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漣心頭微緊,顫著聲道:“好好,他有老寒腿,此番在大牢裡受了刑法,我隻怕他撐不住……”
“娘親放寬心,歡兒不會讓父親出事的。”宋意歡雙手將陸雲漣抱緊。
陸雲漣隻能是點首,不讓自己往壞處想,微微低眸間瞥宋意歡耳下青絲間的肌膚一抹淡淡紅色,她抬手撫去青絲長發。
宋意歡有所警覺,連忙坐起了身,長發垂下胸前,陸雲漣微疑地看著她。
宋意歡則起身,眼神有些躲避,“母親晚上用藥了嗎。”
陸雲漣神色如常,“用過了。”
“那就好。”宋意歡從桌幾上取來柑橘,剝去外皮,放在陸雲漣的手裡,“娘親好生養病才是。”
“我曉得。”陸雲漣看著宋意歡容顏。
她有兩個女兒,大女清雅標致,是已出嫁,這小女生得玉軟花柔,體嬌身軟的,近年來出落得越發嬌美了。
陸雲漣收回目光,輕嘆一聲,或許是她病糊塗了,宋意歡自幼膽子小,乖巧懂事。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嗯?
第7章 大理寺
夜深時分,東宮寂靜無聲,寢殿燈火未滅,紅木的窗牗半敞,幾許寒風吹入進來。
房內正中立著一勁衣男子,他脊背挺拔,腰掛佩刀,正為東宮左率衛魏央。
太子靠著檀椅,神色淡漠,他身著一襲淡金華服,腰系白赤玉佩,桌上斟的茶水正冒著熱氣,杯具旁是昨夜寫的文書。
魏央微低著首,緩緩道:“金喰草,入水後無色無味,中毒者手足酸痛,全身無力,可為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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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南境梁國有過此毒,神似甘遂,又極為稀少,此非尋常太醫認得出來,當日殿下的湯藥裡被放的正是金喰草。”
魏央言罷,書房內變得安靜,他候著座上人的話。
太子端起茶杯輕抿,開口道:“先盯著仁風堂。”
仁風堂作為京城最為繁盛的藥館,百藥齊聚之地,太醫院的各類名貴藥材,多數是由仁風堂進貢,這裡頭是有人動了手腳。
太子放下茶水,修長的手指輕推桌面的上的文書,“交於大理寺少卿,那名採藥的醫士不必留了。”
“是。”魏央應聲,上前接過文書,不經意間瞥見太子頸上一抹曖昧的紅莓,他匆匆斂眸。
房內安靜且冷沉,太子揮手讓其退下,魏央將文書收入衣襟中後,作禮退出書房。
太子弱冠之年,無一名妃嫔侍奉在旁,三個月前,不少權臣觐奏,為延綿皇家子嗣,太子應當早日成家。
於此,聖上欲為皇太子擇選正妃與側妃,由此定下薛武侯嫡女,擇日頒旨。
穆家世子不知從何處聽來風聲,太子於畫舫遊湖之時,暗自前來拜訪,怎知畫舫失火,二人落水。
太子染寒,回宮後召宋太醫診脈,後得錦宓公主聽聞,前來東宮探望,不慎間將藥碗打翻。
這才有了後面的事,為不打草驚蛇,太子‘深中毒症,昏迷不醒’,鬧得盛京城沸沸揚揚的,皇太子選立正妃一事,聖上也無心再提。
此案正是由大理寺少卿裴子謙主審,外界眼裡太子病重之極,實則沒有太子的口諭,關於此案誰也不敢妄動。
魏央扶著腰間佩刀,快步消失在聽雨別院裡。
蛇是沒驚到,是驚了宋家的那隻小羽雀。
**
翌日清晨,宋府門前的積雪已被清掃於兩側,張管家招呼著小廝將攜去寺獄的物件抬入馬車,引來不少行人停步多瞧了幾眼,也不知宋家這是什麼動靜。
待到事事備齊,宋家那二小姐從府中緩緩走出,她身披著絨領淺紅鬥篷,青絲卷發襯得膚白似雪,姝色柔媚。
隻是略有些萎靡,以絹帕掩唇小小地打哈欠,淚水盈睫,大有楚楚動人的模樣。
宋家出了事,是難為這二小姐走訪操勞,疲累如此。
近來宋意歡皆沒有貪睡,今兒更是早早起來梳妝,府上的事擾著她,她難得歇下。
天氣寒涼,柳薇上前來把粉錦的湯婆子遞在她手裡頭,近來她身子不好,隻怕是凍著了。
二人乘上馬車,緩緩離府而去,一路上宋意歡皆靠著車壁假寐,好在雙腿蓋著薄毯,不算是冷的。
昨夜裡宋意歡腰身酸累,柳薇學過幾手推拿,便給她按揉許久,見她身子上的痕跡,柳薇心疼得緊。
大理寺府門高大,紅漆牌匾高掛,一股莊嚴之氣油然而來,身著深藍衣裝的黎術早早在門前候著,身後還有兩名護衛。
見宋府馬車緩緩行來停下,他便行下臺階走來。
宋意歡下馬車行了份禮,隨後便跟隨黎術入了大理寺中。
與此同時,遠處,穆奕隨同窗蘇塵行過,不經間瞥見婷婷倩影,他截然停步。
“一會兒,我就這文書審批完,咱們就去碎香樓喝酒……”蘇塵言語著,見他步伐停下,順著穆奕的目光望去,得見那抹倩影。
蘇塵為大理寺丞,穆奕在刑部當差,二人不算同僚,但時常走動一起。
他望著入大理寺內的女子,笑了笑,“這不是穆世子的未婚妻,為了宋家可真是走訪無度呀。”
穆奕微微蹙眉,“大理寺不是嚴令闲雜人等不得見宋初堯嗎,她來這不是白費力氣。”
“那可不。”蘇塵走到他身旁,說道:“昨兒裴子謙下了話,若是宋家二小姐見宋初堯便放行一次。”
“原來如此。”穆奕收回目光,重新邁開步伐。
蘇塵跟在他身後,笑道:“人言道宋家二小姐容貌不俗,氣質有加。”
“這回宋家出事,你這家伙是不聞不問的,這裴子謙不像是個興來就松口的人,隻怕現在人家是尋了裴子謙幫忙。”
蘇塵自來話多,忍不住多語幾句,恰恰又說得穆奕頗為煩躁,道一句不去喝酒了。
雖然父親衛國公同他言語過,宋家的事不打算出面,待時候過了,好把同宋家的婚約作廢。
但想到她還去找了大理寺少卿?竟沒找過他一次,穆奕心裡不免煩悶,宋意歡以前不是喜歡粘著他麼?
**
一路輾轉,來到地牢大門前,裡頭寒氣重,一入門宋意歡就感到一陣涼意,空氣中彌漫著說不出來的臭味。
視線昏暗,黑牆上燃著油燈,牢房裡略有雜亂,瞥見掛著的刑具,宋意歡縮了下身子,這裡頭的人都心狠手辣,屈打成招的事常有。
跟著領頭的獄卒行過走道,在一處有窗戶的牢房前停下來,隻見裡頭雜草散落,卻置辦著張簡易的床。
宋初堯正坐靠在床上,被褥裹著身體,神色頹靡地嗑著瓜子,雖狀態不算好,但也不像被打了的樣子。
宋意歡沒有細想,連忙提裙走上前去,隔著牢門喊他:“父親。”
宋初堯聽了聲,側首見是女兒意歡,他眼中浮起不可置信,他喜得手中瓜子散落,輕咳起來。
連忙裹著被褥下床,他邁著微顫的腿趕到牢門前,“……意歡。”
周身的獄卒退下,黎術不遠處候著,避了二人言語。
宋意歡看著父親蒼白的臉,看得出來,他憔悴不少,兩鬢略白,她頓時眼眶紅了,又看了看他嗑的瓜子,“……”
宋初堯一手捏著被褥,一手搭著牢框,輕輕道:“牢內獄卒給的瓜子,嗑著暖和暖和。”
他頓了一下,又哽著聲音道:“你是如何得進來的。”
“外頭得了話,能來見見您,我聽聞你在裡頭受了苦,挨了打。”
宋初堯道:“我沒事,就是老寒腿發作,別讓你娘過於擔心才是,她有心疾。”
宋意歡眼眶裡掉下淚珠子,看了看父親的床和被褥,比起別的牢房要好得多,詢問得知,從一入牢,這被褥和床就備上了。
獄卒也還算客氣,哪裡動用過刑,都是外人瞎說的。
宋意歡聽言,低下頭抽嗒地輕泣,父親這待遇和上一世不一樣,細細想著,極有可能是太子的吩咐了。
太子是知道父親是清白的,自然不會為難他,這受刑的話,不知是誰人傳出來的。
宋初堯本身從醫,來的給他看腿的大夫技藝頗差,這兩天用的藥是一點用都沒有,雙腿非但不見好轉還越厲,他指點那大夫兩次都不開竅,挺嫌棄的。
宋初堯跟著又詢問府上近況,宋意歡沒同他說衛國公府的態度,和仁風堂之事,把帶來的一些棉絮送進去。
宋初堯顫顫慄慄地咳嗽,再怎麼說是大牢,還是會冷得厲害,關於案子的事,他同宋意歡說起藥方沒有問題,不知怎麼的碗裡就有了毒。
藥方後的幾味藥,宋初堯沒寫,可偏偏紙上是他的字,這些宋意歡知曉,前世父親也是如此,直到最後,一切都還不明不白的,有個太監出來攬下所有罪證。
時間不多,父女倆沒能說多久話,獄卒便來請人了,宋意歡隻能抹了抹眼淚,說了聲定會替父親證明清白的。
隨後,宋意歡便跟著獄卒離開地牢,前世來此地,唯唯諾諾的,怕得很,裡頭的人可沒如此恭敬。
宋意歡思緒微亂,走這一趟出來,是松了些心,她的太陽穴隱隱作疼,一面走著一面輕揉。
柳薇扶著她,問道:“小姐怎麼了?”
宋意歡輕輕搖頭,道聲無妨。
走出寺獄,馬車在左側不遠處候著了,黎術神情恭敬,宋意歡斂眉,寒風吹來,她攏著鬥篷走近。
轉眸間,瞥見身著深藍錦袍的穆奕站在前方,是在等著她,宋意歡停了下步伐。
穆奕身為刑部侍郎,偶爾會來大理寺也不意外,宋意歡什麼也沒說,僅是向他行了禮,便要繞過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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