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張氏有必須把錢氏帶出來的理由。
就在擺宴之後,葉嬌正研究著哪道是火腿煨肉哪道是赤燉肉雞的時候,突然聽到張氏的聲音:“兒媳婦,你又不舒服了麼?就說你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亂吃,來,喝點湯,這個清淡。”
此話一出,就讓眾人朝著錢氏看去。
尋常這成親生娃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兒,該有的都會有,但是鮮少會這麼直白的說出來的。
特別是如今是慶賀起價三郎案首的席面,突然說了自家兒媳婦懷孕,難免有些不合時宜。
人家既然說了,作為主人家,柳氏也不能無動於衷,臉上便淡淡笑道:“有了孩子是喜事,能添丁進口也是福氣,”說著,吩咐劉婆子,“去給她煮個面,省的害口。”
錢氏配合的低頭道謝,眼睛卻是瞧著葉嬌的。
張氏帶她來到底是為何錢氏不知道,可是錢氏卻是為了刺葉嬌。
她心高氣傲,卻覺得自己處處比不得人,便生了暗氣。
可是一眼看過去卻發現,葉嬌不僅沒看她,還在筷子不停地夾著菜吃,瞧上去自得其樂的很。
這讓錢氏嘴角一抖,用帕子捂著嘴,似乎更加難受了些。
可是方氏卻瞧不上她們這副做派,她或許在家裡有些較真小氣,但是到了外頭從來都是認清了自己是祁家大兒媳,說話做事都維護著自家人,這會兒瞧著張氏有心來添堵,便對著劉婆子道:“我瞧著她這害喜嚴重得很,煮面就別用什麼雞湯了,放幾根青菜就是,多的她也吃不了,素面舒坦便是了。”
話裡話外的說錢氏矯情,當不得好伺候。
偏偏張氏好似聽不出裡面的機鋒,隻管笑著,看上去格外歡喜:“可不是,這日子無趣,還是要有個孩子才顯得熱鬧,以前她一直沒動靜,我還以為是福薄呢,好在我兒媳婦有福氣。”
可這一句話,並沒讓柳氏和葉嬌動容,反倒刺了別人的心。
孟氏因著之前後宅爭鬥弄得兒女緣薄,此刻聽了,用帕子輕輕的掩了一下臉面,蓋住了她的冷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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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的董氏一直想要個孩子,卻一直沒有,這幾乎成了她天天念叨的事兒,這會兒臉色一沉,就沒了笑臉。
葉嬌是知道董氏的心病,聞言總算撂了筷子,有些擔心的看著董氏:“你沒事吧?”
董氏勉強的笑笑,可是瞧著心情實在是不好。
葉嬌想要安慰安慰她,便伸手捂住了董氏的腕子。
誰知道這一握,就感覺到了些不同。
葉嬌眨眨眼睛,換了隻手,攥著董氏的手腕細細的捏了捏,而後有些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脈象流利,摸之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像極了之前小人參用葉子給小狐狸把脈時候的感覺。
那時候,小狐狸沒過幾個月就生了個胖娃娃。
那現在……春蘭這是,有了?
可就在這時,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泛起了難受,錢氏捂著嘴,臉色發白。
柳氏微微皺眉,不知道是擔心還是厭煩。
偏巧這時有人來對著柳氏道:“夫人,李郎中來了,就在廊子上等著呢。”
第61章
李郎中來之前並不知道葉嬌有什麼事情。
鐵子喊他過來時, 隻說是二少爺喊他去給二少奶奶看診,問問平安, 可是李郎中從祁昀出生就給他診脈, 因著祁昀身子不好, 幾乎是隔幾天就要見一面, 算得上了解他。
若是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他不會特意喊自己過去。
原本鐵子說的是第二天去便可,但是李郎中卻把事情想的嚴重了些, 祁昀真的隻是讓他來看看平安, 並非有什麼病症, 不算急事, 可李郎中卻覺得事情到了耽誤不得的地步。
著急忙慌的背了匣子過來, 李郎中原本想先去前頭問問祁昀發生了何事, 卻沒找到他,手下人隻說他們三兄弟應付完了客人就一起出了門, 卻沒說去處。
找不到祁昀, 李郎中便去找人尋葉嬌, 誰知道那人回來以後就對李郎中道:“我帶您去找夫人。”
李郎中一腦袋的汗, 心想著, 果然是出了大事,瞅瞅, 都驚動了柳氏了!
可是一進堂屋, 李郎中聽到的卻是柳氏對著自己道:“李先生來的正好, 瞧瞧她吧。”
而這個她, 說的卻不是葉嬌,而是一個李郎中不太認得的婦人。
可是一瞧她身邊的張氏,李郎中就知道這人是錢氏,不過往常錢氏總是帶著薄紗,李郎中就隻記得她蒙面的模樣,現在摘了薄紗還是頭回見。
瞧著模樣也不是太好看,之前擋著做甚……
不過李郎中本就不是個喜歡道人是非的脾氣,他先低聲問了柳氏一句:“夫人,我來給二少奶奶請平安的。”
柳氏一愣,似乎沒想到自家兒媳婦有什麼異樣,葉嬌則是看向了小素:“不是相公喚他來的麼?”
小素立刻回道:“是少爺吩咐的,也給少奶奶瞧瞧。”
而那邊錢氏臉色越發白了,似乎腹部也有些疼痛,柳氏便揮揮手讓李郎中先去給她瞧了。
李郎中行了一禮,快步過去,拿出脈枕讓錢氏把手放上去,而後他摁在了錢氏的手腕上,又對著錢氏道:“夫人伸舌頭讓我瞧瞧。”
錢氏卻不開口,她素來重臉面,在家更是被寵壞了,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張口吐舌隻怕要先把自己臊死。
可是李郎中對她卻沒有太多耐心,他心裡還記掛著二少奶奶呢,那可是正經東家,而且剛剛診脈也不覺得錢氏有什麼大病,故而語氣有些重:“身子是自己個兒的,夫人若是不配合,老夫也救不了。”
張氏急了,在她看來,未出世的孫子才最重要,臉面算個什麼?
情急之下,伸手去掰錢氏的嘴,錢氏吃痛,這才張開了嘴巴。
李郎中瞧了瞧,便松開了她,一邊收起脈枕一邊道:“夫人最近是否食欲不振,惡心疲乏,瞧東西也有些變形?”
錢氏點點頭,張氏則是道:“都這樣吧。”懷了孩子的,誰不是食欲不振惡心想吐?
李郎中卻沒聽到前面她們說的話,也不知道張氏現在指的是什麼,聞言隻管點頭:“嗯,大多如此,夫人最近切勿動氣,心平氣和最好,少食生冷油膩,旁的我開服藥回去吃,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十天半月就好了?
葉嬌眨眨眼睛,有些奇怪的問著董氏:“春蘭,不是說十月懷胎嗎?”
董氏也有些懵,但是她本就是藥鋪的人,李郎中的話很快就被她琢磨透了,而後臉上就有了一些奇怪的神情。
似乎想笑,可又忍著不能笑,憋得嘴巴都在抖。
果然,李郎中格外奇怪:“懷胎?誰懷胎了?”話咦出口,李郎中就反應過來,便看向了錢氏道,“夫人可能誤會了,你隻是火氣未散,再加上鬱結難舒,這才傷了脾胃,吃吃藥也就好了。”
此話一出,很多人都露出了和董氏差不多的神情。
雖然在座的大部分人都不懂得醫理,可是,這幾個詞兒湊在一起還是能琢磨出意思的。
這不就是,氣到了麼?
可是越知道緣由越覺得逗趣。
在場的事都是有眼睛有耳朵的,剛剛張氏錢氏過來作妖他們都看的清清楚楚,心裡也是明明白白,雖然面子上過得去,也不曾對著她們出言說過什麼,可是心裡確實是有些瞧不上的。
若是在自己家裡爭搶鬥氣便罷了,索性關著門沒人知道,可這鬥氣鬥到了外頭,還偏偏選了祁家慶祝喜事的這種時候,著實是沒有眼眉高低。
而且用孩子炫耀,確實有些讓人瞧不起。
人家孩子長大了,得了案首才來擺宴,你這個沒生出來就要當狀元供著?
結果現在能被她們拿來炫耀的肚子也沒了,可不就令人發笑麼。
但是沒人笑,卻不是看在張氏錢氏的面子,而是覺得這畢竟是人家祁家三郎的宴席,若是就這麼笑出來,怕是柳氏心裡也不舒坦的。
可是他們沒想到的是,柳氏很舒坦,格外舒坦!
她和張氏一直都是面子上過得去,以前不和張氏計較,卻不代表柳氏沒脾氣。
相反,柳氏一直煩她,隻是不想自降身份罷了,再加上之前張氏總是用祁昀的身子骨來刺激她,柳氏不敢生氣,生怕氣了以後也牽連到自家二郎的福分,隻能認了。
後來有了嬌娘在廟前的那一出,柳氏算是出了氣,便不準備再搭理她,可誰能想到張氏還能跑來找茬。
現在好了,人家自己送上來的臉派和自己送上來的巴掌,不打都覺得對不起這份與人方便的好心。
若是有人笑,隻怕柳氏也隻會在心裡認同,半分不會生氣的。
方氏是個隻要不沾錢就格外懂得奉承的人,這會兒瞧了柳氏沉默不言的模樣,自然對自家婆婆的心情心領神會。
圓圓的臉上有了些誇張的驚訝,方氏道:“李郎中,你可要仔細著,莫要診錯了,不然讓劉媽做的素面可就白做了。”
不等李郎中說話,張氏就叫嚷起來:“不可能!之前明明說我兒媳婦這是滑脈的!”
李郎中一聽這話就皺起眉頭,醫者父母心不假,但是若有人質疑他的醫術,總會惹人心煩,而聲音自然就冷淡下來:“她不過是胃部不適,有些脹氣罷了,若是不信,隻管再去找人診脈,要不就等十個月,瞧瞧能有什麼。”
脹氣等十個月能有什麼?
虛恭?
柳氏有些無奈的瞧著李郎中和被逗樂的眾人,以前怎麼沒瞧出來,這個頭發都白了的老郎中居然也能一本正經說笑話呢。
方氏笑著湊趣:“那素面沒做錯,養胃,好著呢。”
柳氏眼裡有些笑意,可還是伸手拍了拍方氏的手,方氏也就知情知趣的住了嘴。
而李郎中扔了這句話就不再看錢氏,拎著箱子就想去找葉嬌,但是葉嬌卻是起身,對著李郎中道:“先給春蘭瞧瞧吧。”
董氏原本看大戲看的開心,聞言一愣:“嬌娘?”
葉嬌感覺她是有了,可是畢竟以前隻是用葉子纏著小狐狸的毛爪子號脈,準不準的她也拿不定主意,隻管對著李郎中道:“我瞧著春蘭的食欲也不太好,不如一起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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