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晦尚且沒有感受到我的不虞,他眉頭緊皺,滿眼的不認同:「妖裡妖氣的,不成體統,盡教給殿下一些壞習氣。」
我冷著臉,沉沉道:「沈副尉。」
「你可知,何為男寵?」
7
應當是認清了我的真面目,那晚以後,沈如晦很是消沉了一段時間,不過我無暇顧及他的感受。
他如何想是他的事 ,跟我有什麼幹系?
七月初八,宮中傳來了好消息。
父皇咳血了。
我趕到他的寢宮時,太醫已經站滿了整個屋子。
父皇這次的病來得很急,人尚且處於昏迷之中。我憂心忡忡地看著他,拉了宮中的老太醫,焦急詢問道:「王太醫,父皇身體一向康健,為何會突然咳血?」
王太醫嘆了口氣,道:「肝氣鬱結,脾腎陽虛,上擾神明,清竅蒙蔽。陛下昏迷,乃情緒刺激誘發,肝氣上逆之故。」
簡而言之,就是被氣的。
近來父皇愈發急躁易怒,時不時便要大動肝火,加之這兩年沉迷於食服丹藥,他的身體的確是衰敗了許多。
其實我心裡清楚,事情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但父皇咳血,於我又確實有利。
這些年,父皇一直將權力攥得很緊,尤其對我,他防備心極重。除了叫我批一些無關緊要的公文,或者下放一些為難我的事務,父皇決不肯將朝政機要向我透露一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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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就連他身邊的大太監蘇恕明知道的東西,都比我這個太子要多得多。
可如今不同了。
父皇昏迷,即便蘇醒過來也須得靜養,那麼監國的責任,便理所當然該由我這個太子來擔。
清流一派早就對父皇頗有微詞,一方面是為他的優柔寡斷,另一方面是為他的為父不慈。父皇蘇醒後,趙汝之首當其衝,呈上了要我替父皇監國的折子。
於是父皇剛醒來,便又動了一次怒。
大寧自開國以來便重文臣,父皇也不例外,未免在史官筆下落個昏聩的罪名,他忍住了沒衝清流一派發火,而是將矛頭對準了我。
寢殿裡,父皇看著我,臉色陰鬱:「太子監國……你怎麼敢?!」
我跪在地上,一臉惶恐,委屈地看向他:「父皇息怒,兒臣、兒臣並無監國之意啊!」
在父皇面前,我一向懦弱且平庸,正如他所期盼的那樣。
「看看你這張臉。」
父皇看著我,眼裡浮現出痛恨與厭惡:「同你那低賤又固執的母親,簡直是一模一樣!」
愈恨,愈愛。
這麼多年不見,父皇仍舊清楚地記得母妃的臉。是以每每看見我這張與母妃七分像的臉,想起當年她那決然的姿態,他總會憤怒而不能自持。
母妃說得對,男人都一樣,愈得不到的,便愈是念念不忘。
垂下頭,我靜靜地等待父皇的怒火。
痛苦源於無能。
父皇之所以痛苦,是因為他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
於是他憤怒。
除了憤怒,他什麼也做不了。
8
父皇對我,永遠都是不滿意的。
每日侍疾時,父皇總會拿監國的事作筏子,挑出各種事端來訓斥於我。他的脾氣越來越壞了,尤其是瞧見我的時候,總是恨得咬牙切齒。
這些天忙碌得很,幾乎每日都要忙到月明星稀時,我才能回到東宮,而紅藥為了照顧我,都沒怎麼合過眼。
今晚仍舊同往常一樣,早出,晚歸。
但看見被潑了一身墨的我,紅藥眼裡的心疼,便再也藏不住了。
「殿下——」
紅藥喚了我一聲,急忙拿出帕子,替我擦拭臉頰上的墨點:「您受委屈了。」
聲音已然帶上了隱隱的哭腔。
每天處理亂七八糟的政務,還要承受父皇陰晴不定的情緒,說不疲憊是假的。在椅子上坐下,我抱住紅藥,將臉埋在她懷裡,聲音悶悶的:「姐姐,孤有點累了。」
若是母妃在這裡,就好了。
可是我也知道,母妃在永巷,比我還要艱難得多。
紅藥安靜地陪著我,她的指尖輕撫過我發端,給予我綿延不盡的安心感。真好,難受了還有她在我身邊。
「殿下。」
耳邊,沈如晦的聲音突然傳來。
我眼神微冷,從紅藥懷中抬頭,看著他,蹙起了眉頭:「你來做甚?」
沈如晦猶豫幾息,隨即眼神變得堅定:「我來找您——」
「以兄長的身份。」
「放肆!」
沈如晦話音剛落,紅藥便立刻出聲訓斥了他:「自稱殿下兄長,你如何敢?!」
我安撫似的抬手,紅藥便不再說話,隻是神色仍舊難看。
「孤竟不知……何時多了一位兄長。」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沈如晦,語氣帶上了冷意:「沈副尉,你難道不知,孤是父皇唯一的孩子?」
沈如晦深深地看著我,眼神中帶的那幾分疼惜,看得我險些笑出了聲。他真有趣,無論我如何戲耍於他,他似乎總能自己說服自己。
此刻他又把我當作什麼呢?
我想,大概是一個渴求父親關愛的可憐小孩罷。
不然,他怎麼會這般認真地看著我,然後說道:「其實有人一直掛念著您,隻是殿下不知道,或許您——」
「孤並不想知道。」
我淡聲打斷他,起身,緩緩走至他身前。
「沈副尉。」
抬頭,我看著他的眼睛,用隻有我和他聽得到的聲音,如他一般認真說道:「孤是大寧的太子,也會是大寧的天子。
「掛念與否,孤不在乎。
「孤隻知道,擋了孤路的人,都得死。」
說罷,我無視沈如晦震驚晦澀的眼神,露出了一個天真淘氣的笑:「孤知曉沈副尉是聰明人,自然清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沈如晦沉默良久,才艱難開口:「臣……明白了。」
孺子可教,到底不是個蠢人。
我滿意點頭,轉身後神色平淡地看向紅藥,如同往常一般,淺淺地打了個哈欠:「紅藥,孤累了……送客罷。」
沈如晦沉默離去。
我揉了揉隱隱發脹的額角,沈如晦畢竟是沈長霖的義子,習慣了被人捧著,在揣摩心思這方面,的確不如極會伺候人的曇奴——
曇奴一向擅長察言觀色。
知我最近心煩,無暇顧及他與沈如晦爭風吃醋的瑣事,他便忍住了沒有出現在我眼前,隻將自己親手做的羹湯,放在我看得見的地方。
溫柔貼心,又知分寸,懂進退。
我哂笑一聲,果真是個妙人兒,的確是該疼,也的確是該賞。
9
七月廿四,宜祈福祭祀,忌伐木作梁。
夜色中,太醫在父皇寢宮中進進出出,我面上焦急,心下卻隻覺可笑。
夜御三嫔,以致氣血攻心,引發厥症。
子時剛過,宮中便傳來了父皇再次昏迷的消息,我束發穿衣,匆匆趕到。
父皇的確是老了。
他從前是糊塗,如今是荒唐。
垂眼,我看著手中太醫呈上來的紅丸,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父皇真是天真得可愛,小小一粒三元丹,加滿了紅鉛辰砂,術士說這是仙丹,他便真信了這是仙丹。
或許他以為自己吃了它,我就不再會是他唯一的孩子了罷。
可是好可惜,沒有用呢。
即便父皇再如何憎厭我,他唯一的孩子,仍舊隻有我,且隻能有我。
這一次,父皇可謂是大傷元氣。
他身體本就虛耗太過,如今更是雪上加霜,我親眼看著他一日日衰敗下去,一日日蒼老下去。
許是不甘心,父皇仍舊死死捱著,他咬著牙,捱過了秋分,捱過了冬至,甚至捱過了我十六歲的生辰。
然丹毒反噬,終究是不可挽回了。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去得這麼快,他甚至沒能來得及逼著我生下一個孩子,就倒在了御榻上。
其實我也不明白。
但沒關系,我相信,母妃會為我解惑。
等到父皇仙去,屆時我與她,便能在永巷外團聚。
這一日來得如此之快。
十六歲這年的夏至,子夜,父皇性命垂危之際,我跪在他的龍床前,心裡總有種不真實感。
我的九年,母妃的十六年。
這麼多年的隱忍蟄伏,所求不過今日。
父皇,到底是輸了。
隻是很可笑,他並不知敗局已定,實際上,父皇甚至不知這一場十六年前布下的棋局。
他是棋子,我亦是。
不過我比他幸運,能夠接手母妃的棋盤。
病榻上,父皇已然虛弱到不能言語。
我眼神沉痛哀傷,湊近他耳邊,用隻有我與他能聽見的聲音告訴他——
十六年前,母妃喂他喝下的那些補湯裡,摻了貨真價實的斷子藥,所以他後來生的那些孩子才會總是活不長。
但父皇之所以落到隻有我一個孩子的境地,與我母妃卻無太大幹系。
究其根源,在他自己。
優柔寡斷,當斷不斷。一張嘴吃百家飯,有人憎他的不忠,有人恨他的薄情,有人貪戀他的寵愛,有人覬覦他的權勢。
於是他的主人們,打了起來。
而痛擊彼此最好的方式,便是除掉敵人手中最有力的籌碼。
然而誰都沒想到,鬥到最後,所有人竟然都變得兩手空空。母妃聰慧,著眼於長遠,當年便是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才自請去了永巷,成了最後的贏家。
「父皇,您且安心去!」
我面目悲痛,嘴角卻微微勾起,低聲道:「我阿娘,可是很早就想做太後了……」
父皇目眦欲裂,渾濁的眼滲出刻骨的恨意,他顫著手指向我,血肉聳動的喉頭不斷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半晌,頭一歪,竟是被活活氣死了。
「陛下駕崩了——」
殿外傳來小太監尖細的聲音,我面無表情站起身來,掸了掸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居高臨下地看著死去的父皇。
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擋我路的人都得死。
父皇,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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