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2025-01-16 15:32:593838

  方氏把石頭攏在懷裡,很快便意識到這個機會有多難得。


  能進京城裡面讀書求學,定然是要比在這裡的私塾裡面讀要好,而且葉嬌的旭寶也漸漸大了,不怕石頭沒有玩伴,除了要離開爹娘,其他的都是頂好的事兒。


  祁昭也是想到了這點,這才鄭重其事的問他們的。


  見方氏不語,祁昭以為她心疼兒子,輕聲道:“你若是不願意也不妨事,石頭聰明,哪裡學都是一樣的。”


  方氏卻搖搖頭,道:“若是一樣,便不會有那麼多學子削尖腦袋往京城裡面鑽了。”


  祁昭聽得出自家娘子其實已經點了頭,隻是舍不得說出口,心裡一軟,道:“之前三弟也是石頭這麼大的時候就住到書院裡頭去了,左右二弟每年都要回來的,到時候帶上石頭一起也就是了。”


  方氏抿了抿嘴唇,點點頭,卻把石頭抱得更緊了些,輕聲道:“讓石頭試試也好。”


  祁昭也捏了捏石頭的小手,微微點頭。


  過了兩日,知州和石天瑞一起上門,除了恭喜祁家出了探花,還給他們送了個匾額來。


  這次的匾額並不是金匾,而是州府衙門專門做的,上書四個大字——


  清廉持家。


  這四個字往堂上一掛,便再沒有人往祁家送禮了。


  見父母官都鼓勵他們這麼做,原本對此還有些微詞的人也消停了,徹底絕了從祁家這裡討便宜的心思。


  可是總會有人氣不順。


  方氏的大嫂沈氏就是帶著笑去,帶著氣回,剛一到家就把手上拎著的盒子給摔了一地。


  方大郎趕忙去拿起了盒子,一邊拍著上面的土一邊道:“有事說事,摔東西做什麼?這可都是好玩意兒,摔壞了不知道多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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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氏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方大郎便罵:“你這個窩囊的東西,知不知道你那個妹妹今天給我什麼氣受了?”


  方大郎有些沒好氣的回道:“不就是你的禮沒送出去?早就說了,知州和知縣老爺都專門去過妹夫家,嘉獎他們,說他家家規甚嚴,是楷模之家,結果你還要提著禮去,這不是上趕著丟人嗎。”


  沈氏氣的紅了臉,抓起茶碗就要往他身上扔,可是臨了還是心疼東西,沒有真的丟出去,隻是大聲嚷嚷:“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要不是你屢考不中,我至於變著法子找關系給你尋差事嗎!你瞧瞧你妹妹,兩個小叔子一個有錢一個當官,他那個傻呵呵的兒子都能送去京城裡了,結果你呢,從她那兒半點便宜沒沾到,這還是親生的?”


  方大郎聞言比她還氣:“當初是誰認準了那個邵知州和邵家有本事,撺掇我送錢送禮,還想要攀扯我妹子的關系拉祁二郎下水的?”


  此話一出,沈氏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回嘴。


  之前邵家的事情確實是她出的主意,因著當時邵知州地位穩當,邵家看起來格外靠得住,沈氏這才讓方大郎試試走走方氏的關系,讓祁昀退一步,讓利給邵家,從而讓方大郎從中得些好處。


  誰知道被方氏一口回絕不說,還冷淡了兩家的關系。


  後來邵家倒了,牽連到了方大郎,縱然是祁昭出手幫忙沒真的把他們下大獄,可是在沈氏看來,親戚之間幫忙是應當應份的,如今祁家有了好事卻不讓自己沾光,沈氏就格外生氣。


  她慣是個小氣的,從來都是雁過拔毛的人物,隻是沈氏還記著這事兒自己理虧,也就不再提,轉而說道:“得了,你妹子那邊是靠不住了,我們倒不如找些別的門路。”


  方大郎沒說話,隻是有些陰鬱的看著她。


  沈氏起身在屋裡繞著桌子來回踱步,很快就有了主意:“之前我的甥女來了信,說是在京城裡已經找到了依靠,走走她的路子或許能行。”


  方大郎記起了那個格外自傲的沈大姑娘,不由得道:“她真的能入宮?”


  若是這話在京城裡面問,怕是都要笑他異想天開。


  那沈大姑娘都出了名了,滿嘴謊話,還差點被送去衙門裡,尤其是如今祁家富貴了,之前府前的鬧劇就傳的更廣。


  哪怕是京城裡頭的老百姓平時也沒什麼樂子,知道了一件就可勁兒說,而沈大姑娘的故事又帶著幾分奇特,怎麼說怎麼有趣,如今沈大姑娘的名聲早就壞了。


  若是她識趣,老老實實的等到遴選結束回家待嫁也是好的,起碼是去過京城的姑娘,多的是人家想要,而且京城裡面的名聲壞了也不影響她回家,隻要嘴巴緊一些,總是能找到好人家的。


  偏偏沈大姑娘不夠聰慧卻心比天高,自恃美貌,不甘心歸於平常,一定要去宮裡要潑天的富貴。


  而她不好意思把丟人的事情說給別人知,寫回家的信又是報喜不報憂的,沈家人距離京城千裡之遙哪裡知道這些呢,就全都信了沈大姑娘說的話,篤定了她能入宮。


  沈氏回娘家的時候見過她的信,對沈大姑娘深信不疑,這會兒因著祁家的路子走不通,就隻能盯著這個外甥女,越想越覺得靠譜,便興衝衝的道:“聽她的意思定然是可以進宮的,沒聽說嗎,皇帝後宮就一個皇後,”說到這裡的時候,沈氏左右看了看,而後才小心翼翼的接著開口,“我那甥女美貌如花,自然能被看上的,到時候她在宮裡有了地位,我們這些沾親的想要謀差使還不容易?”


  方大郎有些猶豫,將信將疑的看著沈氏。


  沈氏便皺著眉瞪了他一眼:“枕邊風懂不懂?再說你現在除了我那甥女,還能指望得上誰?”


  方大郎想了想,覺得這話在理,便點點頭,可很快就轉而問道:“她是你們沈家人,哪怕有了好處,為何要給我呢。”


  沈氏猶豫了一下,才輕聲道:“之前她寫信回來便是說……手裡缺少銀錢,沒法疏通關系,入宮也是需要打點銀子的。我娘家你知道,沒什麼餘錢,若是我們現在能給她添置一些,以後自然能走得近些。”


  此話一出,夫妻兩個都沒再說話。


  他們從來都是摳門至極的脾氣,一個銅板都要分開花,連親戚都算計了個遍,現在突然說要掏錢出來,多多少少是會猶豫些。


  枯坐一夜,當他們終於決定拿錢給沈大姑娘時,兩人的臉就像是落了霜的茄子似的,難看至極。


  可是這筆錢給出去,兩人又覺得解脫。


  特別是沈氏,隻覺得心裡的那口氣終於要吐出去了。


  等自家甥女選上了,一切都會好的。


  什麼祁家,什麼祁二郎祁三郎的,她才不稀罕!


  正被這兩口子念叨的祁昀祁明可無心關切皇帝家事,他們這些日子忙得厲害。


  祁明準備奏對之事,見天的念書,連吃飯都要捧著書本。


  祁昀則是要招待上門祝賀的賓客,還有鋪子的事情要忙,同樣腳不沾地。


  一直到臨近祁明入宮的日子,再無人上門,祁昀才能得了片刻清闲。


  正好趕上了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祁昀帶上了葉嬌一起去了園子裡,還專門讓人在亭中擺了軟榻,亭子四面用簾子擋住一半,借此隔風。


  瞧著不倫不類,但這是在自己家裡,當然是隨他們折騰。


  陽光透過簾子曬進來,照的人身上暖烘烘的。


  以前都是葉嬌給祁昀按摩,這次顛倒了過來,換成了祁昀幫著葉嬌按。


  隻是他並不是按身上,而是讓葉嬌把頭發披散開,他讓葉嬌躺在自己腿上,然後用指尖或輕或重的給葉嬌按摩著頭皮。


  這是個很緩解疲勞的事,而且兩人之間不是頭一遭這麼做,早就輕車熟路,祁昀的力道控制的好,弄得葉嬌舒服的眯起眼睛。


  祁昀看了看院子裡的藥材花,而後低頭瞧著自家娘子,笑了笑,緩聲道:“這段日子辛苦你了。”


  之前還是一片亂的花園,如今已經變得井井有條。


  那些原本在花盆裡面的藥材這會兒都好好地種在花圃裡,縱然比不得牡丹月季的燦爛多姿,可是原來在老家院子裡祁昀看到的便是這樣的景致,如今又瞧見,反倒覺得順眼。


  哪怕這些不用葉嬌像是之前那樣親自動手,可是光是她花費的心思,都讓祁昀覺得心疼。


  葉嬌則是抬眼看他,聲音柔軟:“相公也辛苦了。”


  祁昀眉眼柔和,低頭在她眉間親了親,又拿了一塊椰蓉糕喂給葉嬌。


  接著兩個人都沒說話,安靜的享受著難得的午後靜謐。


  等祁昀幫葉嬌按摩完,便讓她坐起來,祁昀則是幫著自家娘子挽發。


  以前這些他都是不會的,不過和畫眉一樣,唯手熟爾,而且對於祁昀來說,打扮自家娘子是難得的樂趣,他學的比什麼都很快。


  不過就在挽發的時候,祁昀說起了另一樁事:“三郎明日入宮,定然是會得個官職,多半要留在京城。”


  縱然這句話祁昀說的很平靜和緩,可是小人參同他朝夕相處數年,自然是聽得出這話裡面並沒有太多歡喜,反倒透著些擔憂。


  葉嬌不由得偏頭問道:“留在京城不好嗎?”


  祁昀則是站起身來,看了看站得遠的婆子下人,確認他們聽不到亭子裡的談話,這才走到了葉嬌面前,手上拿著根白玉釵,一面給葉嬌簪在發間一面道:“留在京城是好的,隻是留下來,就要成為皇帝手裡的刀,以後的前程榮辱就都要拴在那人身上了。”


  這話不是祁昀胡亂猜測,而是他想了數日得到的結果。


  作為一甲進士,三個人裡隻有自家三弟是個尋常出身,這本身就透著奇怪。


  祁昀想著,總要有人來探聽一下祁明身份,誰知道這些日子除了面子上的祝賀外,旁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若非是沒人在意這年輕的探花郎,就是那些人已經心裡有數。


  楚承允是真的看好自家三弟不假,但他隻怕也存了要綁住祁明的心思,以後祁明就真的要和皇帝同聲同氣,死心塌地的當個純臣了。


  純臣這條路想要走好,其實萬分不易。


  祁昀並不擔心自己會被連累,他隻是憂心祁明的未來,行差步錯,便會孤立無援。


  尤其是自古純臣都要看皇帝的本事,一想到這裡,祁昀就皺起眉頭:“之前那位被刺殺後受了那麼重的傷,會不會有病根?”


  葉嬌知道他說的是楚承允,有些好奇:“相公怎麼想起來關心他?”


  祁昀倒也坦誠:“我不關心他如何,隻是他的壽數關乎三郎的官運。要是之前的傷留了隱患,三郎這官不當也罷。”


  葉嬌則是偏了偏頭,笑著道:“放心吧,他定然沒有病根的。”


  小人參對白虹果有信心,縱然給楚承允吃的不過是一些白虹果的渣渣,但那也是救命的東西,莫說病根,隻怕壽數都不會短。


  祁昀則是怕自家娘子擔憂,便也不再胡亂猜測這些,而是定了定神,坐到了葉嬌身邊,過了會兒才輕聲道:“三郎性子純善,他這進士之身來的太容易也太輕松,又是個好脾氣的,我就怕他不懂得如何進退,這以後的路會走得艱難。”


  祁二郎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但祁明的未來,他看不出,便有些焦慮。


  葉嬌聞言,輕輕的握住了祁昀的手,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暖著祁昀微冷的指尖。


  多的,小人參也不懂,她知道的不過是一些最樸素的屬於天地間的道理,說起來也是格外直接:“相公,你看我種的藥材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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