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冬日寒天,鐵子卻覺得自己的後背出了一層汗。
可祁昀卻不多說什麼,隻是道:“傻小子,下不為例,去吧。”說完,就不再看他,帶著葉嬌進去了。
小素有些茫然的看了看祁昀的背影,又看向了鐵子,伸手去拉他:“鐵子哥,二少爺是不是生你的氣了?”
鐵子搖搖頭,變聲期的嗓音有些啞:“這次沒生氣,下次就不一定了。”
他剛剛並不是說瞎話,紙鳶上綁哨子貼雞毛都是有的,可是鐵子專門說出口確實是存了點小心思。
二少爺聽出來了,卻還是應下,似乎是不太想和他計較。
可是鐵子跟著祁昀的這段時間,也大概明白祁昀的脾氣,自己已經把祁昀對自己的容忍用掉了一半,如果想要以後還跟著祁昀,就要坦誠,不能騙他瞞他。
就像祁昀說的,下不為例。
隻是鐵子有些鬱悶的是,自己剛剛冒了那麼大的險居然隻是為了救下一隻雞……
小素見他不說話,拽了拽他的袖口:“鐵子哥,天冷,我們去烤紅薯吃好不好?”
鐵子扭頭看她,對上小姑娘的臉,剛剛的那點鬱悶也沒了。
臉上有了笑,少年說話的時候因著天太冷,嘴巴開合時有陣陣白霧:“烤紅薯多沒意思,我攢了些肉幹,走,我拿給你吃。”
“好!”
等紙鳶送到葉嬌手上的時候,已經過了小年。
鐵子和小素一共做了兩個,一個綁了哨子一個沒綁,不過都在尾巴上貼了漂亮的黑色羽毛。
羽毛貢獻者便是小黑,大概是為了讓祁昀消氣,小素狠狠心把小黑好不容易長出來的尾巴毛都拔光了,打擊的大公雞縮在窩裡呆了好幾天,連早晨打鳴都是有氣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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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紙鳶送來的時候,趕巧董氏也在。
董氏現在每隔幾天都會過來和葉嬌說說話,兩個人一起侍弄藥材花,或者是互相討論一下藥材心得,關系也日漸近親。
紙鳶放到桌上時,董氏臉上帶了笑,道:“這東西我沒成親的時候也愛玩,隻是成親以後就不再放了。”
葉嬌沒問理由,因為她看得出,董氏想要個孩子,格外緊張自己的身體。
這紙鳶沒做好的時候她就見小素試著放過,又跑又跳的,董氏之前的孩子便是跌跤跌沒了的,這會兒怕是不敢嘗試。
葉嬌便讓小素先把紙鳶收好,等祁昀回來的時候再玩,而後她就笑著看向了董氏,道:“之前我說要送你個東西的,記得麼?”
董氏點點頭,而後就看到葉嬌端了個缸子出來。
這缸子原本是祁昀闲置的筆洗,被葉嬌要了過來,裡面灌了水,將已經長開的吉祥草放了進去。
這會兒的吉祥草早就不再是當初的蔫模樣,而是花枝招展,花瓣肥厚,瞧上去生機勃勃的。
董氏一瞧就“咦”了一聲,格外欣喜的伸手摸了摸。
她本就是個藥痴,從小就迷上了這些東西,如今瞧著自己種不活的吉祥草到了葉嬌的手裡就重新煥發了生機,董氏格外興奮的看著葉嬌:“嬌娘,你怎麼知道這個要種在水裡?”
葉嬌回了個笑,慢悠悠的道:“我覺得它就該長在這裡頭。”
這話倒不是假話,葉嬌以前還是小人參的時候,見的不少。
董氏卻當做葉嬌是試出來的,臉上帶笑:“嬌娘你說要送我的就是這個?”
葉嬌點點頭,直率的道:“這個花對身子好,你在屋裡養著,對你有好處的。”
雖然葉嬌見過這花兒對狐狸有用,可是對人有沒有用還未可知,不過什麼法子都是要試試看的。
董氏雖不知道這吉祥草的真正用處,但是既然是葉嬌送的,她自然要好好養著。
更何況以往養不活的吉祥草突然活了,董氏寶貝還寶貝不過來,隻怕讓她把吉祥草丟了她還不肯呢。
收了葉嬌的東西,董氏起身,坐到了葉嬌身邊,挽著她道:“今兒我算是來對了,也幸好我來之前帶了東西來送你,不然白得了你的好處,我這心裡該過不去了。”
葉嬌眨眨眼睛,想到了之前董氏送自己的那一籃子花瓣,葉嬌道:“上次的花瓣我還沒用完呢。”
董氏則是對著她笑得眯起眼睛,湊到了葉嬌身邊道:“我這次不送你花瓣了,來,這個給你。”說著,她從懷裡拿出了個藍布包。
葉嬌接過來,捏了捏:“書?”
董氏笑道:“對,書,這冊子市面上可是很難見到的,我得了兩本,便送一本來給你。”
已婚的婦人之間除了送點花花草草外,相熟的互相送點增加樂趣的東西也不少見。
而且董氏也聽說過葉嬌娘家的事情,隻覺得那家人不是個東西,聽說葉嬌出嫁時是被囫囵推上轎子的,後面一抬嫁妝都沒有,該給葉嬌的定然沒給過,那本該在陪嫁裡頭的避火圖隻怕也沒給過。
她瞧著葉嬌和祁昀相處如此融洽,平時看著就蜜裡調油,那自己送這個該是格外合適的。
不過這書的名字對葉嬌而言倒是新鮮,單純的小人參不由得問道:“講什麼的?”
董氏神秘一笑:“等會兒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第31章
祁昀這些日子格外的忙碌。
接近年根底下的時候, 鋪子雖然已經報了賬, 但是各種雜七雜八的事情不少。
像是伙計放假、放月錢賞錢之類的小事都可以讓宋管事包辦, 宋管事還是很有本事的, 隻是除了這些細枝末節, 有些大事宋管事不能自己拿主意。
他每天定時定點的過來找祁昀, 昨天說的是新酒命名,今天說的是明年新鋪子在哪裡選址,明天還要準備著給衙門的打點銀子。
這些都關乎於酒鋪未來的前途, 宋管事不敢私自拿主意,隻能交給祁昀。
好在祁昀心裡是有章程的,事情雖然多,可他並不會覺得棘手,一件件的做下來縱然緊張卻不忙亂, 倒也能梳理的清楚明白。
等把今天的事情忙完了,宋管事松了口氣,笑著對著祁昀道:“二少爺真是好本事,若是沒了您, 隻怕這些東西能讓我折騰到明年去。”
祁昀早就習慣了宋管事對他的吹捧, 隻是和葉嬌不同, 自家嬌娘每次都是真心實意的,隻是宋管事有七分真心三分假意, 種種感慨到底是真心還是奉承還真不好分辨。
倒也能理解, 畢竟自己是東家, 宋管事當然要順著自己說話。
祁昀則是撂了手上的筆, 緩聲道:“等把新鋪選址定下來,你也該歇一陣了,過年的東西都準備下了嗎?”
宋管事急忙道:“備下了,今年老爺格外大方,給我們幾個管事都加了三成的賞銀,家裡準備的很好。”
之所以加了三成,便是祁昭祁昀各三十貫錢起了作用。
這三十貫最終還是出了,而且一文沒減。
其實按祁昀想的是,自己出三十貫是應當的,畢竟酒鋪賺了銀子,往常都是大哥幫襯著,自己這遭多出些也應該。
但是大哥那裡卻可以適當減少一些,畢竟莊子的進項比自己少了一半,出三十貫確實有些多。
可是柳氏卻沒有點頭,說了準數便是準數,分毫不能商量。
不過私下裡柳氏告訴祁昭和祁昀,這份錢能用到的最多二十貫,剩下的會在明年放到他們的莊子鋪子上。
這話祁昀沒有對葉嬌說,他知道自家娘子根本不介意銀子用去了哪裡。
反倒是祁昭需要這話回去哄方氏,效果好不好不知道,起碼方氏現在不會心口疼了。
隻是這些都是自家的事情,祁昀不會拿出來和宋管事說的,隻說:“這是我爹娘的主意,家裡頭今年的收成不錯,鋪子裡的進項也好起來,該讓手底下人一起過得好年。”
宋管事聞言,格外真心的拱手:“東家寬仁。”
這時候,鐵子在門口對著裡面道:“二少爺,外面有人來,說是一個姓孫的掌櫃派他來的,撂了東西和拜帖正在前廳等著呢。”
宋管事微微一愣,祁昀則是略略思索便神色淡淡的道:“宋管事,應該是錢莊的孫家,你去見見吧,給東西就收下。”
“是,二少爺。”宋管事起身出門,沒多久就回來了,還帶了兩個箱子。
不等宋管事開口,祁昀就道:“是為了上次開業鬧事的事情來的嗎?”
宋管事笑道:“二少爺料事如神,正是,那人說,孫掌櫃為了這事兒惱怒不已,已經使人去了蔡家,還找出蔡家慣是喜歡做這種假借別人名頭尋釁鬧事的勾當,這次算是孫家的失察,派人來送了賠禮。”
祁昀沒有去看箱子,而是道:“說是賠禮,還不如說是過來拉我們當個同盟。”
宋管事有些疑惑:“東家這是何意?”
祁昀瞥了宋管事一眼:“不用和我裝糊塗,這套辦法對付旁人可以,別拿來對付我,你的本事我還是知道的。”
果然,宋管事的臉上疑問迅速消失了。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宋管事都是知道的,裡面的那些彎彎繞他也能猜得出來。
鬧事的是蔡家,兩邊都心知肚明,可是從沒有點破過,為的不過就是那層面子罷了。
在有把握徹底打壓住對方之前,表面還是都要和和氣氣,奉行的不過是句難得糊塗。
現如今,孫家能把話挑明了,還送了東西來,隻能是他們也對蔡家有仇,隻是一直動不了手,如今瞌睡送枕頭,蔡家得罪了祁昀,而孫家覺得祁昀可以聯手一起對付蔡家,這才過來主動示好。
往壞了說,是孫家想拉著祁家一起下水。
可是往好了說,這鎮子上銷量好的酒鋪不過就是蔡祁兩家,若是蔡家倒了,對祁昀有利無害。
商道與朝堂不同,朝堂之上講究制衡,哪怕兩邊鬥成烏眼雞也不會真的想把對方趕盡殺絕,因為上頭坐著個皇帝,若是對方完了,自己必然也會跟著式微,誰心裡都清楚平衡才是最重要的。
商場則是不同,若能把一切對手肅清,壟斷了一門生意,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孫家想要拉祁家下水,祁昀又何嘗不想借用孫家的錢勢權勢來幫助自己呢?
宋管事是在去和孫家派來的人說話時想清楚裡面的頭尾的,他並不驚訝祁昀會這麼選擇,畢竟這才最明智,讓宋管事驚訝的是,自己想了這麼久才想清楚,祁昀不過是呼吸之間就有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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