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25-01-16 16:35:203767

宴呈嚴重失眠,不抱我睡不著。


受夠了當人形褪黑素,我用催眠術幫他戒斷,卻被掐住腰。


「你的吻對我更管用,賀醫生。」


他散漫地笑,指尖撫上我的唇角:


「別再玩那塊破懷表了,玩我吧。」


1


暴雨夜。


我撐開傘走出診所,隱約瞥見花壇裡躺著個人。


渾身是血,夾竹桃落在他的襯衣上面。


紅與白,對比慘烈。


看清那張臉後,我轉身就走。


懶洋洋的聲音追過來:「好狠心啊,賀醫生。」


我煩躁不堪,腳步絲毫沒有放慢:「想繼續裝死的話,隨便你。」


「可惜,還以為能看到你為我傷心。」


宴呈嬉皮笑臉地爬起來,跟在我身後,亦步亦趨,但是沒有試圖躲進傘裡。


刻意保持距離很合理,也從來不是共撐一把傘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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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微的窒息感卻揮之不去。


我握緊傘柄。


宴呈肩頭依然趴著一朵夾竹桃,花瓣蒼白,被雨水淋得病恹恹。


他臉色和落花同樣糟糕,恍惚又倦怠。而且似乎在發燒,從耳後的發際到脖頸上一片緋紅,皮膚又白又薄,所以更加明顯。


注意到我的視線後,宴呈漫不經心地想掸掉花。


「有毒,別碰。」我抓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齒,「你有沒有常識?」


剩下的質問戛然而止。


因為宴呈勾起唇角,露出得逞的笑。


他分明知道。


2


宴呈一路跟著我回到家。


自然而然地想要進門時,被我攔下。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扯著謊:「我無處可去了,賀醫生發發慈悲收留一下唄。」


「你是房子又著火了,還是又被人追殺了?」我寸步不讓,對著走廊揚起下巴,「慢走不送。」


事實是宴呈狀態真的很差,比起進我家,應該快點去醫院。


「我家附近有人監視,暫時回不去。」


「監視你……難道又被卷進了危險的事情裡?」我急火攻心,無法繼續維持冷淡的語氣,「事到如今,你不會還和周祈他們攪在一起吧?」


「你很在意?」宴呈笑得眼角彎下去,「原來賀醫生這麼關心我。」


他邊說邊靠在牆上,也許是體溫高的緣故,面頰泛起紅暈,開合的唇在昏暗的光線中加深了緋紅的光彩,隨著喘息起伏,誘人得很。


仿佛過度成熟的漿果,不斷朝周圍釋放著醉人的芳香,等待著被採擷。


我有片刻失神,反應過來時已經在盯著看了。


目光交匯的瞬間,我匆匆別過臉。


頰邊卻在下一秒傳來柔軟的觸感。


我不可置信,在宴呈還想湊過來親第二下時捂住他的嘴:「你現在是瘋了嗎?」


「這是入場券。」他聲音含糊不清地補充著,「進你家的。」


我手上的動作用力,把他按在牆上,惡聲惡氣:「燒糊塗了就去醫院,別給我裝瘋賣傻。」


「好暈……」


宴呈突然眼神失焦,陷入昏迷,身體沿著牆緩緩滑落下去。


我下意識攬住他,一個頭兩個大。


服了。


是來碰瓷的。


3


本來就上了一整天的班,照顧完宴呈,我精疲力竭。


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消毒包扎過了。


凌晨三點他才稍微退燒。


我望著他從額前延伸到眉尾的疤,心情復雜。


那是過去為了救我留下的。


宴呈縮了縮肩膀,我憤憤然給他掖好被子:「真能折騰人。」


又量過一次體溫,確認穩定下來後,我本來打算去睡沙發。


剛起身,手就被拽住。


「唔。」病人不安地扭動著。


與平日裡囂張的模樣不同,宴呈的睡顏相當溫馴,甚至稱得上乖巧。那張嘴一旦閉上,不再胡言亂語,我對他就有了更多耐心。


我試圖抽走手,又猛地滯住。


宴呈湿潤的眼睫在輕輕顫動。


他哭了?


曾經摔斷腿的時候,他哭過嗎?


「等醒了再跟你算賬。」


我低聲抱怨完,任他牽著。


伏在床邊,不知不覺昏昏沉沉入眠。


4


夢裡是十七歲的宴呈。


學校當時強制執行一對一學習小組,我被指派給宴呈補習英語。


他坐在課桌對面,發絲隨風拂動。


不做完形填空,反倒要在我的臉盯出一個洞。


過於直白的視線讓我心煩意亂,幹脆扔了筆瞪回去:「怎麼了?」


「單詞我不認識。」


「哪個?」我毫不起疑,傾身向前。


「賀醫生,你自始至終都很缺乏危機感。」


剎那間,轉換為宴呈成年後的臉龐,鼻梁削挺,更加深邃的雙眼微微眯起,光芒閃爍不定,挑眉的樣子飛揚跋扈。


他的笑容遊刃有餘,掌心貼上我後頸,指尖靈活地探進衣領:「不過作為獲利者,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我驚醒,發現不知何時睡到了床上去。


宴呈轉過頭來,表情和夢裡如出一轍。


也不知道是怎麼睡的,我們的腿亂七八糟地纏在一起。


「早安,賀醫生。」他撐著下巴,顯得容光煥發。


真是……


噩夢照進現實了。


他的病容一掃而空,我的腦袋卻又昏又沉,正準備掙扎著爬起身,腹部傳來異常的觸感。


我視線下移,驚駭不已,想悄悄向後挪,但被宴呈伸腿鉤住腰。


我臉上發燙,深吸一口氣:「松開。」


「賀醫生很健康嘛。」他若無其事,打量的眼神毫不掩飾,「都是男人,別不好意思。」


「啊。」他的笑透出愉悅的味道,「難不成是……我的原因?」


「閉嘴!」


他有羞恥心嗎?


宴呈開懷大笑。


惡趣味的家伙,向來熱衷於惹惱我。


我怒氣衝衝地推開他,但還沒下床就又被按住了。


「幹什麼……你的手往哪兒伸呢?」


宴呈跨坐在我身上,胡亂摸索著:「要給勤勤懇懇照顧我的醫生護理費啊,我可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越掙扎越難熬,我的心跳聲很吵。


偏偏宴呈完全沒有讓開的意思。


瘋子。


5


早餐時間。


我嘗出咖啡不對勁。


「你是不是偷偷加了糖?」


宴呈臉上頂著紅紅的巴掌印,無辜地眨著眼睛:「補充糖分能讓人心情變好。」


「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讓我生氣。」


「對不起。」他聳聳肩,「看來剛才沒讓你滿意,我會再練習。」


這是重點嗎?


溝通無效,我感到額角青筋直跳。


而他永遠學不會察言觀色,眼巴巴地瞅著我:「可以讓我住一段時間嗎?我會付房租,還會做家務。」


「不行。」我毫不猶豫地拒絕。


畢竟經歷過在床上的混戰,我無法構想出和他和諧相處的畫面。


宴呈一旦進入我的生活,就會把井井有條的一切攪得天翻地覆。


「要東躲西藏就去別的地方,我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


宴呈沉吟著:「其實除了避風頭,還有另外的原因。」


「什麼?」


「我失眠,挺長一段時間了。」他一本正經,「但昨晚睡得很好,因為在賀醫生身邊。」


「鬼話連篇。」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6


無論我怎麼趕,宴呈還是死皮賴臉地住了下來。


正常人面對冷言冷語都會有所退縮,但他不同,簡直是粘在鞋底的泡泡糖,纏人又頑強,難以甩掉。


不管我是正常時間下班還是忙到深夜,打開門都會一眼看到他。


「歡迎回家。」


宴呈雙眼亮晶晶地湊上前,像自己叼住牽引繩來迎接主人的大型犬。


家裡也打掃得幹幹淨淨,我挑不出任何毛病。


說實話,感覺還不賴。


但後來被他撲倒、動彈不得時,我的心情差到極點。


7


半夜聽到客廳窸窸窣窣。


我揉著眼睛推開臥室門,見宴呈目光空洞,披著毯子坐在黑暗中,不禁大吃一驚。


「發什麼神經?」


「睡不著。」


「給你開的藥呢?」


「吃了,不管用。」宴呈驀地張開雙臂,「好冷。能抱抱我嗎?」


理智告訴我應該去拿手機錄下來宴呈這副蠢樣,以便日後嘲笑他,但我的腿不聽使喚。


總是無法無天的人展露脆弱的一面,還是非常震撼的。


宴呈的手在微微顫抖,嘴唇也失掉了新鮮潤澤的顏色,倒像是咬著兩瓣黯淡的夾竹桃,眼下的青黑如同泥潭,從我們見面那天起就在不斷擴展。


其實我都知道。


他的藥變得越來越沒有效果,換來換去結果也一樣。他在沙發上輾轉反側時,一牆之隔的臥室裡,我也徹夜難眠。


人類最長時間不睡覺的記錄是 264.4 小時。


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死。


與其這麼在意,還不如……


在我動搖之際,宴呈悄悄靠近,用毯子把我和他裹在一起,又埋首在我肩頭,來回輕蹭:「我之前沒撒謊,抱著賀醫生才能睡著。」


好痒。


「別蹭了。」


突如其來的撒嬌讓我很別扭,揪住他的頭發,卻剛好露出額前的傷疤。


該死的。


如同被一記驚雷劈中,我無法再輕舉妄動。


「我會聽你的話的,我最近不是都有在好好表現嗎?」宴呈對我內心的震動一無所知,仍在自顧自地絮絮叨叨。


他眼中血絲遍布,像是小型紅色閃電的狂歡,刺痛倒映出的我。


「過來吧。」我轉過身,語氣惡狠狠,「要是敢亂動,就把你捆起來。」


我才沒有心軟。


隻是人命關天。


宴呈如蒙大赦,從身後抱起我,走向臥室:「賀醫生喜歡捆綁的話,我願意配合。」


……


顛倒黑白的狗東西。


8


宴呈摟著我倒向床,摁住我的頭,靠在他胸膛上。


「松開點,快窒息了。」


「嗯。」他答應著,卻沒有動。


聽見呼吸聲漸漸變得平緩,我停止掙扎。


真的秒睡啊?


我是什麼人形褪黑素嗎?


擔心吵醒他,我破罐子破摔,保持著別扭的ṱų₅姿勢。


耳畔傳來宴呈的心跳,還挺助眠。


緊繃的神經得到放松,我也閉上雙眼。


算了,隨他吧。


沒注意到宴呈唇角勾起,轉瞬便隱沒在夜色裡。


9


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


出乎意料,宴呈很老實。


隻是偶爾深夜醒來,發現他的胳膊和腿全纏在我身上,跟八爪魚似的。


怪不得喘不過氣。


為了報復,我藏起了家裡所有的糖,他早上就隻能和我一起喝加濃冰美式了。


看到那張臉被苦到皺起來,我心情愉快。


但又後知後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無語至極。


真是的。


難不成幼稚會傳染嗎?


和宴呈睡在同一張床上,還會產生另一個問題:壓力很大,但是我完全找不到機會做手工。


哪怕是在浴室裡也不行,我試圖用水聲掩蓋,但時間稍微久點,他的鬼叫聲就會像防空警報,在門外催命地響。


「你是溺水了嗎,賀醫生?」


可惡!


白天上班,ŧůₚ回家後無時無刻不被他纏著。


從早到晚都找不到機會獨處,我快瘋了。


宴呈洗完澡裸著上半身晃來晃去,被我罵還委屈巴巴:「太暴躁對身體不好。」


我捏著眉心:「和你待在一起對精神不好。」


由於欲求不滿,我像個炮仗,一點就著。


開病歷單的時候,無意識用力,筆尖都快劃出火星子了。


搞得病人戰戰兢兢:「我的病變嚴重了嗎,賀醫生?」


「並沒有。放心吧,我們配合得很好。」


我露出練習過無數次的可靠笑容。


等病人道謝後離去,我倒進椅子裡,陷入自我唾棄。


專業點,賀準。


這樣下去不行。


10


今天夜裡,宴呈罕見地沒把我摟得那麼緊。


他看起來睡得很沉,我察覺到是個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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