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周嬤嬤被奄奄一息地扔在殿門口。
她的舌頭沒了。
太醫給她診治前,她抓著我的手,暴著眼衝我哇哇大叫,鮮血亂噴。
枯槁的手指,在地上顫抖地寫了一個字:「跑!」
寧妃將我拉到側殿去,面色嚴肅地告訴我:「明日你去玉佛寺,就說替皇上祈福,我會安排一場變故,屆時你假死脫身再也不要回來。」
「那你們呢!」
「背後之人抓了周嬤嬤應是想嚴刑拷打逼她,她才會選擇咬舌。」
一向溫暾和善的寧妃,此刻目光如炬:「恐怕,九皇子那邊開始行動了。」
我倒退半步,心中難受。
趙暄果真,不會放過我。
寧妃拉著我的手再三告誡:「隻要你的身份不被揭穿,我和周嬤嬤都不會出事,明白嗎?」
我頷首,被她摟在懷中。
屋外傳來太監的叩門聲,來人道:「太子,皇上傳您即刻見駕。」
我問:「可有說是什麼事?」
太監答:「不知,但九皇子等人都在。」
我如臨大敵,深知沒了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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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我更完衣立刻去。」
我回了話安撫好寧妃的情緒後,笑著說:「不一定召我去是關於這件事,不要自亂陣腳,您去看下周嬤嬤,我梳洗完就出來。」
寧妃點頭走出屋子。
隻要我死了,母妃和其他人都不會受到牽連,都能活。
所以我燒了宮殿,選擇讓自己葬身火海。
被灼熱和濃煙吞沒暈倒前,我恍惚透過烈火聽到寧妃的慘叫聲。
她想衝進來,被人死死攔住。
聲聲熙和,尖刻入骨。
醒來的時候,有人在給我喂藥,睜開眼看到的是沈月之的臉。
「怎麼回事?」
我疑惑地低頭,發現手臂和腿上纏著厚重的紗布。
臉上也是。
沈月之說:「宮裡有謠言,說太子並非皇室血脈,還是女子。」
他想,十二皇子應該就是那夜救她的人。於是急匆匆趕來,發現東宮失火,冒死救了我。
我這才發現他的手也被燒傷了。
沈月之望著我的臉,愧疚道:「是我去晚了一步,你的左臉……」
能活著就行了。
我踉跄著下床,請他帶我遠遠去看下東宮現在的情況。
我預想到很多種可能,卻沒想到趙暄也在。
他一身焦黑狼狽地跪在燒毀的宮殿前,一隻胳膊還在不停冒血。
太監攙不動他,跟座木雕一般僵持不動。
直到幾個護衛將他架起來,趙暄驀地吐出口血,昏死過去。
當夜,燒毀的宮殿裡抬出一具燒焦的屍體。
身量體型與我一般無二。
經過仵作核驗,是個男子。
自此,太子女身傳謠被破,周嬤嬤和寧妃也相安無事。
我死了,得益人就是趙暄。
皇帝本就病危,又因我枉死氣急暴斃。
趙暄在德妃的扶持下,登位稱帝。
坊間傳言,我的死和他脫不了關系。當日他衝入火海,也不過是給旁人看的苦肉計。
但也有人說:我死了,趙暄瘋了。
他登位不久,不顧養育之恩誅了德妃全族。
隻因他並非德妃親生子,而是她謀害了姜嫔,將其子佔為己有。
趙暄一直知道,認賊作父地活著。
直到稱帝才把姜嫔抬位,封敬慈皇太後。
再多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了。
我改名換姓,生活在一個小村莊裡,生活安逸快樂。
沈月之經常會來探望我。
他在仕途上越走越遠,在朝政上也和趙暄多有分歧。
因魯北戰亂的事,他直言不諱冒犯聖意,被羈押下獄。
「你安心,我會救你出去。」
我去探視時,沈月之驀地握住我的手,搖頭:「他知道你沒死!」
東宮裡的幹屍,是趙暄安排的。
沈月之的下獄,也是他故意為之,目的是要我去見他。
「你好不容出來了,一去就永遠出不了深宮!」
沈月之含淚:「熙和,為自己活一次吧。」
我將捎進來的酒塞給他,笑著說:「酒喝光了,我就回來。」
我去見了趙暄。
他果真早有預料,等我一入宮便暢通無阻,宮人接應。
清晨的梨花樹下,我孤身站著,忽聽身後傳來急切的腳步聲。
太監在嚷嚷:「皇上慢行啊!」
我轉身望去,見悠長回廊下晨曦逐照。
趙暄一身朝服金光熠熠,不顧冕旒晃蕩,向我奔跑而來。
「熙和。」
一聲難抑輕喚,將我緊緊擁入懷抱。
10
許久不見,趙暄依舊風華不減,隻是身上的威壓比之從前更盛。
他發抖地撫上的左臉上的燙傷,眼眶噙紅著哽噎:「很疼吧?」
我搖頭:「已經忘了。」
趙暄牽著我往殿裡去,說為了準備了很多昔日喜歡吃的、用的。
他說來臉上掛著笑,仿佛個孩子一樣,興高採烈。
我說:「那些東西,我已經不喜歡了。」
「不喜歡的東西。」
趙暄盯著我問:「包括皇兄嗎?」
我向他跪地深深一拜,「當年多虧沈月之搭救,我才能苟活於世。他雖言語尖銳但剛正不阿,絕無壞心。請皇上對他從輕發落。」
趙暄問:「你在恨我?」
「絕沒有。」
我否認得幹脆,「今日入宮為何,皇上定然清楚。」
趙暄變了臉色,嗓音一如當年,「那朕能得到什麼?」
終於來了。
我深吸口氣站起身,不知廉恥地當著他的面寬衣解帶。
趙暄瞧見我身上那些傷痕後,目光猛地滯住。
我說:「若皇上不嫌棄,民女任君採擷。」
趙暄捏著拳上前將我摁倒在被褥裡,他溫熱的指尖在我傷疤上滑落,接著替我蓋住被子。
他苦笑:「皇兄倒不至於色令智昏,我不要你為了旁人獻身,要的是心甘情願。」
「留在宮裡,朕會寬恕他。」
趙暄離開前丟下這句話。
如他承諾那般,沈月之被赦免但貶官南下,我得到恩典去相送,在碼頭上沈月之將一個錦囊遞給我,「熙和,再見。」
等船遠去,我打開錦囊。
裡面是隻耳鐺。
其上,紅豆鮮豔,正是我當年在上元節遺落的。
我目送船隻越來越遠,身後的宮女叮囑我:「娘娘,該回去了。」
是了。
趙暄留我在宮裡,封了妃。
她準我住在他的寢殿裡,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除了批閱奏折外、召見大臣議事外,其他時候他都陪著我。
我心裡不高興,總覺得胸口被巨石堵著,呼吸都是苦難的。
太監把趙暄最喜歡的雀鳥送進殿裡,笑著說:「皇上特意命人送來給娘娘解悶。」
我當著他的面,開了籠把它放走。
太監嚇得臉都白了。
趙暄就站在那靜靜看著我。
午間睡到昏沉的時候,有人輕輕推我,熟悉又溫柔地喚:「熙和,快醒醒,太陽曬屁股啦。」
我睜眼,看到一身素衣的寧妃和周嬤嬤站在床邊。
「母妃、嬤嬤!」
我驚喜得撲進他們的懷裡,像個委屈的孩子般放聲大哭。
寧妃說:「我和周嬤嬤本安置行宮住,是皇上送我們過來見你。」
她撩著我鬢邊垂發,眼淚汪汪地說:「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她告訴我,當年帶走周嬤嬤的人不是趙暄,是德妃。
為了救回周嬤嬤,趙暄挨了德妃一頓責罰,受了二十鞭笞。
又說,我身份捅到先帝那去的,也是德妃。
她要趙暄除掉我,登位。
「火場裡的屍體,與你的身量無差,絕非一朝一夕能尋到。」
寧妃握著我的手,「他給你找了後路,卻沒想到你先選擇了自焚。當日他衝入火場找你,滿身灼傷。」
我起先並不全信,直到趙暄更衣時我偷看了一眼。
那肩背上,爬滿猙獰。
「熙和。」
趙暄不滿地穿上衣裳,「皇兄也會害羞的,別偷看。」
「哦。」
我乖乖轉身,冷不丁又聽到他說:「明日上元節,一起出宮去玩吧。」
但我們此番出行並不順利,在遊玩途中遇上了來路不明的刺客。
護衛掩護我們離開,趙暄帶著我躲入巷子裡,塞給我一把匕首:「熙和,你在這裡等著,我把刺客引開。」
「九哥。」
我拉住他,趙暄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義無反顧地往前走。
臨到巷子口,他突然回頭衝我笑:「你會在這裡等我回來吧?」
不等我回答,趙暄已經衝了出去。
這是離開皇宮最好的機會。
我捏著匕首,想到出來時趙暄遞給我一整袋銀錢,笑著說:「今夜,賞買全看熙和心意, 隨意花。」
他其實,在給我離開的機會。
我恍惚想到寧妃說的那些話, 想到趙暄身上的傷痕。
想到過往的一切……
「對不起。」
我攏緊袍子,轉身離開。
比起他。
我好像,更想要自由。
好比。
重來一次, 皇位和儲君對趙暄而言, 也更重要。
離開前我躲在對面茶樓,發現那些刺客都是假的。
他們跟在趙暄的身後, 陪他站在那個巷子口, 很久很久。
久到街上花燈熄滅,趙暄終於揮手:「回宮吧。」
11
我回到了小村莊。
春日釀酒、冬日盾菜,夏日賣瓜。還承包了一座茶園。
每年都有個大商戶會來買走我的茶。
他從不說原因,也不說賣去哪裡。
但我知道, 一定是趙暄。
我們知道彼此在哪裡, 過得怎麼樣,但沒有再見過。
他不打擾我安寧,我也不去亂他心。
如此過了許多年。
我臉生皺紋,發間生出白發了, 生了場病。郎中說我最多還有兩年光景。
那一日,日頭正好。
寶馬車駕停在門口, 禁軍列陣威嚴。
趙暄來了。
他依然威壓俊朗,隻是背脊有些微微彎曲。
「你怎麼這樣老了?」
我摸著他眉間的皺紋, 笑著笑著, 眼淚掉了下來。
趙暄說:「我們都老了, 如今私自來看你, 可不要怪責皇兄啊。」
我搖搖頭,「從來沒怪過你,是有些事我總看不開罷了。」
如今快死了, 反而豁達了。
趙暄求我。
求我準許他打擾,準許剩下的兩年能陪著我。
我默許了。
他一生沒有子嗣, 禪位給了兄弟的兒子。丟下肩上包袱, 陪我住在鄉野。
他鋤地,我擦汗。
葡萄成熟那年,我已經動不了了,靜靜躺在搖椅裡曬太陽。
恍惚間, 我聽到一聲年邁的呼喚:「熙和, 太陽曬屁股了。」
睜開眼,面前站了好些人。
已經年歲很大牙齒掉光的寧妃和周嬤嬤, 還有沈月之和他的夫人。
我困得睜不開眼,含糊道:「不去了,你替我去給皇兄傳個話。」
「(我」我笑著點頭, 慢慢閉上眼。
12
我睡著了,做了個夢。
夢裡四周灰蒙,偶有光亮閃爍。身邊陸續有面目表情的人擦肩而過, 走上一座橋。
「姑娘, 過橋嗎?」
橋對面的婆婆,笑容可掬地問我。
姑娘?
我低頭一看,自己變成了年輕時的樣子, 臉上也沒有傷疤。
我高高興興地走上橋,卻聽到身後有熟悉的呼喚:「熙和!」
趙暄也是年輕的樣子,大步向我走來。他的腰上一直掛著那個王八香囊。
我震驚:「你這麼快就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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