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2025-01-13 14:37:384024

  入口處的第一件展品,是一張白紙,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黑色字,但隨著時光流逝,紙張發黃,字也變得不太清晰,隻依稀能看清“貧窮”“女兒”“以後”幾個字。


  底部的說明牌上寫著:【1995年,養父母撿到我時,襁褓裡放著這張紙,快三十年過去,他們的確找到了我,希望我能為我的親弟弟捐獻骨髓。】


  第二件,是一條被撕裂的褲子,從褲子大小來看,女孩當時不過大概七八歲的年紀。


  說明牌上隻簡單寫了一句歌詞:【為什麼不偏不倚,選中我一個。】


  ……


  這是一個整體氣氛頗為壓抑的展覽,冷白的燈光顯得無情,暗紅色的展布,總讓人想到鮮血和死亡,或許也正因如此,展覽頗為冷門,觀眾屈指可數。


  但當然,其中也有令人感動和覺得溫暖的展品。


  比如一個印有“小黃煎餅”的煎餅包裝袋。


  女孩的母親是個大字不識的啞巴,在高中門口擺煎餅攤,正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女孩因為覺得丟人,每次放學,都故意不從煎餅攤前經過,而選擇繞路離開。


  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她發現班級裡有些同學每天早上都拿著小黃煎餅進班級,他們會四處安利這個煎餅多好吃、會誇贊老板娘人好大方。女孩開始漸漸好奇,是不是母親做的煎餅,真的有這麼好吃。


  終於有一天,放學後她沒有再繞路,而是隔著馬路,偷偷看母親做了一兩個小時的煎餅。


  看著她用肢體語言和同學們“相談甚歡”,女孩才意識到,看不起她的,從來不是別人,而是她自己。


  從此之後,她克服了心裡的自卑,甚至有時候會和母親一起擺攤。


  若幹年過去,她已經是好幾家連鎖餐廳的老板,才在一次同學聚會上得知,原來當初同學們其實早就知道她是煎餅攤老板娘的女兒,而他們每天在她面前安利,其實也是眾人討論出來的方法。


  舒杳和沉野默不作聲地看完了三分之一的展品。


  展廳裡的絕大多數觀眾也都沒說話,越是安靜,就越發凸顯出,不遠處一個男人的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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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正對著展品拍照的女朋友,男人雙手環抱在胸前,吊兒郎當地抖著腿,滿臉不耐煩:“有什麼好看的啊?走吧。”


  他女朋友冷冷掃他一眼:“你煩不煩啊?你要走自己走啊。”


  男生張開手摟住女生的腰,開始討饒:“我一個人走有什麼意思,一起走嘛,我們去看電影,不比這些惡心的玩意兒好看多了。”


  女生從他懷裡掙扎開:“你什麼意思?惡心什麼?”


  面對旁邊人投來的異樣眼光,男人有些惱羞成怒,指著面前的一包衛生巾說:“這還不惡心?一包衛生巾你管它叫藝術?”


  “傻逼。”女生氣得滿臉通紅,指著門口,“你給我滾。”


  “你他媽給臉不要臉。”男人罵了一句,氣衝衝地出了展廳大門。


  女生看著天花板冷靜了一下情緒,拿著手機走到旁邊的休息椅邊坐下,低頭擺弄著手機,不知道是不是在和朋友吐槽。


  男人走後,展廳裡一眼望去,隻剩下女生。


  舒杳偷偷看了眼沉野,卻發現他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剛才的爭執,正站在被剛才那個男人嗤之以鼻的展品前,專心致志地看著說明牌。


  他的眼裡,沒有任何鄙夷和嫌棄,挺直的腰板,反而讓人覺得,他是帶著敬意在欣賞眼前的展品。


  大多數人,從校園到職場,多多少少會為了一些東西而改變自己,但他的自在坦蕩,卻好像是從小藏在他骨子裡的。


  她還記得,高中的時候,女生們對於月經這種東西,大多都不好意思明說,大家會管衛生巾叫小面包,拿著去洗手間的時候,要麼塞口袋裡,要麼用紙巾包好才會拿在手裡。


  那時候的舒杳年紀小,也不例外。


  高三那年寒假的某天,她照常去書店對面的餐廳吃飯,半途卻突然覺得下腹部有點脹疼,起身時,那股熟悉的熱流告訴她,生理期來了。


  她像被戳中了脊梁骨一樣坐了回去,表情尷尬,不知所措。


  她掏出手機向趙恬恬求助,趙恬恬卻說跟父母探望親戚去了,在郊區。


  除了趙恬恬,舒杳在學校裡根本沒什麼熟悉信任的人,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和店員求助的時候,趙恬恬又發來消息,說已經聯系上人,五分鍾就能到。


  舒杳看到人,才知道趙恬恬求助的,居然是沉野。


  他的手裡提著一個白色袋子,半透不透,隻要稍微仔細點看看,就能看出裡面粉色的衛生巾包裝,可他似乎毫無介意,就這麼坦然地拎著袋子走進了店裡。


  接過他遞來的外套和袋子,舒杳把外套往身上一擋,衝進了餐廳的洗手間。


  出來時,她的腰上還圍著他的外套,但神情已經自然了很多。


  沉野靠在門邊,見她出來,把手機揣進兜裡,問她走不走,她卻後知後覺地想起,既然褲子上沾了血,那椅子上應該也有。


  她讓沉野等等,又折回到座位處,桌上她剛吃了一半的面還放著,筷子也絲毫未動。


  她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低頭一看,卻發現木椅上幹幹淨淨。一旁的垃圾桶裡,倒是扔著幾張紙巾,隱隱有一抹紅色透出來。


  那時候的舒杳沒有多想,以為是服務員收拾的,畢竟沉野這樣性格的人,和她又不熟,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但現在想來,舒杳卻覺得茅塞頓開。


  當時桌上的碗筷都一動未動,說明服務生大概率根本沒有靠近過那張桌子,又怎麼可能幫她擦椅子呢?


  好奇之下,舒杳走到沉野身邊,輕聲問了他這件事。


  沉野果然還記得,也沒有否認。


  舒杳問他為什麼。


  沉野理所當然地反問:“我要是受傷流血了,你不幫我擦?”


  他看似肆意張揚,卻生來自由坦蕩。


  而這份坦蕩,經過歲月的歷練,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外露。


  這一刻,舒杳覺得自己之前,好像一直都沒有好好去認識沉野。


  他明明比她記憶裡的,更強大,卻也更溫柔。


  展布上的最後一件展品,是一個像是銅制的圓形的環。


  舒杳第一眼也沒意識到這是什麼東西,直到探頭看到說明牌上的“節育環”三個大字。


  這是一種常見的避孕措施,雖然把這種東西放進子宮,大多數年輕人想想都會覺得可怕,但在母親那一輩,或者說一些農村婦女中,這卻是一種極為常見的東西。


  大概一年前,她就陪舒美如去醫院裡取過。


  見他看這麼認真,舒杳偷偷問:“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沉野對她笑了笑,問她,“看完了?”


  “嗯。”舒杳的視線落在出口處策展人樸實但真摯的祝福——


  【不想說幸運,應得的是,經歷苦難後的她們,目前都過著起碼能讓她們自己滿意的生活,希望,你也是。】


  舒杳終於明白,為什麼展覽名為100個故事,卻隻有99件展品。


  因為第100個故事,屬於每一位參觀的女性觀眾,它獨一無二。


  走出展廳的時候,舒杳的思緒很復雜,卻並沒有覺得壓抑,正如展覽上那句話——


  【直面苦難,不為恐懼,隻為克服。】


  她想,或許她也應該,真真正正地從某些過去中走出來,直面未來的人生。


  她深呼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看了眼手機上的展覽信息,笑著向沉野提議道:“隔壁展廳還有一個現代藝術展,聽說也挺不錯的,要去看看嗎?”


  沉野自然沒有意見。


  倆人逛到隔壁展廳,一進門,就是一個碩大的男性裸體雕像,下半身用幾片樹葉遮住了關鍵部位,卻直直撞進了舒杳的眼睛裡。


  她也不是能欣賞所有藝術,比如這種,她就隻能膚淺地數數對方有幾塊腹肌。


  默數到第五塊的時候,舒杳突然聽到一旁傳來一聲冷笑。


  “原來不錯在這兒啊。”


  “……”舒杳覷他一眼,故意刺他,“你不會是嫉妒吧?”


  “怎麼呢。”沉野俯下身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了一句話,嗓音裡跟有鉤子似的,勾住舒杳的心晃了晃。


  他說——


  “要不今晚給你數數?”


第36章


  舒杳怕他真拉著自己去數腹肌, 晚上粘著奶奶就沒分開過。


  電視裡還播著《還珠格格》,舒杳一邊聽著背景音,一邊和趙恬恬聊天。


  趙恬恬問她有沒有看高三班級群。


  舒杳沒有看群聊的習慣, 目前除了沉家的家庭群, 其他群聊都是免打擾。


  她點開看了眼,群裡正在討論周末同學聚會的事情。


  趙恬恬:【去嗎去嗎?】


  同學聚會是近兩年才開始搞的,去年舒杳被趙恬恬拉去過一次, 本以為會很尷尬, 但其實並沒有, 舒杳甚至還在聚會上意外得知有同學就在從事珠寶生意, 讓她能以優惠的價格, 買到一些難買的原材料。


  她很實際地問了一句:【做珠寶生意那位同學還去嗎?】


  趙恬恬:【姜亞雲啊?去的。】


  舒杳:【那可以。】


  消息發出去的時候,電視劇正播到五阿哥因為吃醋,和簫劍大打出手。


  奶奶踢了踢旁邊沉野的小腿,讓他去廚房熱牛奶。


  舒杳看沉野在擺弄電腦, 估計是有工作, 於是立刻站了起來:“我去吧。”


  奶奶還沒來得及阻攔, 她已經穿著拖鞋噠噠噠跑到了廚房。


  雖然廚房來過很多次, 但沉野從來沒讓她碰過那些廚具,最多在他做菜的時候,讓她幫忙打打下手。


  所以舒杳很迷茫。


  她第一次知道, 原來自己連個爐都不會開, 怎麼連個開關都沒有……這是什麼高科技?


  舒杳拿著牛奶一時無處下手, 她探頭往門口看, 一聲“沉野”就在嘴邊, 卻又想起什麼,臨時換了稱呼。


  “老、老公……”


  第一聲太輕, 完全被電視機的聲音掩蓋,舒杳扯開嗓子:“老公!!!”


  沉野面對奶奶揶揄的目光,淡定移開電腦,起身清了清嗓子:“看到沒奶奶?之前不喊呢,是怕您齁到。”


  奶奶又踹他一腳。


  沉野轉身走進廚房,四目相對,舒杳才後知後覺剛才那聲似乎有點浮誇。


  她移開目光,指了指鍋:“不會開。”


  沉野這次倒是沒有直接把活包攬下來,而是站在她身後,輕聲教她:“先按這個,然後按這個,選擇火力。”


  “哦。”


  舒杳拿著牛奶,倒了一杯的量到鍋裡,卻感覺身體四周的熱度,比鍋裡還高。


  他剛洗過澡,身上有淡淡的白桃香味,低頭問了一句:“會了嗎?


  舒杳:“會了,你先出去吧。”


  沉野冷笑,不僅沒走,還往前逼近半步:“過河拆橋是吧?”


  舒杳的腹部貼著略帶涼意的大理石,後背和他的胸口,雖然沒有貼上,但舒杳卻能感覺到,他說話間,呼吸噴灑在她耳廓的感覺。


  舒杳的心猛的一跳,她試圖反手把他往後推,掌心卻突然觸到什麼。


  冰冰涼涼的觸感,是他身上的睡衣,但涼意過後,卻是溫熱,她回頭一看,自己的左手正非常霸道地撐在他的腹部。


  手掌下硬邦邦的,舒杳的第一反應是,哦,原來還真有腹肌啊。


  像是看透了她的的想法,沉野也不往後退,輕笑一聲:“讓你摸還真摸啊,早知道我剛練練。”


  “……”舒杳手忙腳亂地回過身,完全忘了自己已經倒過牛奶,又拿起一旁的盒子,咕咚咕咚倒了下去。


  三分鍾後,倆人端著三杯牛奶走出廚房,沉野還給小餅幹也倒了一碗。


  奶奶疑惑地看了眼他倆手裡的:“我讓你們熱一杯,你們給我熱了一鍋?”


  舒杳:“……”


  *


  奶奶睡覺後,舒杳去書房畫了一個小時設計圖。


  揉著略微酸澀的眼睛進臥室,裡面燈光柔和,空無一人。


  和沉野同居一室這件事,其實沒有舒杳以為的那麼令人不習慣。以至於,她甚至有時候會忘記房間裡多了一個人,就比如現在,她極其順手就推開了浴室門,打算進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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