子來說,是忠。


如今我求皇上廢除我與褚曄的婚約,倒顯得我不懂顧全大局,對此事懷恨在心了。


褚曄的臉上總算流露出零星的震驚之色,像是他篤定了,我對他情根深種,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皇上的眉頭微蹙著,語氣亦更冷了幾分:「你可想清楚了,朕賞給你的恩典隻有一個。」


我跪在地上,雖然不敢抬頭直視龍顏,卻也察覺的出,皇上此言,隱隱含著怒氣。


我道:「正如皇上所言,臣女曾經的確愛慕褚世子,且多年來總愛跟在他的身後,不僅為自己惹來不少笑話,亦給他添了諸多麻煩。」


「先前,臣女被叛軍所擄,以此來要挾世子,臣女本不願拖累於他,若不是口中被塞了布團,臣女必定早早地咬舌自盡了。」


「幸而世子顧全大局,以國為重,攻了城,平了叛亂,那也是民女心中認定的最正確的選擇……」


褚曄以國為重,的確無過。


若當時,哪怕他有一丁點的猶豫,我必定心甘情願赴死。


可他沒有。


4


皇上的神色總算緩和了下來,隨即又問:「既如此,你又為何求朕廢除你與褚卿的婚約?」


我道:「褚世子是個忠孝兩全之人,民女與他的婚約乃是他母親親定的,臣女知曉,他對臣女並無半分情意,一紙婚約隻會給他徒添煩擾。」


「臣女已然想的通透了,既臣女追逐將軍多年,卻仍不得世子垂愛,必然是臣女與世子緣分淺薄,如此臣女決定放棄,方才膽敢求皇上廢除婚約,將軍此後也不必再為臣女所擾,亦不違背將軍的孝道。」


進宮前,這番說辭早已經在我腦海中過了無數遍。


如今總算是一股腦的,全都說了出來,心中驟覺松快了不少。


皇帝看向了候在一旁的褚曄,問:「褚卿覺得呢?」


褚曄的動作微滯,似不太相信,如今我是真的願意放棄。


他躬身行禮的動作慢了些,回話時倒是有條不紊:「臣無異議,敬聽皇上聖裁。」


我心中早已了然,褚曄對我的確毫無半分情意。


5


「既如此,即日起,明三姑娘與護國將軍褚曄的婚約就此作罷,從此,你二人,各自嫁娶,再不相幹!」


天子金口玉言,我與褚曄的婚約就此作廢。


出宮時,我與褚曄又在宮門口遇上。


以往但凡我在外遇到褚曄,我必定像個花蝴蝶似的盤旋在他身邊,然後一口一個「曄哥哥」的叫他。


他一貫淡漠,卻是禮數周到的淡漠。


譬如因著我與他有婚約的緣故,每年我的生辰,他都會送我生辰禮,每年的乞巧節,我邀他遊船看花燈,他也從未失約拒絕過我。


如今,我疏離的同他頷首示禮,隨後笑道:「昔年,兩家定親時,彼此都交換了重要的信物,今日回府,我會盡快派人將貴府信物送還給將軍的。」


褚曄抿唇,神色微滯,似是有些不太適應。


片刻後,他恢復如常,神色淡漠,低沉的嗓音響起:「好,我也會盡快派人將明府的信物送還回去的。」


「多謝。」


說罷,我扭頭上了馬車。


馬車一輛向東,一輛向西,從今往後,我與褚曄再無半分瓜葛。


6


不日,長寧伯爵府的大姑娘李如琅下了帖子邀請我去參加興安茶樓的茶花宴。


「小姐,穿這件可以嗎?」


我看著桑落手裡捧著的一件月白色的羅裙,問:「前幾日母親剛派人送來的那件月華裙呢?」


桑落愣了片刻,驟然眼前一亮:「奴婢,這就去拿!」


我自小偏愛鮮亮色的物件,所以打小都喜著紅色的衣裳,後來隻因褚曄說過,花裡胡哨的東西上不了臺面,此後我的櫃中便剩下素色的衣裳。


如今,我不僅穿上了朱紅色的月華裙,亦坐在梳妝鏡前,好生打扮了起來。


桑落為我梳發時,時不時打量著梳妝鏡裡的美人臉,忍不住驚嘆道:「小姐,奴婢已經很久沒見您這麼打扮過了,太美了!」


鏡中的美人生的一雙清亮靈動的眼眸,顧盼流連間,卻又自成一抹嫵媚與動人。


當初,因褚曄厭惡那些花裡胡哨的東西,我便一直將自己打扮的十分素淨,到底是錯付了一片真心,如今回頭總算是來得及。


7


茶花宴上,我來時,已有不少世家公子貴女提前到了。


我遠遠地聽到了一些闲聊的聲音:


「褚世子那般風光月霽的君子,豈是明昭玥那等粗鄙無禮之人配得上的!」


「皇上廢除了褚世子與明昭玥的婚約,真是大快人心呀!」


「你們少說幾句,人家好歹也是明相之女,又是嫡出……」


「呵……身份尊貴又如何,不還是入不了褚世子的眼。」


女子湊在一處,總愛在背地裡編排他人是非。


以往我聽到這些言論,從不顧及臉面,上去便是一頓開撕。


如今我卻是醒悟的透徹,她們說的並無錯處,我的確是入不了褚曄的眼。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三妹妹,是你嗎?」


我聞聲回頭看去,長寧伯爵府的大姑娘李如琅神色間含著幾分錯愕地看著我。


說起來,在這京中,論粗鄙的世家貴女,我排第一,論彪悍的世家貴女,李如琅也排第一。


她做的出格之事比我還多,因她多年愛慕於自己那個早已成婚的表兄,愣是不肯議親,將自己拖成了二十出頭的大姑娘。


我同李如琅也算是臭味相投,她雖比我大了六歲,卻與我是巾帕之交。


「李姐姐。」我笑道。


李如琅急忙上來一把捏住我的臉頰,驚嘆道:


「你早該這麼打扮的,瞧瞧你今日這番模樣,等會兒裡面的那些個自詡貌美的嬌小姐們瞧見了,必定個個都要自慚形穢的!」


李如琅邊與我說著話,邊熱絡地拉著我的手走了進去。


8


我未進去之前,那些奚落我的聲音遠遠地便傳了出來。


待我進去後,整個大堂內,個個都看向了我,尤其是那些闲聊我八卦之事的貴女們,臉上的表情,精彩絕倫。


倒是好些個世家公子們瞧見了我,面露驚豔之色。


要說這些人中,有與我走的近的,也有總愛與我針鋒相對的,譬如定國公府的二姑娘梁玉嬌。


梁玉嬌一貫愛對我使絆子,隻因她也愛慕褚曄。


此番見我,她的面色果然差了不少,不過片刻,她卻笑道:


「皇上廢除了明三姑娘與褚世子的婚約,我道是明三姑娘定是心灰意冷,連咱們的茶花宴都不會來參與了呢!」


說罷,她還刻意把玩起別在腰間的玉佩,目光挑釁地看著我。


我心知,梁玉嬌此番何為。


9


此事還得從半年前說起,彼時褚曄的祖母過八十大壽,我跟隨我母親去顯平侯府為老太太賀壽。


梁玉嬌也去了,她故意前來與我搭話,瞧著我腰間的玉佩笑道:「聽聞你前些日子得了塊玉佩,寶貝的緊,想必就是這塊了?」


她說話時,手伸的也快,一把將我腰間的玉佩抽走,拿在手裡觀摩起來,還冷哼了聲:「也不怎麼樣嘛!」


她說罷,狀似一個不慎,玉佩從她的掌心裡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我傻傻地看著地面上被摔碎了的玉佩,眼淚驀然湧出,心中又怒又委屈。


梁玉嬌卻還故作愧疚道:「呀,這也太不經摔了吧,要不,我賠你個更好的吧!」


我一貫不會讓自己吃這份啞巴虧,可那日是在顯平侯府,褚曄祖母的壽辰席面上,這份委屈,我隻能悉數咽下。


梁玉嬌說罷,已經同其她女眷談笑而去。


我蹲下身子,一邊撿玉佩,一邊委屈巴巴地抹眼淚,不想,耳邊卻傳來了熟悉又低沉的嗓音:


「一塊玉佩而已,你又何必如此?」


我起身,捧著玉佩的碎渣渣,淚眼模糊地看著褚曄,怔然道:


「這玉佩……是去年你送我的及笄禮……」


褚曄神情未變,言語間一貫涼薄淡漠道:「那也隻是塊玉佩罷了。」


女子及笄,便可嫁人。


玉佩是男女之間定情方才贈送的信物,而他在我及笄時,贈了我一塊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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